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世一跟許無憂的婚禮最終選擇在C市舉行,婚禮按照許無憂的意願,操辦的比較簡單,到場的都是雙方的至親好友,在一個小教堂按流程走完,他們就算是法律上認可的夫妻了。許世一曾看到過許無憂的小學日記,那個時候她就幻想過自己將來的婚禮。在她的幻想裡,那場與其說是婚禮,倒不如是星際爭霸的名場面中,她是月野兔,也是月亮公主倩尼迪,在跟地球王子安迪米奧,後來的地場衛大婚的時候,被黑暗王國的女王貝麗爾破壞。
貝麗爾劫走了新郎安迪米奧,於是,公主(許無憂)帶領着她的四個戰士:水星水野亞美(李譽),火星火野麗(趙小剛),金星愛野美奈子(程關),木星木野真琴(孫衡)以及一隻叫露娜的貓(甄天)一起去黑暗王國拯救自己的丈夫。過程十分慘烈,幾個戰士紛紛爲保護她而戰死,而那隻叫露娜的貓也被殺害,最可悲的是王子安迪米奧被女魔王洗去記憶,以爲自己愛的是女魔王而不是她,提起劍刺進她的胸膛。如此,在她即將香消玉殞的那一刻,王子的記憶被喚醒,摟着她失聲痛哭,然後她就奇蹟般的復活並且召喚了前世的能量,打敗了女魔王,奪回了王子,還復活了四位戰士和一隻貓。爲着這個劇本,她自己還在日記本旁邊配上了手繪的插圖,她筆下的公主和王子以及戰士們,除了能靠衣服的不同來辨認,臉幾乎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許無憂對未來婚禮的幻想是與時俱進的。初中的時候,她因爲看了太多情感大戲,獨獨就牢牢記住了一部,就是周星馳的代表作《大話西遊》。在許無憂的劇本中,她卻不是追尋至尊寶的紫霞仙子,而是至尊寶以前的戀人白晶晶。而那個時刻,許世一發現,她的劇本里終於有了以他爲原型的角色。白晶晶是至尊寶前世的愛人,而至尊寶這一世愛着的卻是紫霞仙子。當年紫霞仙子跑進至尊寶的肚子裡去問至尊寶的那顆椰子心,問他究竟喜歡的是誰,然後在他的心裡留下了一滴眼淚。之後,至尊寶尋找到前世的戀人白晶晶,想要跟她成親,就在他們要成親的那一天,菩提告訴她一段這樣的對話。
菩提:是啊,你昏倒的時候叫了晶晶這個名字叫了九十八次。
至尊寶:晶晶是我娘子。
菩提:還有一個名字叫紫霞的你叫了七百八十四次!
至尊寶:啊?!
菩提:七百八十四次……這個紫霞一定欠你很多錢。
這之後,白晶晶留書一封,告訴至尊寶,其實他真正愛的人是紫霞。至尊寶終於領悟觀音大士的話,並變身成爲孫悟空,身披金甲戰衣,腳踏七彩祥雲去救被迫嫁給牛魔王的紫霞。結果還是晚了一步,紫霞死在了他的懷中。白晶晶在佛祖面前發願立誓,長伴青燈古佛,化作菩提樹下一顆塵土,換取至尊寶和紫霞轉世的因緣。最後纔有了城牆上,夕陽武士和紫霞仙子的那一幕,即便是孫悟空不去相助,他們的轉世也會幸福的在一起。而世人只道是孫悟空最後傷心西行,卻不知白晶晶的癡心守候。在許無憂的這個劇本里,許世一扮演的就是那個不負癡心,又負癡心的至尊寶這個角色。她人生的這兩段歷程,他不曾親身參與,她的未來,他會一直陪她走過。
婚禮過後許世一陪着許無憂回了趟Y縣外婆家,兩人從都市男女瞬間化身爲農村夫婦,坐上了能把人五臟六腑都顛得銷魂的拖拉機,經過山路十八彎的泥濘道路,這纔在相傳某神山裡某寺廟中找到了前來齋戒修行的外婆。外婆正在和幾個一起修行的老人在跟寺廟裡的大師說話,起初,許無憂和許世一都覺得他們是在講禪,結果走進了聽,才知道是老人們正跟着大師一起唱經文。其他的都沒聽懂,就聽到了一句“南無阿彌陀佛”。
跟外婆聊了會兒天,見天色已晚,寺裡的師父們便讓許氏夫婦們留宿一晚。寺廟建在半山腰,晚上更深露重的,許無憂和許世一都沒有帶厚的衣服來,只有身上穿着的一套單薄衣服。外婆給了許無憂一件她的青黑色棉布中衣,還是舊時女裝滿服的形式,一溜七個花式盤扣從左胸靠近腋下的地方順着側身的腰線排下來,領口處還有一顆綴着顆紅瑪瑙的盤扣。古樸典雅的款式,加上這青黑的着色,許無憂又是用一支如意流雲木簪把長髮綰起,在寺裡的夜燈下看去,讓她像是水墨畫裡走出來一抹濃稠的墨色。許世一略微欣賞的看着正跪在草編的蒲團趴在案前就這油燈看書的許無憂,伸出手去把她撈進懷裡。
“什麼時候見你這麼熱愛學習了,油燈光線太暗,傷眼睛,別看了。”
許無憂在他懷裡抗議的動了動,伸手去拿案上的書,礙於手短,又渾身受限,指尖怎麼也夠不着書。扭頭瞪着他不滿的說:“不行,我正看到關鍵時候呢!”
“看什麼書?”許世一憑藉自身優勢,僅稍稍伸過去一臂就輕鬆拿來了案几上的剛剛她正聚精會神看的書。隨意翻了翻,大致知道了講的什麼內容,擡眼似笑非笑的看向因挽救不及而心虛的低頭垂眸的她。
“在佛寺裡頭看這些個書,許無憂,你長進不少吶。”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我看這些,並不代表我耽於此類書中所寫的情節,我不過是……隨便看看罷了。更何況,有禪師雲:見山是山,見水是水。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而今依前見山只是山,見水只是水,我這是在參禪禮佛。”許無憂死鴨子嘴硬,把剛剛在這本從某個角落裡撿來的講關於藏傳佛教密宗裡合籍雙修的小說裡看到這句話用上。深深爲自己的睿智和機警所折服。
“哦?佛要是聽到你這麼說,估計會氣得現真身了。”許世一把小說放回案几,摟着她躺回簡易的牀墊,抖開寺裡師父給的平時只夠單人蓋的被子,將她裹進懷裡又把被子在她背後掖緊,確保了她夜裡不會受涼。
許無憂動了動想要爬起來,許世一不滿的皺了眉頭說:“又怎麼了?”
“燈還沒吹熄。”
“不用你吹,自然有山風,你沒看見,它已經快油盡燈枯了麼?”好像爲了配合許世一的話,油燈的燭光猛地搖曳了幾下,忽而室內融進一片黑暗之中。許無憂趕緊把頭深深埋進許世一的懷裡,輕嗅他身上換上的寺裡僧人借給他的衣服上馨香,心情也平靜下來,還有心思跟他探討起鬼怪的話題來。
“你說,剛剛那會不會是鬼吹燈啊?”許無憂用食指戳了戳他心窩。
“子不語怪力亂神。”許世一兩指在她額頭輕彈了一下。
“嘁,心中無鬼就不怕,心中有鬼才會忌諱這些。”
“你後面坐着的那個老奶奶是誰?”
“許世一……你別嚇我。”許無憂打從剛剛許世一說了那句話後,只覺得背後涼颼颼的,又往他懷裡擠了擠。感到他的肩膀微微聳動,連帶着整個身子也在動,就知道自己被耍了,使勁在他胸膛捶了一拳,可又不敢轉身,心裡還是有陰影,只好緊緊抱着他。許世一覺得這牀小也有牀小的好處,就像現在,她肯這樣乖乖的依偎在他懷裡,而不是在平時的大牀上那樣翻來覆去不老實,讓他還要半夜起來把翻滾到牀下地毯上的她抱回牀上。回去換張小一點的牀,這個主意好像也不錯。
翌日辭別了還要留在山中修行的外婆,許無憂和許世一趕早下山。臨行前,外婆支開了許無憂,把許世一單獨叫到一旁去談話。看到許世一從寺裡出來,她立馬迎上去,急切的詢問:“外婆跟你說什麼了?是不是又是些神神叨叨,比如說她在山中見到的那些精怪?”
“沒有,外婆叫我好好照顧你。”他睜眼說着瞎話,剛剛她的外婆分明說的是“我本是天生的星宿,不久後就會迴歸天位,等我羽化成仙的那一天,你就代替我守在她身邊。”介於早就從許無憂那裡領教過這些奇奇怪怪的思想和話語的他,外婆這番話被他精簡了一下,也就是剛剛他說給許無憂聽的那個意思。
“怎麼是你照顧我,分明都是我在照顧你,飯都是我在做。”
“好吧,外婆叫你好好照顧我。”
“嘻嘻。”
許世一看着喜形於色的她也不覺嘴角帶了笑意,問:“笑什麼呢,這麼開心?”
“你不知道,我外婆看人眼光可高了,我們家的這些個女婿,孫女婿們裡,她很少有瞧得上眼的,滿意的。可是我覺得,我外婆好像覺得你好不錯,這說明我挑人的眼光最好。”
“挑人的眼光好不好也得看所挑的那人如何吧?倘若我不夠好,你眼光再好也沒用。”
“是的,你是最好的!”許無憂這一反常態的沒有跟他鬥嘴,反而如此做小低狀的附和他,稱讚他,倒叫他不禁神思爲之一振,笑眼仔細瞧着她。這是他選中的妻子,最初,是她執意要闖入他的生活,他對她只是善意的教導,對她,也曾有過刻意的規避。可隨後,他也說不清究竟是什麼時候,他已經習慣了她對他的依賴和眷戀,就再也不想放手。一步一步順其自然,最後再循循善誘,讓她自己走進他的生命,牢牢堅守着自己真心。Kitty說得對,他絕非善類,對於自己想要的東西,總是帶有極大的目的性和計劃性。那日Kitty問他從B市回C市的理由,他沒有告訴她是因爲他覺得這只是他和許無憂的事,與旁人無關,自是不必告知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