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甲立在洛浮生身後,垂眸不語。
戶主七尺男兒撲通一下就跪在了洛浮生跟前:“這位爺,都是小的錯!有什麼照顧不周的,您就罰小的,千萬別……別嚇壞了孩子……”
孩子?洛浮生往西屋方向看去,只見西屋門一開,兩個半大的孩子一股腦的跑出來,縮進了戶主懷中,瑟瑟發抖的看着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洛浮生瞪向小甲,這戶人家難道不是樑清提前準備好的嗎?
“少爺。”小甲做了個借一步說話的手勢。
兩人繞到馬棚邊,小甲小聲道:“洛姑娘,這顧家村確確實實是戰後幾個村子的倖存者重新組建的,除了那幾個村子的村民,還有當時在河州保護百姓在戰場廝殺的士兵。”
“戰事已經結束,爲何不歸家?”
“那也得有家可歸。”
洛浮生回首看向半跪在地上將兩個幼兒抱在懷中安慰的漢子,知道是自己誤會了,嘆口氣:“那你就不能選個更方便咱們借宿的?”
“洛姑娘住在哪家,哪家事後都會得到一筆不小的恩惠賞賜。”
“……”
得,這個小甲是把所有理由都提前想好了。
輕咳一聲,洛浮生走到漢子身邊將人扶起:“這位大哥,剛纔是我不對,誤會了。”
戶主憨笑幾聲:“沒事,沒事。”
洛浮生看看躲在漢子身後不時探頭眨着烏亮的眼睛偷偷看她的孩子,心下一軟,從包袱裡摸出一把糖果遞過去:“拿着。”這原本是給青桐書院的孩子們,當時急着離開,一時忘記了。
孩子們沒動,眨巴着眼睛看看漢子。
“謝謝爺。”漢子伸出粗糙的大掌,將糖果接過,再一一分給兩個孩子,“去找你們的阿母去。”
孩子們揣着糖,歡喜的跑出院子。
“您的妻子不在家中?”洛浮生見她們往外跑,不由得問道。
“家中一共就兩間可住人的。”戶主不好意思道,“我怕不方便,所以讓婆娘帶着孩子去鄰家借住了。這倆孩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回來的……”
“她們很可愛。”洛浮生笑着說,“大哥,把您的妻子和孩子請回來吧。”
“可是……”戶主悄悄看向小甲。
“您不用管他。”洛浮生道,“您和妻小還是住南邊那個大屋,我們兩個就待一夜,有個地兒能湊合一下就行了。”
“少爺,您不洗浴了?”小甲湊過來問。
“要洗你洗。”洛浮生沒好氣。
小甲息聲,心底再次懷念做暗影的日子。
“大哥,去把您的妻子和孩子叫回來吧。”洛浮生道。
“哎。”戶主點點頭,擡腳去喊人。
待漢子離開院子,洛浮生才皺眉道:“你不是說他是外來的士兵,怎麼會在這裡有妻子?孩子還這麼大了?”
“這個人叫張武,本是河州駐守軍的一個百戶長,家是賀州的,因家鄉在戰事中被敵人的鐵騎踏平這才投了軍。這戶人家原本的戶主早幾年就死於戰亂了,這些年孤兒寡母的一直都是這位張百戶在幫忙照顧。戰事平了之後,張武無家可歸,又與這寡婦日久生情,就在駐守軍將領的主持下拜堂成親了。”
“百戶長……這個顧家村的村長是誰?”
“就是張武。”
洛浮生打量了一眼四周,不大的院子裡搭着三間茅草屋,看起來也只能擋個風雨,再過段時間天氣冷下來,怕是連個取暖的法子都沒有。
這時張武帶着妻子和女兒回來了,孩子們嘴裡含着糖,左右跟在母親兩側,看見洛浮生時雖然還是躲躲閃閃,但沒那麼怕了。
“嫂夫人,你們吃飯了麼?”
婦人點點頭:“我們吃了……”
洛浮生又問孩子:“吃飽了嗎?”
高個的點頭,低個的搖頭,被自己母親一拍,搖頭的慌忙點頭。
洛浮生笑了:“把給我們準備的飯菜端出來吧。”
“哎。”婦人挽着袖子去廚房,“兩位爺先去堂屋稍等片刻。”
“不去堂屋,就在廚房吃。”洛浮生知道窮人家裡沒這麼多講究,吃飯時就是在廚房裡搭個便桌板凳,一家人圍在一起吃。
“這……”張武又看小甲。
小甲擡頭看天,看他沒用,一切都得聽洛大小姐的。
“張大哥。”洛浮生道,“先吃飯,吃完飯我有些問題想諮詢一下。”
“好。”張武也看出來小甲在洛浮生面前沒有說話的餘地,便依着洛浮生所言,帶着婆娘孩子在廚房裡張羅一陣,提前備好的雞鴨魚肉擺上桌,兩個孩子對着滿桌的菜直咽口水。
忙活完,婦人正要帶着孩子們離開,被洛浮生攔住。
“留下來一起吃。”
“爺,我們都吃過了。”
洛浮生笑了笑,撕下一條雞腿遞到最小的女孩跟前:“想不想吃?”
女孩兒咽口唾沫,點點頭。
“那就拿着。”洛浮生拉起女孩的手,將雞腿往她手裡一塞,而後對張武道,“讓嫂夫人還有孩子一起吃。”
“哎,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張武也不再客氣,招呼了兩個孩子過來。
孩子們一見張武開口,歡快的奔到桌邊,這個吃雞腿那個抓鴨脖,不一會兒就吃得滿嘴流油。
婦人開始還在勸,見洛浮生和小甲一人抱了一個在懷裡,孩子們想吃什麼就給拿什麼,知道自己也勸不動,便不再說話,含着笑意在旁邊看着。
“嫂夫人也別光看着,一起吃。”洛浮生道。
張武見狀,拉了妻子坐下,主動給妻子盛滿了飯菜:“你白天看孩子晚上還得縫補衣裳,這些菜都是兩位爺賞的,多吃點。”
婦人點點頭,端起碗來小口小口的吃着,注意力還是在孩子身上。
等着大家都吃飽,一桌的飯菜也沒剩下多少,幫着婦人收拾好碗筷,再陪着兩個孩子玩鬧一會兒,直到婦人笑着將孩子們趕去睡覺,洛浮生才喚住了張武。
“張大哥,我有些事情想諮詢一下。”向小甲拋了個眼色,小甲知趣兒的離開房間,在外面警戒。
“公子,您說。”
“你在這河州,當了幾年的兵了?”洛浮生喊着張武坐下。
“七年了。”
“這七年,河州可有發生過什麼稀奇的事情?”
“稀奇的事情?”張武思量了片刻,“公子指的是本地的奇異傳說嗎?”
“不是。”洛浮生搓了搓手指,“就是近年間一些比較奇怪的,或者是特殊的傳聞,與鬼怪妖精相關的也成。”
“嗯……這些年我都在軍營裡,不太關心外面的事情。”張武想了想道,“這樣,我去把婆娘喊過來。她們婦人家,東家長李家短的,知道的比我多。”
“也好。”洛浮生道,“等孩子睡了。”
“哎。”張武應着去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