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帆渾身溼透,修長的身軀筆直的站在夏子軒身前。
水珠從他溼漉漉的濃密的頭髮上滾落,順着他刀削的臉頰滴落到地上。
要形容雲帆的話,有很多形容詞,剛毅、謹慎、大度、挺拔、英氣···等等。生在將軍世家的他天生就有一種堅韌不屈的軍旅氣質,即便是他天生長了一對明亮溫婉的眸子,看起來有些像儒雅的白淨小生,但是他始終挺直如槍的身板,肌肉線條清晰健碩,給人的第一印象總會忽略他的臉長得什麼樣。
有句話說——男人的帥氣,往往和臉無關。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
“想清楚了?”夏子軒擺弄了一下搭好的臨時烤爐,看了一眼他淡淡的問。
太陽已經偏西,昏黃的日光照耀在湖面,在雲帆白淨的臉上染上淡淡的紅暈。他沉默了一會,訥訥的說:“還沒有。”
“沒事,不着急,”夏子軒站起身來看了一眼湖中訓練的幾個人,這一會兒西門宇就已經再次掉進了湖裡,他轉過頭來笑了笑淡淡的說:“去訓練吧,順便告訴他們,你們有一個月的時間來嘗試學習這套身法,但是前提是你們能滴水不沾的走完這六十四個梅花樁!”
“一個月···我們就在這裡練習步法嗎?”雲帆不確定的問。
雖然這水上梅花樁看上去很難,但如果是用一個月的時間來訓練,時間還是很充足的,只要找到規律,雲帆相信用不着一個月,半個月他就能安穩的從上面走下來!
“想得美!”夏子軒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白天我會跟你們安排新的訓練項目,你們只有晚上的時間可以自由安排!”
“只有晚上嗎?”雲帆眉頭皺了起來,晚上光線如此不好,而且再經過師父白天一天的特訓,他真不敢確定自己晚上是不是還能有精力去練這個梅花樁。
“還不走?”
“是。”
雲帆點點頭轉身離開。
夏子軒看着他緊握的雙拳和一連串被湖水浸溼的腳印笑了笑,低頭收拾木桶裡的怪魚去了。
湖中央,落水聲和驚叫聲不斷的傳來,配着偶爾吹過樹梢的風聲湊成了黃昏日落前的交響曲。岸邊夏子軒搭建的臨時爐竈已經生起了篝火,半人大小的怪魚被木棒穿起架在了篝火上,魚油吱吱作響,白色的炊煙繚繞,在澄明清透的天空勾勒出簡單的紋路。
夕陽很快落了下去,當最後一絲橙黃色的光芒消失在視野裡,無邊濃稠的黑暗再次將森林裹了起來。透過湖面上空的缺口,可以看到稀疏的星辰在清透的沒有一絲雜質的夜空中時隱時現,或明亮或微弱的淡藍色的光芒映照在湖面,微風緩緩掃過,平滑如鏡的湖水被搖晃成一片閃爍的碎芒。
在湖中訓練的五個徒弟都上了岸,圍坐在篝火旁烘乾自己的衣服。
經過一下午的練習,五個人都狼狽了不少。尤其是月姬這個魂修,最開始的時候甚至第一塊木樁都站不穩,四肢被怪魚咬了七八個窟窿,因爲失血,小臉都變得蒼白起來。
夏子軒對此並沒有什麼表示,既沒有責怪也沒有安慰,只是取出一瓶藥粉扔給她,讓她自己上藥,晚上好好休息不要耽誤白天的訓練。
見師父並沒有責怪自己,這讓月姬的忐忑不安的心悄悄鬆了一口氣,但是想到自己一身傷,卻沒有得到他一句安慰,不免又有些失落起來。
“師父···這梅花樁有沒有···有沒有什麼訣竅?你能不能告訴我們?”西門宇烤乾衣服,拿起一條烤魚一邊吃着一邊含糊問。
夏子軒一邊撥弄着篝火,看了他們一眼,一邊問:“你們呢?也是這樣想的?”
月姬聽聞,放下手中的烤魚抱着夏子軒的胳膊撒嬌似地說:“是啊師父,如果有什麼方法你就快告訴我們吧,再這樣下去,我都快被那些怪魚咬死了!”
“訣竅呢,也不是沒有,”夏子軒看着他們一臉期盼的樣子,頓了頓說:“要說訣竅就是四個字···”
“哪四個字?”幾個人都看了過來,眼神中冒出了奇異的光芒。
夏子軒輕笑一聲,淡淡的說:“熟能生巧。”
“我去——!這算什麼訣竅?師父,你不會是唬我們吧?”
“是啊師父,你看我,今天被那些怪魚咬的都快失血而亡了,你就可憐可憐我,教教我吧!”月姬抱着夏子軒的胳膊不斷的搖晃,甚至不惜讓他碰觸到自己身體最柔軟的部位。
夏子軒拍拍月姬的腦袋,她卻找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靠在了夏子軒的肩上,考慮到她今天下午確實傷得很重,夏子軒最終也沒有把她推開。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應該手把手的教你們,而不是讓你們自己在那裡摸索?”
呂倩柔看了其他幾個人一眼,說道:“這樣我們不就可以少犯錯誤,少走一些彎路嗎?”
“彎路?”夏子軒輕笑一聲,“那麼我問你,我們來到這裡的目的是什麼?是單純爲了學會這套身法還是來提升自己的實力?”
“當然是提升實力的,學習身法不就是提升實力嗎?我的意思是說,您來教導我們,我們省下了走彎路的時間不就能更好的提升實力?”呂倩柔問。
“那麼你怎麼知道那些彎路對於你們提升自己的實力沒用呢?”夏子軒笑着說。
“這···”呂倩柔剛想反駁,但是回想自己一下午的訓練,雖然梅花樁只能跳到第二個,但是因爲落水而受的傷卻越來越輕,最後一次跳梅花樁落水的時候已經只有一條魚能咬到自己的身上了,比起最開始被四五條魚圍攻的場面,確實有了明顯的變化。
看她訥訥無語,夏子軒也猜到她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他微笑着繼續說道:“錯誤很重要,標準答案有時候並不是那麼重要。有時候你走過的路很重要,目的地不重要。彎路,也是你走過的路,錯誤又何嘗不是另一種選擇?我知道你們都在希望我能夠手把手的教你們一點什麼,我今天就告訴你們,我沒有上乘的功法,沒有強大的武技,更不可能像其他師父那樣一招一式的教你們,我能起到的只是一個領路人的作用,我在前方指路,至於能走多遠,只能全靠你們自己!”
呂倩柔小嘴微張,還想些說什麼,夏子軒卻並沒有給她更多發問的機會,他站起身來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森林的深處。隨即,幾聲尖銳而痛苦的嘶吼從夏子軒消失的方向傳來,在寂靜的森林裡傳出去極遠的距離。
雲帆看了看幾人,說道:“師父給我們守夜,明天還有新的訓練,大家都休息吧。”
李銳最先站了起來,身影在夜色中晃了幾下,兩三個起落,就靜靜的靠在了湖邊一顆大樹的枝幹上。雙手環抱起來,仰躺在樹梢沉默的看着森林之上那塊缺口露出來的星空。
月姬和西門宇也站了起來,隨便找了一顆大樹倚靠着休息。
呂倩柔看了看大家,又看了一眼夏子軒離開的地方,眉心間積蓄着一縷化不開的憂愁。
雲帆吐了一口氣,拍了拍呂倩柔的肩膀寬慰道:“別擔心,師父既然決定這樣教,一定有他的道理,你不是已經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了嗎?”
呂倩柔瞥了他一眼,不甘的說:“話雖然這麼說,難道你就不想得到師父秘傳的武技?”
雲凡輕笑一聲,“那麼我問你,跟了師父這麼長時間,你可曾見他用過什麼武技?”
“那倒沒有,”呂倩柔想了想說,“是不是師父這段時間遇到的對手實力都太低了?師父根本不需要使用武技?”
“李風揚,武師巔峰,實力低嗎?武師巔峰的武者,動用黃階中級的武技產生的破壞力足以威脅武王!但最後卻被導師一隻手生生破掉!難道你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其中所代表的意義嗎?”
“這···我···”呂倩柔訥訥無言。
她不是沒有考慮過,只是長久以來的形成的慣性思維讓她不自覺忽略了。
對於修行者來說,如果功法是修行的基石,武技便是這基石之上美輪美奐的各種建築。如果說功法讓一個人可以修行,獲得靈力,那麼武技便是將體內的靈力更加強大的運用的根本手段。千百年來,在缺少對技巧的重視的情況下,兩名修士對拼的重點便是靈力的渾厚程度,再者便是掌握武技的多寡和強大與否了。
修爲相差不多的兩個人,武技強大的自然獲勝,久而久之,武技的重要性的影響早已深入人心!而一個門派強大與否,根本便在於這個門派掌握的功法和武技的強大程度,一個人拜師的主要目的,不客氣的說就是衝着師父的功法和武技去的!
然而就在剛纔,師父竟然對自己說他不會任何武技!這難免讓衆人有些難以接受!
雲帆看了一眼還有些想不明白的呂倩柔,搖搖頭轉身離開。
多年的軍旅生涯或許對他的修爲沒有帶來多大的裨益,但長期混在軍隊中廝殺的經驗讓雲帆明白了一個道理——靈活把握自身靈力的運用,不浪費一絲一毫的靈力遠比掌握幾門武技重要的多!
武技強則強已,但是大多數武技耗費的靈力實在太多,一名武師,即便是施展最基礎的黃階初級武技也最多使用三四次!兩軍交戰,敵人就像螞蟻一般密密麻麻,運用武技雖然能短時間內取得不錯的戰果,然而一旦靈力消耗過度,等待你的只有死亡!
相比於武技這樣粗獷靈力運用方式,夏子軒那樣宛如藝術般對自身力量的精準運用纔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