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宸的怨恨(下)
“宸兒今天什麼時辰回門?”澄汐突然想到劉炎剛纔和她說的事情,顏楓雖是左相的義子,但並不需要回門,反正也不是真的義子,只是爲了保護母皇的顏面而已;而司徒宸不同,昨夜並沒有與其洞房,若今日再不讓他回門,也許他真的就會變成衆人的笑柄。
“等會兒就去。”司徒宸習慣性地低着頭,有些難堪地想着,母親看到他一個人回去會責怪他吧,也許會被母親那個尖酸刻薄的正君以及幾個哥哥嘲笑。
左相家沒有婚配的兒子有好幾個,沒想到蕭帝獨獨記上了司徒明月的幺子,讓他們都非常的不滿。帝王賜婚,那是何等的榮耀,尤其妻主是像瑞親王這樣一個美貌又有權力的女子,聖旨到的當天,那幾個哥哥看着他的眼神裡都充滿了妒火。不過,誰都知道名滿京城的瑞親王,愛美人不愛江山,爲了“蘭花閣”的顏楓公子,放棄了太女之位,硬是讓女帝答應迎娶顏公子爲正君,而同爲正君的司徒宸,則成了這場婚姻的大笑話。
“哦,需要我陪你去麼?”澄汐又問道,總覺得,那雙晶瑩剔透的明眸裡,有一團化不開的濃霧,這樣憂傷的表情,不適合出現在養在深閨之中的不諧世事的大家公子的臉上。
司徒宸搖搖頭,“不用了。”隨即又低下了頭。明知道自己一個人回去,必定會面對哥哥們的譏笑,他也不想被她看到他狼狽的樣子,他不想,被他所恨之人,看輕。
澄汐也沒有多想,畢竟她現在的確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好不容易可以趁着顏楓睡覺的時候多做些事情,婚禮結束了,那些人又該活絡起來了吧,那麼她,也該有些應對的部署了。
她點點頭,“好,那我讓劉叔給你備些禮物,一起送去。”突然摸到腰間的玉佩,低頭小心地取下,放入司徒宸的手中,“這個暖玉是給你的禮物。”
“謝王爺。”握着手裡色澤溫雅又質感柔潤的暖玉,心裡忍不住震了一下,從小身在宰相家,自然知道這塊小小的淺色玉佩是價值連城的暖玉,聽說這世間只有一塊暖玉和一塊寒玉,暖玉可以緩解體質偏寒的人手腳冰涼的症狀,他沒有想到她竟將這樣珍貴的東西送給了他。
她也是聽說,司徒家的幺子從小體質偏寒,身體不是很好,尤其到了冬天非常怕冷,經常生病,她也是巧得了這暖玉,在她看來,只有在需要的人手裡,這暖玉纔有它的價值,否則也不過是一塊裝飾的玉佩罷了。
“那我就先走了。”轉身走了幾步,又退回來,脫下披風給他披上,“清早露水重,出來披件外套,彆着涼了”不待他反應,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被一股淡淡的蘭花香氣包圍着,司徒宸有些迷茫地看着手裡的暖玉,她是真的關心他,他看得出來,她的關心真誠的讓人看不到一絲惡意,就好像,對他好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季姐姐也總是溫柔地關心他,但是那種溫柔從來都是深不見底,他一直以爲女子的關心都該是內斂深沉的,就像母親一樣,他從來沒有體驗過別人這樣赤裸裸的善意,自然地不見任何污垢。只是,這樣的善意,竟是來自於將他逼到如此境地的人身上,他只覺諷刺。
彷彿在一夜間長大的司徒宸,緩緩地靠在了石柱上,看着空無一人的庭院,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已不是養在深閨的左相之子,他,已爲人君,而他的妻主,卻,非他所愛。
季姐姐,宸兒想你,宸兒該怎麼辦,他不禁在心底嘶吼,他不知道未來的日子要怎麼過,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纔是盡頭。季姐姐說會來接他,但是那個曾經讓他信心滿滿的未來,竟,看不到彼岸。他居然開始動搖,季姐姐,真的會來接他麼?
“司徒正君,馬車已在外候着,王爺去了宮裡,可能一時半會回不來,小人送正君回門。”劉炎掐着吉時,來通報司徒宸。
“恩,好,我回屋換件衣裳就去,勞駕劉叔了。”收拾了心情,他站起身來,走回房去。
劉炎看着司徒宸落寞的神情,嘆了一口氣,哎,他們家的主子,又惹了一份情債啊,看來這位司徒正君的情路,會非常坎坷。
在劉炎的陪同下,司徒宸坐上了華麗的馬車,看着車水馬龍的大街,心裡一陣嚮往。從小母親就很少顧上他,好像總是非常地忙碌,父親也總是說男子不像女子,不能拋頭露面,所以他從來沒有外出過。他就像是一隻被折翼的金絲雀,從一隻牢籠,被轉移到了另一隻更大的牢籠,永遠都被囚禁,只能仰望天空,無法飛翔。
“司徒正君,到了。”劉炎的聲音自馬車外傳來。
深吸一口氣,他整了整衣衫,正了神色,該面對的遲早都會來,那些難堪或是譏笑,他不是早該習慣了麼?只是這一次,沒有人會在身邊陪着他,他,必須學會一個人面對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