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小然重新看向四周,明明沒有風,卻覺得陰風剎剎。
是不是因爲這些臉譜的原因?
衛風手指捻着那根睫毛,臉上表情雖然沒有任何變化,卻不由地暗暗想到許多以前沒有去細想的問題。
墨小然和衛風心照不宣地採用靜觀其變的做法。
小二去到後堂,隔着竹簾叫道:“掌櫃的。”
‘王氏’掌櫃正摟着新納的小妾溫存,被人打擾,黑着臉披衣服出來,“鬼叫什麼?”
小二道:“鋪子裡來了個姑娘,和畫上的姑娘長得一樣,只是年紀小些。”
“真的?”掌櫃立刻睜圓了眼睛。
“當然是真的,不過和她一起來的,是衛風衛世子。”
“知不知道她是什麼身份?”有衛風一路,這事就麻煩了。
“衛風叫她小師妹。”
“聖君堂的。”掌櫃眼角一抽,這事辣手,揚了揚手,道:“她要買什麼,讓她買了趕緊走。”
相片上的美人那張臉,如果能弄到,絕對能賣到前所未有的好價錢,但他蠢到爲了錢,招惹上不該招惹的人。
“她要買衛風的臉。”
“跟她說不可能。”掌櫃作爲江安第一臉譜掌櫃,見過許多想照臉做臉譜的人,所以聽了這話,也不覺得奇怪。
“我說了。”
“那你還來找我幹嘛?”
“她非要見一見做臉譜的師傅,看能不能做出衛風的那張臉,就算是六成也行。”
“六成也做不出來。”
“那我就這去回他們了。”
“去吧。”
小二行了個禮,轉身出去。
“等等。”掌櫃叫住他。
“掌櫃還有什麼吩咐?”
“你去前面招呼着,我帶將師傅去會會他們。”
“是。”
小二回到鋪子,不等衛風和墨小然問話,上前拿起茶壺爲二人斟茶,見他們的茶水沒動,道:“我們掌櫃的去叫師傅了,馬上就來,二位請再等一等。”
墨小然道:“我們來看臉譜是一件事,另外還有一件事,想問一問。”
“姑娘要問什麼?”
墨小然取出那兩張相片,“這是衛世子從你們這裡拿去的,我想問一下,這畫是從哪裡來的?”
“這是一個客人帶來的,留在我們這裡,問我們能不能做這麼一張臉譜。”
“那客人是什麼人?”
“這個,我們不能透露客人的信息。”
墨小然不再說什麼,看了衛風一眼。
衛風接到信號,哼了一聲,道:“如果我非要知道呢?”
小二一臉愁苦。
“世子,小的上有老母,下有妻兒,就靠着這點月錢過日子。透露客人信息,是禁忌,傳了出去,別說我們掌櫃不會再用我,就連江安其他鋪子的掌櫃也都不會僱用我了。世子,非要小的說,你這不是爲難小的嗎?”
衛風扇子輕敲掌心,道:“算了,不爲難你,一會兒,我問你們掌櫃的。”
小二鬆了口氣。
又坐了一盞茶功夫,簾子一掀,進來兩個人。
走在前面的矮胖男子,一身錦緞袍子,打扮得極爲富貴。
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頭,皮膚黝黑,手又粗又糙,是長年幹活的手。
矮胖男子一進鋪子,立刻朝衛風拱手行禮,“不知道衛世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實在該死。”
“王掌櫃不用客氣。”衛風好脾氣地道。
“我已經聽小二說了,世子想要做臉譜。”
衛風想到墨小然說的話,做一張和他一樣的臉,送懷玉,心裡不舒服。
但在外面,他又不好和墨小然爭執,落墨小然的面子,只得道:“是有這想法,你看能不能做一張和我差不多的臉?”
“我平時只管賣東西,至於製作也不太清楚,我把師傅給你帶來了,有什麼問題,世子儘管問他好了。”
掌櫃的回頭,吩咐老頭,道:“將師傅,你來給世子解答一下。”
被叫作將師傅的老頭,怯生生地上前,向衛風行了一禮,道:“做也不是不能做,但如果要照着做,得要世子長時間做出一個表情一動不動,而且起模的時間很長,所以……”
“要多長時間?”
“光起模就要三個月時間,再定形,少說也得半年時間,才能完成一個臉譜。”
“半年時間做一個臉譜,這滿江安都是臉譜,那這江安得多少人會做這臉譜?”
“其實江安會做臉譜的人並不多,所以價格纔會如此昂貴。不過臉譜起模定型雖然要的時間長,但在模子乾燥的時間裡,我們可做別的臉譜,所以倒也不是一年才做一個臉譜。另外,要彷彿真人的臉,還要找與其相似的毛髮,這真人毛髮本不好得,所以我們都是有什麼做什麼,要想找一樣的,可遇不可求。”
“你說這些毛髮是真人的?”墨小然見他直言用真人毛髮,有些意外。
“確實是真人的,要不然做不出這逼真的效果。”
“你們這些毛髮是從哪裡來的?”
“有些是去死牢裡收的,有些是向人高價買的,死牢死人的毛髮便宜,而向他人買的來毛髮就十分昂貴。”
墨小然愕然,人家坦蕩蕩的,倒讓她覺得之前猜測簡直疑神疑鬼。
“頭髮倒也就罷了,難道眉毛和睫毛也有人賣?”
“我們江安以臉譜出名,所以我們江安的人,平時都會極爲小心,凡是有掉下來的眉毛和睫毛,都會小心地收集起來,等到了一定數量,就賣出來。正因爲難得,所以我們這裡好的臉譜,才能賣到萬金。”
將師傅的說法,無懈可擊。
但墨小然心裡的陰影卻仍沒有消除,不過也想不出哪裡不對,只有暫時放開。
王掌櫃見墨小然不再問話,揮手讓將師傅回去。
向衛風道:“情況也就這樣,不知衛世子還要不要做和自己一樣的臉譜?”
“要做那麼長時間,這麼麻煩,當然不做了。”別說要坐半年時間,給人當樣板,就憑着墨小然是想拿他的臉送懷玉,他也不會做這臉譜。
“那世子看看,這鋪子裡有沒有喜歡的臉譜?”
衛風掃了眼鋪子裡的臉譜,想到剛纔將師傅說的,這些臉譜的毛髮可能是死牢裡死屍身上弄下來,打了個寒戰,“沒有,我不喜歡這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