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們都說,現在離中考只有那麼幾天了,中考考的就是大家的心態。這幾天裡,大家務必調整好自己的心態,要以一個輕鬆的心情來面對中考。可許無憂卻覺得,對於成績好的像唐宋,夏陽那樣的學生,考的纔是心態,誰心態好,誰就贏了。而對於像她這樣的成績平平的學生,心態什麼的已經不是問題了。
她們的待遇無非是,考得好,就是一匹黑馬,考得差,是失誤,考得一般,那就是正常水平。她也想着當一次黑馬讓別人刮目相看,可就幾次模考下來,的確受到了不小的打擊,成績在年級排名總是徘徊在第五和第六之間,這樣的成績放到全縣去看,早不知道排到哪裡去了,而面對這樣的局面,她甚至感到無能爲力。這樣的壓力又不敢跟爸媽傾訴,害怕他們小題大做。對待考試,她總是充滿了厭惡和恐懼,在沒有考試的時候,她總是生活的愜意又快活。
幾天後的終考卻並沒有因爲許無憂的恐懼和厭惡而取消或者推遲,照樣如期而至。因爲是全縣統考的關係,成績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出來,二中的不少老師被縣裡調去改卷。媽媽問許無憂考得怎麼樣,她說:“還好,還好。”她從小就擅長在糟糕的事情面前打太極,深知女兒心性的許媽媽知道估計這回又敗北了,開始慎重考慮起女兒的將來,是否真的如她所願在二中學習美術做個專業生,那將來考起中國美院的可能性很大。
教美術的向老師和學校那邊有關係,加上許無憂的文化成績如果放在專業生裡面那沒準兒會成爲二中專業生裡的翹楚,國內幾家著名美院再努一下力說不定還真能有奔頭。一個牌友的兒子不就是考了美院,畢業後出來做設計,現在年薪都好幾十萬了,去年把他媽媽和爸爸接到香港去旅遊購物,他媽媽回來可勁兒跟她們炫耀,說這個專業如何如何好,別看起初好像挺燒錢的,可這做家長的一輩子還不是圖個子孫能夠有出息,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要給他們創造最好的條件。許媽媽雖然不喜歡這人這麼愛顯擺和鼓吹自家孩子,但是至少她說的有一點是沒錯的,做父母的只是圖兒孫能過得好。成績還沒有出來,她就已經在給許無憂安排假期美術班了。
班裡基本上都是高二以及高二以上的專業生,許無憂剛到班上,理所當然成了最小的一個,大家都親切的稱呼她爲小師妹。初來乍到,老師讓她不急於跟上大家的進度,喊羅恆,也就是班裡的大師兄負責帶她上路,其他學生依然保持進度不變,她從靜物素描開始學起。
第一堂課,羅恆幫她支好畫架,給她講解了選買材料的常識和繪製線條的手法。一個上午的時間,她都在牆角學習如何用腕力畫直線和橫線,手背上全是鉛灰。僅是削鉛筆這一項技術活也是格外博大精深,如何把鉛筆削得又快又好這是一個問題。
最初,爲了偷工減料,她把卷筆機帶到了班裡,正悄悄在一旁把所有的鉛筆都放進機器裡削好整整齊齊放好又悄悄挪到羅恆身邊,預備幫他也削好鉛筆算是對他幾日來的照顧的報答。羅恆哭笑不得的看着那一支支尖尖的鉛筆芯說:“小師妹啊,你這些鉛筆都不能用,白費力了。”
“爲什麼?”
“你看,這麼尖銳的筆芯,一用力就斷了,根本無法用來繪畫,以後出去了要是讓別人看見你用卷筆刀或是卷筆機削鉛筆,行家就會笑話你了。”
“那你怎麼不早說呀,害得我把你的鉛筆也都給削了,那我把它們都掰斷,你再用美工刀給改造改造吧。”
“那倒也不用,你先拿這些筆去練習線條,磨鈍了就還給我。”
“成!”許無憂抓了一把鉛筆又跑去一邊練習線條了。快中午的時候,老師不在,大師兄羅恆提議說大家來玩COSPLAY的遊戲,由同學上去扮演石膏像,大家輪流來猜是誰,猜錯的就輸了,懲罰是請大家吃冰淇淋,順便當下一次的人體模特。許無憂一聽,心虛的扯了扯羅恆的衣角。羅恆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笑笑說:“不能欺負新人,小師妹剛來不知道,幾不算她了,來來,其他人都要參加,不肯參加的就直接判輸!”班裡瞬間熱血沸騰,大家都躍躍欲試,首先是大師兄站到畫室中央擺放靜物的地方,擺了個很扭曲的pose,反正許無憂是沒看出來他模仿的是誰。輪到一個師姐猜,師姐捧着嘴笑不露齒,眉眼彎彎。
“羅恆你是變態嗎?拉奧孔的痛苦怎麼看着你倒是挺享受的啊~”
“孫燕飛,這你都看得出來是拉奧孔,我看大衛的**像你沒少觀摩吧?”
“呸!是誰因爲覺得維納斯的胸不夠大而故意給畫像上的她隆胸而被老師罵?”
“那是石膏像沒遵循人體黃金分割比例,我那是爲藝術而獻身知道嗎!”
“哎哎,你們可以了啊,還有小孩兒在這兒呢,少聊些這少兒不宜的東西。”二師兄出面調停,大師兄和師姐這才消停了。相繼有人上去模仿,終於猜了一輪,有人猜錯了,認罰的跑到小賣部去買了一大袋子冰淇淋回來,挨個兒分發,大家正“哼哧哼哧”吃得不亦樂乎的時候老師突然來查堂。羅恆反應最快,瞅着老師的眼色就笑嘻嘻的摟着許無憂。
“哈哈哈哈,師父你看,小師妹真是客氣,初來乍到非說要請我們吃冰淇淋,我們都不好意思拒絕,人都給買來了送到手上了,師父,怎麼樣,您也來一個?”他狗腿的拿出袋子裡僅剩的一支有些融化了的冰淇淋,使勁給許無憂使眼色,許無憂無奈的嘆了口氣,雙手獻上那支冰淇淋給老師,老師手覆在她肩上,語重心長的說:“學習美術,最重要的是沉得住氣,靜得下心,以後這些花花架子就不要再搞了,知道了嗎?”
“是的,我曉得了。”許無憂無辜的低頭,把羅恆的祖宗十八代全問候了遍。
中考成績出來的時候李譽已經跟他爸爸到C市還沒回來,許無憂幫他領了*。這一次中考,黑馬果然有,但可惜不是她。唐宋算是保持了正常水平,全縣排名第七,而夏陽卻失手了,前五十都沒排上。李譽和程關他們還好,都在前兩百之列,只有許無憂,排到了兩百多去了,這樣的成績,上一中是沒問題,但分到一中的精英班恐怕是無望了。
成績一出,勢必又將在家長圈引起一場比較大賽,許媽媽最近因爲她的成績在牌桌上沒少受氣,牌友們總是說像無憂這樣的就留在二中學美術最好了,以後走走關係還是可以有很好的出路的,女孩子嘛,不要對她要求太高。許媽媽回到家,看着許無憂一臉衰相也不忍再責備她什麼,畢竟考得不好也不是她的錯,再怎麼責備也改變不了她的成績,索性省了抱怨的時間,坐在客廳,和許爸爸,許無憂進行三方會談。
“無憂,你也有這麼大了,有些決定現在你可以自己做了。如今你考得這樣,送到一中去不會有什麼大出路,一中的那些老師又不會像二中這些叔叔阿姨們對你抓得緊。若是你想繼續留在二中,我讓你爸爸明天就去和高一年級組的組長說,你還是按照文化生照常進師大附中直播班讀書,但是美術專業也得兼顧,這樣會學的很吃力,而且還要面對大家看戲一樣的眼光,三年時間,你能承受嗎?如果你覺得不能,你爸還有個老同學現在在國光中學任招生辦主任,這次在我們這裡有三個招生名額,你若是想,我們總有辦法把你送去國光中學讀書,你自己做決定吧。”
媽媽把形式都給她分析了透徹。進一中的確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她能夠預知自己進入一中後的命運,無非是和現在的狀況差不多,一直平平發展下去,考一個二流的大學,選一個一流的專業,當一個三流的學生。而留在二中,人言可畏,有家長的地方就有比較,她知道爸爸媽媽在這些比較和輿論中因爲自己的不爭氣受了不少氣。美術她雖然喜歡,可並沒有喜歡到要作爲以後從事的職業的專業取向,加上要在直播班裡作爲一個專業生存在着,最後還要考中好的大學,這種壓力她覺得無法估量。師大附中的校長和二中的校長是大學同學,這纔跟他們這小縣城的小學校搞了個遠程直播班,用以招攬那些人才不要都流向一中。她們這個省份裡省會城市C市有五大名校,分別是被人稱爲“東邪”的國光中學,“西毒”二十一中,“南帝”市一中,“北丐”喬木實驗中學和“中神通”師大附中。這五所學校匯聚了本省精英人才,達官顯貴,皇親國戚。談及它們,就如同在談及另外一個世界一樣。此刻,作爲從小到大幾乎沒有離開過爸媽視線的許無憂一心想要逃離恪守成規的荒蕪感,沒有什麼比選擇一個全新的起點,全新的開始更令她滿意的了。她擡起頭,眼裡恢復了往日的神采,她說:“媽媽,我要去國光中學。”
李譽回來的時候許無憂正在經受着上午數理化的補習,下午美術專業的惡魔式訓練,雖然國光那邊有爸爸的老同學打理好了關係,但是到了學校入學前還有一次入學分班考試,會在一開始就給學生按照不同的檔次分屬不同的起點,這是名校的鐵血手腕,優勝劣汰的進化論的殘酷呈現。所以許無憂必須在這一次入學考試中爲自己爭取一次高起點的機會。
在事情還未完全確定之前,媽媽曾叮囑過她不能跟任何人提起這事,連唐宋和程關她也是守口如瓶。但卻她沒有隱瞞李譽,原因是兩人之間互相選擇的不欺瞞。李譽說他爸早就跟C市那邊打好招呼,想把他搞進市一中。她說“哦,那我們做不成同學了,我要去國光。”李譽蹙眉思索了一番說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讓他爸爸再去說說,把他弄進國光不就好了。再說了,他之前就聽說,市一中的都是些皇親國戚,愛攀比,還是國光注重內在些,盛產美女帥哥。許無憂想問他“你關注的內在究竟都是些什麼啊?”
沒想到李譽說的那麼簡單,做起來也真的那麼簡單,他還真讓他爸給弄進國光了。送他們去上學那天,許無憂坐在李譽家的車上,許爸爸坐在副駕駛上,總跟李譽爸爸說“不好意思麻煩他了”之類的話,說得她都不好意思了,抱着書包靠着窗戶,看向窗外的青山。李譽在聽歌,沒有注意到他們在說什麼,李譽爸爸掌握着方向盤笑笑說:“你真是太客氣了,說什麼謝不謝的,我們家兒子可寶貝着你們家無憂呢,一聽說你們家無憂要去國光,非要我把他也弄過去,我跟市一中那樣都說好了還給人退了。我說,老兄啊,要不等他們畢業了咱們就做親家吧啊?咱們這知根知底的,我家這小子,絕對不會欺負你們家娃兒!”
“這······呵呵,這孩子們的事情,哪能我們做大人的定啊,以後事情誰都說不準,你看小譽長得這麼俊,我們家丫頭哪能罩得住啊。”
“哎,你這就謙虛了不是,無憂這丫頭,我看着好,人又好,心地又善良,若真是做了我們家媳婦兒,那也是李譽的福氣。”
“呵呵,呵呵······”這段對話被許爸爸一連串的呵呵給蓋了過去。
李譽塞了一個耳機進許無憂耳洞裡,揚揚眉說:“完了,你爸跟我爸在那亂點鴛鴦譜呢,以後你要是給我當了媳婦兒,可不能阻止我納妾啊,我封你做大老婆。”
“爺,您這是說的哪裡話,賤妾一定幫您建立一個強大的後宮,保證讓你三百六十天,天天不重樣。”
“如此甚好!哈哈哈哈哈哈······”
許無憂白了他一眼,繼續欣賞窗外的風景去了,對即將進入的陌生環境的憧憬裡開出一點莫名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