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君子論道,塵汐如夢,五度言情
踏入舞墨軒,便聽到了寧逸的笑聲,只見那湖邊坐着三人,無音的嘴角帶着笑容,連那梓軒的臉上,竟也洋溢着愉悅。
“汐。”一轉頭看見澄汐和牧,寧逸迎了上去,但是看到澄汐微白的臉色,寧逸緊張地問,“怎麼回事,臉色這麼差?”
“沒什麼,可能最近比較忙。”澄汐從牧的懷裡掙脫,定了定神,走向了梓軒和無音,寧逸和牧也跟了過去。
“那兩味藥引都找到了。”這話是對着無音說的,看到他驚喜的表情,澄汐淡淡地笑了起來,這就是善良的無音。
“在哪裡?”寧逸也關心地問道。
澄汐坐了下來,倒了一杯花茶,飲了一口才回答他,“雪蓮在西域秦家,紅蓮籽在夏國歐陽雪手裡。秦家我會讓影派人去聯繫,至於歐陽雪那邊我已經修書給奕,拜託他幫忙。”
無音點點頭,似乎還是不太習慣在人前說話,他低下頭開始盤算是不是應該開始給梓軒準備解藥的其他配合的藥材了。
“西域秦家的雪蓮,曾經被人奪去,如今又被搶了回來,似乎是他們的珍寶,能那麼容易給我們麼?”寧逸皺眉,而且那秦家可不是什麼好惹的,若是用偷雞摸狗的辦法也不一定能偷來,秦家的武學造詣不可小看,何況還有他們的毒也是天下一絕。
“我以蕭國瑞親王的身份和他們交換,答應他們一件事,我想,他們應該會答應的。”澄汐其實也沒有把握,不過總是要先禮後兵的,如果他們實在不肯拿出來,就算是搶,她也一定會去搶來。
“對了,蕭帝讓你進了吏部?”寧逸這幾天顯得無聊,在京城裡面閒逛,這些傳遍街頭巷尾的事情他可沒有少聽。
“恩,我進吏部,漣漾進兵部,瀅鬱進戶部。”澄汐點頭答道。
“你母皇對你還是偏愛的。”牧突然出聲,眉頭一挑,“你和裕王向來交好,你掌政權,她拿兵權,這不是等於將半個蕭國交到你們手裡了。”
梓軒微微偏頭,皺眉,不知在思索什麼。
“牧公子的意思是,裕王是澄汐的人?”寧逸並不太清楚蕭國皇室的關係,只是依稀聽說似乎蕭帝有意扶植裕王,他本以爲裕王是蕭帝看中的太女人選,若牧這樣一說,那麼蕭帝屬意的太女還是澄汐。
梓軒聞言擡頭看向澄汐,見她神情平淡,看不出什麼倪端來,嘆了一口氣,眸中清澤隱動,終於開口說話,“四殿下落敗,朝中勢力大亂,此時扶植裕王不過是緩兵之計,爲的是迅速判斷出曾經的四殿下黨羽,以及恭親王的勢力。”
“所以梓軒的意思是,蕭帝這是在投石問路?”寧逸俊面微微露出疑惑,神情不解。
“十有**,若我是蕭帝,必定也會迅速扶植出第三份勢力,讓那些中立及搖盪的人歸附,而且裕王個性軟心思淺,極易控制,又與澄汐交好,澄汐自然不會動她,而蕭帝則能最快速度地回收蕭國朝廷的勢力。”梓軒的口吻依舊清清淡淡,狹長的眼眸微眯,“蕭帝的心思,果然細膩。”
澄汐靜靜地聽着梓軒的分析,他所說的和她所想的,相差無幾,在玩弄權術方面她可能不及他,但是分析形勢上,她與他絕對不會相差太大。
“可是我總覺得,母皇在謀劃什麼。”澄汐目間一抹細碎的鋒芒一閃而過,她一直都知道一個道理,當一件事情順利到了極致,那麼便說明這事情的詭異,如今便是,母皇迫不及待地扶植漣漾,連她都覺得不妥,別人更加會如是感覺。那麼,她這樣亟不可待,是爲什麼呢?
“你當初就不該意氣用事,把太女之位往外推,如今還要費盡心思拿回來,真是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寧逸說話向來率直,他搖搖頭,滿是無奈。
“當初往外推,是因爲我要娶顏楓,而且我無心那個高位;如今費心謀劃,是因爲若讓瀅鬱得了勢,我和漣漾該如何自處?換句話說,日後她會放過我們麼?”澄汐滿臉的澀意,面上的笑容卻依舊優雅自如。
“沒關係,閒着無聊,你就當打發時間吧。”牧軟軟地靠着木柱,薄脣微微一勾,神情慵懶,“那瀅鬱,也不是你的對手。”
此話一出,連安靜的無音都笑了起來,不愧是牧,悠然出塵的他,秉持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原則,這樣的日子過得倒也舒坦。
“瀅鬱,是個適合做謀臣的人,可惜野心太大。”澄汐淡淡回道,這樣的人,留下來放在漣漾的身邊,她不放心,但是,除去又太可惜。
“棋子的作用,端看下棋的人如何使用。”梓軒閉了眼睛,靠着軟榻休息,縱使病弱,卻依舊氣度清貴超然,“恭親王,擅謀略,知隱忍,懂得良禽擇木而棲,也懂得借刀殺人。這樣的人,除去,的確可惜,但是,留下她,除非你能讓她完全臣服於你,否則便是隱患。”
“梓軒的意思是,恭親王,必須除去?”寧逸幽幽嘆息,果真是最是無情帝王家。
寂寥沉沉,徒留那微風掃過湖面。一時間,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域;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時。只看澄汐,要的是什麼。”梓軒的聲音是一貫的清冷,他的意思很明確,瀅鬱這個人,治世是能臣,亂世是奸賊。若只是想要一個太平的蕭國,那麼瀅鬱必須除去,因爲一國不能有二王;若想要的是天下,那麼瀅鬱,便有留下來的價值。
澄汐一個失神,彷彿想起了多年前在谷裡,梓軒便是用清冷的聲音說着那些治國的大略,而她當年只是個懵懂的少女,只懂得撲蝶胡鬧,只懂得在他身後仰視,卻不懂,只有站在他的身側,才能與他同進退。
隨着一聲啼叫,一隻黑色的似鷹非贏的鳥直衝而來,澄汐伸出手臂,它停在那上面,澄汐熟悉地拿出那鳥腿上的信件,只看一眼,便心沉半分。
“怎麼了?”牧看着她的臉色,從她手裡抽過信件,也跟着沉了臉色,“秦家的動作居然這麼快?”
“哼,以爲我瑞王府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麼?”澄汐面色驟然冷下,“我以禮相待,他卻如此無理,真是可恨。”
“秦家不肯拿出雪蓮麼?”寧逸問道。
“不是這件事。”澄汐不以爲然地說道,定了定神,眸中精光乍現,“以爲我瑞王是可以隨意揉捏的軟柿子麼?”
“寧逸,你陪着梓軒,我還有事,先走了。”澄汐說罷,走到了無音身邊,聲音極輕,“只要無音不願意,我便不會讓任何人勉強你。”
無音晃神般發起了呆,很久,沒有人這樣,將他的意願,放在首位。
寧逸看着澄汐和牧遠去的身影,又看了一眼似仍在神遊的無音,回頭看了一眼假寐的梓軒,不禁苦笑,這人,到底還要迷惑多少人的目光纔夠,而他,何時才能學會顏楓那樣不嫉不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