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飛行,在這之前,她只是在電視裡看到,飛機,滑翔機,直升機······當然,還有那些不需要載體的會輕功的大俠們。裡飛行最近的一次大概是那天在陽臺上曬太陽,忽然聽見“轟隆隆”的馬達發動的聲音,擡頭仰望發現視線中突然闖入一個不明飛行物,心想,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UFO了吧!正欲激動的大喊的時候,“UFO”上探出一個頭來,向她的方向投擲了幾個塊狀物體,她以爲是不友好的外星人朋友對地球人的攻擊,或者說是要殺人滅口而投擲的武器,非常靈活的躲閃了開來,撲倒在地板上,抱頭掩耳,感覺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她腰側,也不敢睜開眼看。
等了差不多幾分鐘時間還不見爆炸,而那“轟隆隆”的聲音伴隨着那UFO漸行漸遠,她終於鼓起勇氣看向腰側的東西——花花綠綠的,這種經常在街邊和放學的校門口收到的類似傳單的包裝餐巾紙。在這之前還被懷疑是武器的餐巾紙上赫然印着“XXX電器貿易城”的字樣,原來,廣告業如今已經發展到了如此先進的地步。她爬起來靠近陽臺,那架簡易的*還沒飛得太遠,依稀還能看見它在二中校園的上空投撒這一包包的餐巾紙。這下可好了,二中的哥哥姐姐們再也不用在沒有廁紙的時候撕作業本上的紙擦屁股了。
短暫的回憶被許世一拍在肩上的手打斷,她偏頭看向他,他手裡正拿着一杯咖啡小口掇着,給她遞一杯可樂。
“大人不在身邊的時候別到處亂看,小心被人販子給抓走了。”他神情嚴肅卻語帶調笑的說。
“你剛剛去哪裡了呀?這麼多人一下子就沒見你人了······我還以爲······還以爲······”許無憂委屈的咂咂嘴。
“傻瓜~”許世一笑笑,不再追究她的還以爲究竟是以爲什麼,領着她往安檢處走去,兩人成功抵達候機室時,正巧一架飛機起飛,流線型的機身衝向雲霄。沒見過世面的許無憂被這一幕給吸引,扒在窗玻璃上看着飛機,雙眼瞪得老大。
填完志願,許世一就接到爸爸的電話,說是已經跟Q大招生負責人聯繫過了,希望他能夠選擇自動化專業,最後他折中報了能源動力系統及自動化。不久之後又要回到父母所在的B市,回Y縣這一年現在看來,就像是年少時熱血衝動開的一個玩笑罷了,命運並沒有賜予他平淡的人生過多的波瀾,還是一層不變的按照規定的軌道在運行着。眼前這小姑娘和他的心境卻全然不同。
這是她第一次出遠門,一切是充滿生機的開始。那天她們的成績單下來,她的成績比預計的要好,超過了縣一中初中部的提檔線20多分,但她卻堅持留在了二中初中部,一點掙扎和矛盾都沒有。一中初中部暨永寧實驗中學的教學質量還是有口皆碑的,縣裡大多數成績優異的學生資源都願意擠進永寧實驗中學。
二中初中部爲了招攬優質的生源,不得不在各項政策上下功夫和一中爭奪生源。則在新*的招生政策中提到,但凡上了一中提檔線的學生在二中就讀可免去學費,這讓許多拿不高昂的學費進入Y縣招牌的學子們紛紛把目光投向了二中。而作爲二中教師子弟的她和她的小夥伴們在二中讀書的話本來就是不要學費的,這算是學校給教職工的福利。
她們這批教師子弟則異常出色,留在二中初中部的話,給整個二中增色不少。所以她們不但可以免掉學費,而且在校三年將享受VIP級別的待遇。思量再三,許無憂的爸爸和媽媽決定讓她留在二中讀書,而她對於這個家長安排的結局表現的毫無異議。
先前,他曾問她做這樣的決定不會內心稍稍抗爭一下嗎?她的回答如同她的人一樣簡單而純淨,她說:“我只是不想和他們分開,不想一個人處在陌生的環境中去。”他們,自然是指和她一起長大的那些孩子們。他最終沒有再說什麼,這樣多好,他爲什麼非得讓她提前明白,總有一天,她將面臨孤獨的處境,學會一個人去面對那些陌生的環境。
悲傷快樂總有時,她自己的成長道路,應該自己去一一經歷,他無法更改,也無需更改。或許,那天他就只是心血**的問了句“小五啊~你要不要跟師父去B市玩一趟”,她卻認真了神色,當即就跑去問爸爸,還打電話諮詢了媽媽的意見,最後才鄭重的告訴他,她可以跟他一起去B市玩了。他給她的是二選一的選擇題,她卻拿來當取捨條件的判斷題,不論緣由,只講對錯。如今倒好,是他自作孽了,帶上這麼個累贅。
兩人乘坐的航班晚點了,他們在機場餐飲店吃了兩碗麪。許無憂一個勁兒的在他耳旁巴拉巴拉說個不停,從飛機失事談到棉花雲,從一本叫《魔法快遞》的漫畫書的完結到這機場的碗麪怎麼價格這麼貴,這讓原本候機的枯燥無味變得令人精神疲乏,偏偏說話的人還不自知。飛機延誤了兩小時後順利起飛,兩人登機後坐在位置上。
許世一側着頭閉上眼,這是要入睡的徵兆,偏過頭來正準備問他降落傘要怎麼用的許無憂看見他微微皺起的眉頭,生生止住了接下來要說的話,老老實實繫好安全帶,安安分分坐好,屏息凝神等待着飛機的起飛。廣播裡傳來飛機起飛的提示,感到耳邊氣壓的微微變化,許無憂再一次興奮起來,忍不住抓了把旁邊許世一的手,可他現在卻像是真正已經睡着了的人似的,全然不理會她的舉動。隔座的一個大叔朝她和藹的笑笑。
“小朋友這是第一次坐飛機?”
她傻愣愣的點點頭,雙手尷尬的並排放置膝蓋頭上,雙腳侷促不安的交疊着。大叔見狀也只是理解的笑笑,指了指她身旁的許世一。
“跟哥哥一起?”
“嗯。哦,不是,這不是我哥哥,這是我師父。”她點點頭又搖搖頭,大叔看着這孩子着實有趣,還想問問爲什麼是師父,可有什麼典故的時候,空姐推着餐車就來了。剛剛因爲在機場候機室裡吃了碗麪,現在口有點幹,看着餐車上各種顏色的飲料,很想開口要買一杯,想到剛剛在機場吃的那碗麪的價格,這飛機上的東西恐怕更貴,一時之間不敢開口。大叔貼心的喊空姐給她拿了一杯橙汁,她不安的喝着橙汁,待空姐走遠才微微探出身子問大叔:“這飛機上的東西都不要錢的嗎?”大叔聽後“哈哈”一笑,搖頭說:“不要錢,想喝什麼就喝什麼,免費續杯。”天下終於有了免費的午餐,許無憂笑得很甜,問空姐又要了一杯蘋果汁。飛機已經飛行了將近一個小時了,悄悄拉開遮陽板,還能看見和窗擦肩而過的觸手可及的雲。許無憂伸出手去,隔着冷冷的玻璃宵想着窗外的雲。
許世一是被一陣輕微但又格外惱人的“悉悉索索”的聲音給吵醒的,睜眼看着旁邊的許無憂,整個人臉色蒼白,手腳都快擰巴到一起去了。看她那躲躲閃閃的模樣,仔細一想算是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擡腕看了眼手錶,離飛機降落也只有二十幾分鍾了。
他小聲問:“你憋多久了?”許無憂面容慘淡的答道:“快一個小時了!平時憋久點也沒事,這次怎麼······可能是剛剛不要錢的果汁喝多了,唉,果然沒有免費的午餐!”她懊惱的錘了一下腿,結果好像另她此刻的情況更加糟糕了,整個臉都綠了。許世一給她解開安全帶,讓她跟着一個空姐去了廁所。回來的時候因爲害羞,窘迫的她再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話,跟着他下了飛機,出了機場,一切都安安靜靜的,直到見到許世一的媽媽。
許世一的媽媽是自己開車來的,他們出機場的時候許世一接了個電話,視線在前方捕捉了一會兒就領着她往前面停車區走去,一個打扮時尚文藝的女人靠在車身上,朝他們揮了揮手。見面的第一句話不是跟許世一說的,卻是對着她說的。她說:“無憂,你是許無憂對吧?”
“阿姨你好,我是許無憂。”許無憂幾乎是立刻就知道了面前這位阿姨的身份,若說是憑藉着兒時的微小的記憶想起來這位阿姨是誰那絕對是騙人的。只是細看這阿姨的神態和眉眼,跟許世一倒是很像。都說生女像父,生兒像母,這話倒是不假。
這油然而生的熟悉感和親切感另那個對什麼都充滿好奇心的許無憂又復活了,笑嘻嘻地看着許世一媽媽就跟見了親媽似的,倒把許世一這個正牌兒子晾在一邊。許世一媽媽看着許無憂也覺得甚是喜歡,兩人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在車上還在討論這幾天的行程安排。許世一媽媽已經給他們安排好了下榻的酒店,說是晚上先一起吃個便飯。真正到了晚上才驚覺這哪裡是什麼便飯,分明就是家庭聚餐。許世一的爸爸媽媽均有出席,訂在了一家十分高級上檔次的酒店包廂,包廂的一面全是玻璃牆,可以俯瞰B市夜景的一角。
桌上一道道精緻的菜餚令許無憂驚歎不已,但這些對於經常出入飯局的許世一的父母來說可謂是家常便飯。這個家庭的氛圍很奇怪,席間除了許無憂偶爾聊到的話題基本上他們一家人沒什麼話可說。當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現在的確不是一家人了,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他們,只能說是曾經的一家人,但卻有着這世界上最無法割捨的血緣親情。這恐怕就是現在大家爲什麼都一起坐在這裡的原因了。
第二天,兩人輕鬆出行,許世一就拿了一臺在許無憂看來體型有些龐大的相機,許無憂背了一個登山包,裡面有她和許世一此行的全部家當。出門的時候,她還稍稍鄙視了一下許世一的相機,覺得別人都是數碼相機,他怎麼還拿着這笨重的傻瓜相機出行。後來到了旅遊景點才發現不少人都端着這傻瓜相機行走,許世一告訴她,這不是傻瓜相機,這是單反。
許無憂問:“單反跟數碼相機有什麼不同呢?”許世一笑笑,的確,也沒什麼太大的不同,除了畫質清晰些,價錢貴一些。他帶着她先後去了八達嶺長城,頤和園,天壇,西單,菸袋斜街等地,最後一站則是跑去了南鑼鼓巷。白天在這裡感受了四合院的風采,晚上就坐在吧檯旁邊聽駐臺或者流浪的歌手彈唱。歌手彈着吉他唱着“我心愛的姑娘,家在此處,何必遠方?”眼神迷離而又悠遠。這種不成曲調卻又別有韻味的民謠倒是讓人能暫時放下緊繃的神經,靜靜坐在這裡聽着歌想着自己的事出神。
四天的行程基本上都按計劃實施了,看着小本子上一個一個被劃掉的當初來時寫下的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情,許無憂終於有種已經玩過的真實感,也知道歸期不遠,離別不遠。許世一在來之前就把一些行李已經寄回了B市,此行,他和她一同來,回去,卻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回了。許世一問她還有什麼地方是想去的沒有,她說:“帶我去你將要讀的學校看看吧。”他意味不明的笑看她說:“怎麼?替將來報考預先實地考察?”她搖搖頭,驚訝的問他“你怎麼會這樣想?我最多是去那裡沾沾地氣兒,聽說那兒不是匯聚了全國精英才子的地方嗎?聚仙氣!這樣的地方,我註定只能以遊客的身份進入,我和你不同。”難得她說出這麼一番見解頗深的言論來,他沒有細問他和她究竟有什麼不同,只帶着她進入了Q大的校門。兩人逛了一圈校園出來,她學着電視劇裡大俠們的語氣指着Q大的招牌說“不過爾爾”,那牛逼的神情好像全天下都不放在眼裡,許世一覺得這小姑娘此刻真是傻得可愛。
送許無憂上飛機的時候,她謹慎小心的問他可不可以把他的手機號碼給她,他笑着拍拍她的頭說:“你媽給你買手機了麼?”
“······”孩子還不死心,緊接着說:“我可以用座機給你打呀~”
他說:“沒有這個必要。”的確,沒有這個必要,對於不會常聯繫的人來說,互相留個號碼這樣的敷衍他都懶得去做。許無憂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忽的又豁然明朗了起來,炯炯有神的看着他。
“好吧,那等我也考到B市來再說吧,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自此一別,後會有期!”她抱拳作揖,揮動了根本不存在的披風,自以爲瀟灑的揮揮手就登機了。走出航站樓許世一打了個噴嚏,回頭看了眼承載着許無憂的飛機飛向高空。
“切~不給電話就不給,誰稀罕~我不是有你的QQ麼~”許無憂得瑟的笑笑,安穩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