“退下!”
冷冽的呵斥聲迴盪在這初誕者的聖地裡,隨着原初仲裁者戰錘的砸下,還在艱難抵擋的赦罪原型體被一錘擊碎了手中的宇宙武器,又在典獄長揮出的陰冷鎖鏈中被束縛着抓起,甩向天空後砸在地面。
呼嘯而來的王之哀傷如搖頭擺尾的猛犬,第一次穿刺斬裂手臂,第二次穿刺便撕裂了原型體作爲軀幹的幻磷之軀。
這已是真正的“致命傷”,後方的新生原型體還想要使用“大回春”救人,但迎面就被抓着霜語手杖的寒冬女王掄圓了棍子敲在了腦袋上。
這一記正面悶棍的“強制打斷”果然有效,擊退了新生原型體,讓後者踉蹌後退又被空中的大天使長使用金輝戰旗以光芒的枷鎖束縛。
已經讀條好幾秒的兵主擡起手指,森冷的通靈之力在祂帶着金屬指套的指尖不斷的迴旋環繞,最終於兵主的死亡敕令中呼嘯而出。
要不怎麼說兵主這個老毒蛇是所有永恆者裡破壞力最強的傢伙,人家連“神性·死亡一指”這種大招都是羣攻的!
六道呼嘯而出的墨綠色死亡之力如飛舞的隕星,其中三枚精準擊中新生原型體的同時,將剩下三枚分別“饋贈”給了已經倒地的其他三尊原型體。
咔擦咔擦的撕裂聲不絕於耳。
但新生原型體“血條”很厚,她居然抗住了這死亡一指三連擊,正要呼吸回血,卻看到自己的“前輩”丟下手杖跳過來,雙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真說破壞力,兵主那花裡胡哨的大招也就是圖一樂,還得是女人打架的“傳統技法”才能打出真傷!
眼下寒冬女王掐住新生原型體時,其十指就迸發出“萬物寒冬”的概念。
混着腐朽、衰亡與蒼老的力量如涌泉爆發,不斷沖刷着新生原型體的軀幹,強制剝離了對方那誇張的呼吸回血。
陰冷的寒冰覆蓋在這傢伙軀體上,她在掙扎,但自己眼前這個與自己九分相似的永恆者顯然不打算鬆手。
不僅不鬆手,寒冬女王這會牙呲目裂。
冷豔的臉上毫無往日的端莊與成熟的風韻,轉而換上一種“不死不休”的猙獰。
“你!休想取代我!我要成爲‘唯一’,我要保護‘自我’,你沒有資格取代我!哪怕是初誕者的命令也不行.”
她低聲說着,十指緊扣更加猙獰,環繞於周身的寒月也在艾露恩的“鼓勵”中轉化爲更具破壞力的黑月。
這一刻,新生原型體對抗的不僅僅是暴走的寒冬女王,還有她那出了名“不安分”的妹妹。
姐妹齊心之下,這寰宇之中還有誰能抵擋她們?
兵主想要上前幫忙,但剛起步就聽到劍鳴,隨後王之哀傷呼嘯着扎入了祂眼前的地面。
德納修斯大帝陰冷的目光藉助環繞的屠戮劍意盯着兵主,屬於祂那讓人很不舒服的聲音在罪孽的風暴中響起:
“別多管閒事!我們最無趣的姐妹選擇了反抗,她撕碎了那冷豔的僞裝,露出了死亡寒冬的真容,瞧瞧她如謀殺犯一樣的猙獰,多麼美好的罪惡啊。”
兵主哼了一聲,拄着遍佈裂痕即將粉碎的征戰之杖,祂呵斥道:
“你這個惹禍精!在以後的時代裡,再沒有你上躥下跳的機會了。”
“呵,那你就祈禱吧,老毒蛇!祈禱我的‘典獄官’足夠負責,祈禱它不會給我任何機會。”
德納修斯大帝反而笑出聲來。
祂大喊道:
“我的一生都在和人鬥,各種各樣的靈魂被我審判,我深知他們的一切弱點,只需要一瞬的疏忽,只需要一刻的軟弱,我就會捲土重來。
不朽的我有無盡的耐心等待我那並不忠誠的‘朋友’犯錯,而你們總有一日會再次面對‘赦罪者’。
把這當成一箇中場休息吧,我的兄弟。
你我都該拋掉過去,學會重新啓程,就如我們那曾無能的長姐一樣!
看啊。
聖光把她塑造的多麼神聖,讓我更迫切的渴望看到她墜入陰影的爛泥中,滿身黑暗,痛苦哀嚎的墮落日子。”
“砰”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寒冬女王最終將已經再無生息的新生原型體丟在了這塑造車間的六邊形地面上。
來自萬物寒冬與戰爭黑月的雙重力量扼殺了它,讓其覆蓋着厚重的寒霜如冰中雕塑一樣倒在了地面。
親手做完這一切的寒冬女王喘着氣,踉蹌的後退着。
她看起來很虛弱,眼見就要摔倒卻有溫暖的光芒自身後爆發,收攏六對羽翼的大天使長格蕾絲蒂亞落下來,攙扶住了這會心中顯然亂糟糟的寒冬女王。
祂們自由了。
不,這麼說不準確。
祂們摧毀了可以取代祂們的永恆者原型機,下一步就是徹底而永久的摧毀掉祂們所在的這個製造車間。
這是通往“唯一”的必由之路,但那也只是個開始。
唯一的存在僅僅是真正攫取並駕馭偉力的根基,以永恆者們糟糕且拉胯的戰鬥力,祂們想要真正獲得真神應有的力量,其之後修行攀登的時間估計最少要以“萬年”作爲單位來計算。
然而,這對於永恆者們來說並不算什麼。
祂們的不朽與永恆,讓祂們有足夠的時間來妥善且完美的獲取祂們應得的力量,前提是死亡國度不會再爆發其他原力入侵的戰爭。
整個永恆者鍛造車間中一片死寂。
四名個體和一把劍觀察並打量着彼此,沒人主動開口,尤其是在這一場同心協力的戰鬥之後,那些曾經存在於永恆者之中的古老情誼似乎被短暫的喚醒。
然而,個體皆有自己未完的使命,也並非所有人都樂意“破鏡重圓”。
因此在幾分鐘之後,典獄長扛起了自己的原初仲裁者戰錘,大步離開這裡,卻沒能走出幾步就被兵主阻攔下來。
“別去!”
兵主低聲說:
“你不是他的對手!你會死在初誕者的宏圖之下,死在自己未竟的理想之中你難道真的以爲你可以用初誕者留下的力量重塑一個完美的現實嗎?
那是連初誕者自己都做不到的事!
你這是在飛蛾撲火。”
“燃燒的飛蛾也能帶來一絲光明,你怎知它被點燃時只有痛苦?”
典獄長擺手說:
“你們已經得到了你們想要的,你們無法理解我想要的。說到底,在那場審判之後,我們就已經不是同路人了。
總有人會爲了現實而活,也總有人願意爲了理想而死。
這無關對錯。
讓開!”
“你明知道那做不到.”
兵主還想要勸說。
這和祂之前陰謀設計將佐瓦爾一步步推入眼下這境地的狠辣截然不同,沒準是老毒蛇良心發現?
又或者是在祂們終於手握唯一之後,兵主認爲曾經那狠辣的計劃已經沒有必要被實施。
祂語氣低沉的說:
“格蕾絲蒂亞歸於聖光,德納修斯淪爲囚徒,在天命崩塌後的時代裡,暗影國度只剩下我和寒冬女王,但我是個陰謀家而她是個守成者,我們都不適合帶領死者。
或者說,當你歸來時,我們才能更好的帶領將獲自由的死亡陣營。
與其將一切都押在那初誕者留下的偉力之上,爲什麼不和我們一起用上十萬年的時間,親手塑造你想要的秩序呢?”
典獄長沒有回答,祂似乎也不想回答。
只是上前推開了兵主,毫無動搖的走向鍛造車間的出口,但在走出幾步之後,祂停下來,低聲說:
“或許‘完美’是不存在的,但這不是衆生沉淪在‘缺陷’中的理由。
我已經等了太久,我不想再渾渾噩噩的活十萬年。
若你知道迪亞克姆的故事,你就該知道,哪怕只是一團短暫燃燒的火焰,也能照亮十尺外的黑暗與未來。
永遠不要憎恨火焰,也不要阻止它的點燃。
祝你們好運。” 說完,佐瓦爾彷彿拋掉了最後的猶豫,就如飲下了一杯壯行酒那樣,祂大步離開了這裡,在兵主惋惜又失落的注視中,那插在地面上的王之哀傷悄然浮起,狡詐的德納修斯大帝用怪異的語調拉長聲音說:
“瞧啊,殉道者之死!一個理想主義者將在今日死去,而那些隱於祂陰影中的苟且偷生之輩也得以用‘現實’作爲理由,說服自己竊居無上的王座。
然而,你們真的做好準備,踏出初誕者爲你我塑造的‘搖籃’,直面物質星河的殘酷風暴了嗎?
呵,我對此深表懷疑。”
“你閉嘴吧!”
兵主轉身狠狠的呵斥了一句。
隨後,祂就看到了星界法師麥迪文和辛達妮侯爵鬼鬼祟祟的溜進了鍛造車間,麥迪文非常淡定,但辛達妮侯爵身爲一個巫妖,這會卻激動的全身都在顫抖。
這很正常。
此時就是麥迪文實現他諾言的時刻,爲了“大計劃”辛辛苦苦付出的辛達妮侯爵將獲取無上的嘉獎,她將踏上屬於自己的登神之路。
兵主沒有阻攔這兩個“小偷”。
祂清楚的知道這兩個傢伙要幹什麼,但祂選擇了無視。
這是尊貴者們之間相當複雜的“眼神交流”和PY交易後的結果,祂們要在必要的時刻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水至清則無魚嘛。
兵主走向了寒冬女王,顯然,作爲“天命之變”後僅剩下的永恆者,祂和寒冬女王必須在離開扎雷歿提斯之前拿出一個要宣告給僕從們的說辭,也必須要拿出一個妥善可行的“暗影國度改革計劃”來。
要在扎雷歿提斯崩潰之前完成這些真的很困難,幸好,兵主這些年被囚禁的時候也不真的在摸魚。
作爲真正的老毒蛇,祂顯然已有腹稿,如今只需說服在未來必然會和祂一起分享死亡的至高權力的寒冬女王。
尊貴者們的交談自然不會被窺聽。
麥迪文也沒有興趣去偷聽人家死亡陣營的“第一個千年計劃”,他這會忙於指導激動的辛達妮侯爵獲取她的“戰利品”呢。
“四尊永恆者的不朽軀體都可以取走一部分作爲你的‘神性護命匣’。”
星界法師提醒道:
“不必擔心因爲你帶走了這些東西而被警戒者審判,這是之前就說好的‘福利’,然而,你不能太貪心,你只能帶走一小部分足夠你製作護命匣的容器材料!
拿多了對你不但沒用,也會引來禍患。”
“可是這裡有四尊‘真神容器’!”
辛達妮侯爵顯然有些不滿。
她語氣激動的說:
“與其讓祂們毀於扎雷歿提斯的崩塌,不如進行合理的‘廢物利用’?而且你就不渴望嗎?麥迪文,這可是真神的容器!
你也是巫妖,你也可以帶走一部分用來塑造你的護命匣。
這樣一來,成爲次級神對你而言就易如反掌啦。”
“我不需要這些外物一樣可以成爲次級神,這是天才的‘特權’。”
星界法師很凡爾賽的擺手說:
“重要的不是踏上登神之路,重要的是你爲這條路設下的終點在哪?看在我們過去合作愉快的份上,我要提醒你,辛達妮。
永恆者的不朽容器是有‘缺陷’的。
雖然理論上這些容器都可以承載真神的宇宙光輝,然而,理論和實際總有差別,一旦你取用了這些容器,哪怕可以得到它們各自駕馭的死亡概念的傳承,但那些傳承也會‘束縛’你邁向新的領域。
你不該被永遠約束於死亡之中。”
麥迪文看了一眼激動無比的辛達妮,他在心中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說服這個野心勃勃的靈魂,但還是決定履行自己作爲合作者的最後義務。
他輕聲說:
“如果你的目標僅僅是滿足於成爲次級神,那麼眼下這就是個完美的結局,但如果你想要更多,那我勸你在帶上這些‘力量的枷鎖’時就要多想想!”
“我懂你的意思,然而不是所有靈魂都和你與艾薩拉一樣手握‘選擇’。”
辛達妮哼了一聲,語氣酸溜溜的說:
“我的天賦與潛能的極限能推動我走向何處,我清楚的很,在你口中‘區區次級神’就已經是我努力一生才能達到的極限了,我只能在這極限之上艱難求索。
然而,即便‘只是’次級神又如何?
整個寰宇諸界裡,次級神就已是絕大部分原力行者可望而不可即的尊座,我知道你說的都是對的,你的意見高屋建瓴很有參考價值,然而.
我們偶爾也得現實一些!
兩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所以,來爲我出個主意吧,我該拿走那一塊?
四大概念都如此誘人,讓我難以抉擇。”
“如果你不打算和寒冬女王與兵主奪取力量權能的話,最好在恪職和赦罪之中挑選。”
麥迪文已經盡了義務,他一邊打開通往初誕者聖墓外的傳送門,一邊提醒道:
“但如果你以後不打算困於暗影國度,那麼我建議你從新生的容器中拿取,王之哀傷的鍛造雖然是針對德納修斯大帝的陰謀,然而它本身的存在理念是沒錯的。
生與死的力量在某些情況下可以共存,這是暗影國度唯一的‘例外’了。
不要只考慮力量,辛達妮。
迪亞克姆說過一句很有意思的話,我將它轉送給你:最完美的情況是數值與機制同在,如果非要挑選,那麼成爲‘機制怪’要比淪爲‘數值怪’幸福的多。”
說完,星界法師毫無留戀的離開了這裡。
他已經履行了自己對辛達妮的所有許諾,這名巫妖女士之後的人生與他再無關係。
而辛達妮在原地思索了好一會,最終,她決定採取“智者”的意見。
決策邏輯也很簡單粗暴。
數值再強,強的過薩格拉斯?
她以後可是要在寰宇諸界興風作浪的!
爲了確保自己在“偶遇”黑暗泰坦時還能苟下來,成爲一名可以在生死之間左右橫跳的“機制怪”顯然是更穩妥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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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
造物主的宏圖神殿之中,盤坐在那些奇特的六邊形“能量井”之中的迪亞克姆睜開了眼睛。
這場戰前冥想已結束。
在他起身時,身後踏入這宏圖之地的典獄長甕聲甕氣的說:
“是的,我來了。”
“你不該來的,祂們沒能勸住你嗎?”
警戒者嘆息說:
“那是你最後回頭的機會,但你還是選擇了成爲飛蛾,撲向一團你只能想象的火焰。”
“你又不是飛蛾.”
典獄長將自己的戰錘砸在地面,祂語氣平和的說:
“你怎知,飛蛾撲向火焰時的滿足呢?我曾爲理想而活,如今將爲理想而死,這是何其完美的人生。
你是個好人,迪亞克姆。
可惜,我們註定只能活下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