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七、大謀不謀,塵汐如夢,五度言情
“這位是慕容大人,這位是本王的朋友牧公子。澄汐簡單爲兩位做了介紹,便拉着牧坐下。
“慕容大人別介意,澄汐的身體不好,我只是跟在身邊照顧她。”牧禮貌地一輯見禮,一副知書達理的大家公子模樣。
“沒關係,王爺的朋友,即是在下的朋友。”慕容碩聽到牧的解釋,舒心一笑,不愧是王爺的朋友,個個儒雅清麗。
房間內只有他們三人,牧自然只能自己動手,爲慕容碩和澄汐重新倒了茶水,之後便坐到澄汐的身邊,安靜地不說話。
“瀅鬱最近似乎很安分,沒有什麼動作,但是,本王卻不相信她會如此安靜。”澄汐挑眉,率先打破沉默,提問非常直接,沒有含蓄的引入。
“五殿下最近深居簡出,除了上朝時間,幾乎不出王府,除了偶爾招微臣詢問一些朝中事宜,基本上沒有和其他大臣接觸過。”慕容碩皺眉,對於這個異常她也覺得非常奇怪,但是恭親王原本個性就陰沉非常,看似優雅溫和,實則卻是冷酷無情。
“聽說,瀅鬱最近收了一個新寵?”澄汐狀似隨意地問道。
偏頭想了一下,慕容碩點點頭,“是,應該是五殿下自黎國回來之後的事情,聽說殿下極爲寵信這位杜君,日日流連在杜君的“扶桑居”。”不明白爲何澄汐提起了杜君,慕容碩的眼中已是疑惑萬分。
“慕容大人知道這杜君的真名麼?”澄汐橫眸顧盼,笑意淺淺地問道。
“杜扶桑。可是此人有問題?”慕容碩眸中疑問更甚。
澄汐一揚嘴角,那笑意如幽曇般乍現,傾天而下,妖嬈炫目,“杜扶桑?呵呵,誰想得到大名鼎鼎的杜若公子,居然甘願改名委身於蕭國恭親王的身邊。”
“子蘭君?王爺說的可是那從俘虜搖身一變成爲夏國新貴的子蘭君?”慕容碩的眼裡滿是驚訝,居然是他?
夏國子蘭君,本是夏國岱城城主的兒子,誰料一夜間夏國攻破了岱城,不止佔了岱城的金銀珠寶,連岱城城主的兒子都成爲了階下之囚,誰料一年之內,那俘虜之身的杜若公子搖身一變居然變成了炙手可熱的新貴。可是,就在三年前,卻突然失蹤,再無出現過。
“正是。”澄汐雙眸明燦若素,定定地望向慕容碩,“慕容大人可是知曉此人?”
“聽聞此人狡詐異常,詭計多端,居然會是五殿下的新寵。”慕容碩遲疑了一下,這樣的人,成爲敵人,絕非好事。
“慕容大人也別太擔心,畢竟他的目的我們並不清楚,只是希望慕容大人小心防備此人。”澄汐漂亮的眸睨起來,目色隱動間風曄,她本還在想瀅鬱居然爲了西城千里迢迢趕去黎國,如今想來才恍然大悟,想必她只是想要找個藉口去接杜若,同時撇清了逼宮的事情,可不是一箭雙鵰麼。
“對了,漓昕的案子遲遲沒有定論,是母皇的意思麼?”澄汐換了個話題問道。
“因此此事牽連甚多,陛下怕草率行事會影響國之根本,因故遲遲未有判決。”慕容碩想了想繼續說,“大理寺和都察院那邊都擺明了態度,表示一切聽從陛下指示,刑部曾經上過兩次奏摺想要請示何時開審四殿下,陛下卻將其壓下,未有迴應。”
澄汐垂首扣住腰際的流蘇把玩,腦中卻流轉思緒,一開始她以爲母皇不審漓昕,是因爲怕她手裡的勢力趁勢造反,所以將她囚禁,讓那些暗藏的勢力浮出水面,另外也擔心她的案子牽連甚廣,對蕭國的朝廷有較大影響,所以才一直沒有動作。
如今看來,卻沒有這麼簡單,漓昕的勢力已經基本都被母皇掌握,除卻一同入獄的那些人,朝中那些人都已經收歸漣漾所有,而她卻依然沒有動作,難道她顧忌的仍是尚將軍的軍隊麼?她纔不相信母皇是因爲突然對瀅鬱心軟,纔會如此。
她記得很清楚,小的時候母皇常常跟她說,“先有國,再有家,國不在,何論家?”在她的眼裡,國家之大,家庭之小,她先爲帝王,再爲母親,這些年她始終做的都是一個優秀的帝王所做的事情,這一次,相信也不會有所改變。
“想必母皇對瀅鬱還有別的想法吧。”澄汐淡淡地迴應道,鳳眸微凝,“這幾日我會去看看瀅鬱。”
慕容碩面露不忍,她大概以爲她仍顧念姐妹之情,便好心安慰,“也許,陛下顧念母女之情,只待逼宮事件風波過後,還是會將她放出來的。”
逼宮,謀逆,弒母,篡位,這樣的滅九族的大罪,母皇會那麼容易心軟纔怪,澄汐在心裡暗笑這位廉明的刑部侍郎的天真,轉念一想不由心中一軟,她也是怕她擔憂才編造瞭如此粗糙的謊言,只是,若她是會顧念姐妹之情的人,還會在她們身後小心算計麼?
“王爺,微臣有一事相求。”慕容碩終於說出了她今日約見澄汐的目的。
“本王以爲慕容大人打算等本王準備走的時候再說呢。”澄汐突然掩口笑了起來,只見慕容碩面上微紅,有些羞愧,想必這人定是極少求人,想到這邊她又笑了起來。
慕容碩被她笑得更加尷尬,躊躇着不知如何開口,臉上更是紅了起來。
“慕容大人是想要本王救尚將軍麼?”澄汐抿嘴問道。
被澄汐先開了口,慕容碩立刻起身,跪到了澄汐面前,低着頭說道,“尚將軍對微臣有知遇之恩,希望王爺想辦法救她。”雖然知道此事極爲困難,但是她還是想試一試求求王爺,興趣這位聰明的王爺會有辦法也不一定。
“因爲尚將軍,慕容大人成了瀅鬱的幕僚,又因爲尚將軍,慕容大人下跪求本王救他。”澄汐冷冷一笑,目色黑暗如夜,讓人無法探清,“若是有一日尚將軍要殺本王,不知慕容大人幫誰呢?”
似被澄汐的問題問倒,慕容碩一愣,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面帶茫然地擡頭看向澄汐,“尚將軍是微臣的恩人,有恩不報,實非大義。”
“好,慕容大人,本王問你,是否只要救了尚將軍,日後你便對本王忠心不二?”澄汐眯着眼,如一隻狡詐的狐狸,暗暗盤算這樁生意的利益。
“是,若此次能救下尚將軍,便當微臣還了她的知遇之恩,從此往後,微臣便在無牽掛,以王爺馬首是瞻。”慕容碩猛然擡頭,盯着澄汐的眼睛說出了她的誓言。
澄汐深深地看着慕容碩,不知想從她的眼裡看出什麼,過了許久才微微後傾,“好,本王保尚將軍無事。”至於那兵權麼,自然不可能歸還,澄汐在心裡偷偷補了一句。
“微臣謝過王爺。”慕容碩鬆了口氣,待回神時卻發現後背已然溼透,沒想到年紀輕輕的王爺,和她對視居然讓她忍不住心生寒意。
“咳咳。。。。”澄汐撫着胸輕咳起來,身邊久未開口的牧立刻輕拍她的後背,“澄汐,沒事的話我們回去吧。你的身子。。。。”
慕容碩立刻接口,誠惶誠恐的模樣,“既然王爺身體不適,便早些回府吧,是微臣考慮不周了。”
“恩,這樣也好,本王先回府了。”說着澄汐便和牧一起先行離開。
牧原本說直接帶她回府,澄汐卻說還要去趟皇宮,牧直接點了她的穴道,強制抱着她輕巧地用輕功回府,澄汐見反對無效,只好心裡暗歎,她真是搬了石頭砸自己腳,幹嘛要讓他跟着來?
到了房裡,將澄汐放到牀上,爲她蓋好軟被,他執起她的手腕,嘆了一口氣,“你需要好好休息,你的身體經不起你如此揮霍。”
“牧,你聽我說,這些事我必須儘快交代下去,否則一旦。。。。咳咳。。。”話說了一半,她又一陣輕咳,羸弱的身子軟軟地被牧摟進了懷裡,看到他擔心的神色,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你有你的堅持,但是我也有我的堅持。這場紛爭不是片刻便能消停的,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快養好身體,否則以你目前的狀況,連我都無法保證。”語罷,他凝眸緊緊地望住了她的眼睛,“你一定要讓我如此擔心麼?”
張口欲言,卻發現言語的匱乏,澄汐自然清楚自己的身體,只一會兒便止不住的疲憊,但是如今無音和梓軒的事,瀅鬱和子蘭君,還有漣漾和司徒褚,甚至還有關在獄中的漓昕和尚將軍,這些人這些事如一團棉線般凌亂不堪,若不理清,以後想到了再理,便絕對更如一團亂線了。
“我只睡一個時辰,你一會兒叫我。”澄汐終於在他那雙裝滿了擔憂的細眸下落敗,閉上了眼睛,“一定要叫我,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不能耽擱。”
牧在她說話的瞬間,便點了她的睡穴,不如此,恐怕她是睡不安寢的。牧將她移回軟被中,對着空氣裡喚道,“冰塊。”一抹黑影乍現,牧指了指澄汐,“你看着她,我點了睡穴,讓她好好休息,不然她這身子再養也回不來。”
影點點頭,沒有說話,隨即又消失了。
“果然是冰塊。”抱怨一聲,牧回首看了一眼沉睡的澄汐,搖了搖頭,推門出去,他要去煉藥,否則她的身體恐怕也撐不聊多久了。
待牧走遠,本該在牀上熟睡的澄汐突然睜開了眼睛,“影。”不是她不想休息,而是目前這一團亂的局面她必須以最快速度收拾,否則一旦讓別人佔了先機,她就真的只有捱打的份了。
“主子。”影皺眉,她的臉色真的很差。
“去把隱叫來,我有事吩咐她。”自知如今她的身體恐怕沒找到隱,就該暈了,而且也不能讓牧發現她沒有休息,不由得又添了一句,“別讓牧發現。”
影愣了下,隨即領命出去,以鬼魅般的速度找到了慕容隱,又以鬼魅般的速度將她帶來澄汐房間。
“王爺,你的臉色很差。”慕容隱看到澄汐的神色嚇了一跳,向來臨危不亂的表情裡蒙上了一層擔憂,她走上前,聆聽她的吩咐。
“隱,我身子的事情別讓任何人知道,沒必要讓他們跟着擔心。”說了一句話,有些喘,澄汐嘆了一口氣,難怪牧這麼擔心,她一凝神色認真地說道,“我知道你和慕容大人一直都有聯絡,我不聞不問是因爲我對你的信任,我相信自己的眼光絕對不會看錯人。”
“謝王爺信任。”慕容隱感激地一輯,“屬下和家母私下聯繫,是因爲屬下知曉恭親王的爲人,絕非表面看起來如此溫和,才一直想要家父小心爲上。”
澄汐讚賞地一挑眉,果然是她的人,眼光犀利,她繼續說,“接下來幾件事情你要辦妥,你聽好了。第一,漣漾的婚禮我不參加了,你代我出席;第二,奕應該明後天便回到,他的事情你要安排妥當,他有任何要求可以無條件接受;第三,秦家人已經來到了京城,你要派人嚴密保護無音,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能帶他離開;第四,聯繫漣漾讓她暗中派人保護尚將軍,我答應了你母親一定會救他出來,在這之前她絕對不能有事;第五,我已經讓影派人去查子蘭君的底細,我不放心這個人,你派人盯着恭親王府,讓我們的眼線暫時低調一些,子蘭君絕對不是好糊弄的人。”
一口氣說完了要交代的事情,澄汐忍不住撫着胸咳了起來,推開想要上前扶住她的慕容隱,“隱,如今的我們,已經站到了懸崖邊,不是打退面前的敵人,就是跳下身後的懸崖,一步錯,都輸不起。”
“王爺,保重身體。”慕容隱看到她嘴角流出的殷紅,更是焦急,“牧公子和無音公子呢?王爺的病。。。”
“牧去製藥了,至於無音,讓他好好考慮以後的路,我不想勉強他。”澄汐擦去了嘴角的血跡,靠着身後的軟墊,“雷神軍最近怎麼樣了?”
慕容隱整了整神色,“依照王爺之前的吩咐訓練,屬下不敢說雷神軍已經恢復了從前的神采,但是至少恢復了一半。”
“這個,你拿去。”澄汐指了指不遠處書桌上的一疊紙,“好好研究一下,興許以後會有用。”
帶着疑問的神情,慕容隱轉身去拿了那疊書稿,看了幾眼,一臉驚訝,神情從開始的茫然到訝異再到震驚,她看向了澄汐,“這是王爺寫的?”
“學來的,這一路去黎國也沒什麼事,就把以前瞭解的都寫下來了。”澄汐無所謂地淡笑,雖然記憶不全,但是拼拼湊湊,作爲軍人的慕容隱應該可以看的懂吧。
她寫下的赫然就是從前知曉的孫子兵法,可惜她當時對這些兵法瞭解並不深入,所以只能勉強想到一些相關的東西,但是這些在後世淺顯的道理拿到千年之前,可能還是能被當做寶貝一樣看待吧。
“這是。。。”最後幾張紙上寫着幾個名字,慕容隱不明所以地問道,“這是王爺選出的上將?”
“我從前就和你說過,一支軍隊除了需要一個出色的將軍,每一支兵營甚至每一個小組都需要一個出色的帶隊,之前和他們相處之後我挑選出了二三十個不錯的人才,所謂術業有專攻,既然不能找出一個文武全才,那麼就找到幾個人組成一個智囊團,利用各自的優勢和才華,這樣萬一以後遇到突發狀況或者將軍不在的時候,雷神軍也不至於大亂。”澄汐說到這些的時候,臉色竟然似乎好了不少,神采奕奕的模樣讓慕容隱都忍不住側目,彷彿又看到了當初站在高臺之上的那抹豔麗的身影,那樣指點江山的模樣深深地印刻在慕容隱的心上。
“但是,我挑選的這些人不過是暫時的,我歡迎更多的人才,並且一旦發現這些人有不軌的企圖,或者有不利於軍隊的因素我會立刻撤除。”澄汐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她原本是想自己訓練這支軍隊,慢慢讓他們成爲她有力的後盾,可是漓昕的逼宮打亂了她積蓄能量的腳步,突然出現的子蘭君和突然安靜的瀅鬱都讓她感覺到了暴風雨來臨的前兆,她不能再被動地等待時機,她必須最大化地擴大自己的能量。
“是,屬下明白。”慕容隱點點頭,拿着手稿的手指居然有些發顫,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王爺一直都是信任她的,從她成爲她的侍衛開始她便毫不吝嗇地給予了她最大的信任。
“你下去忙吧,別讓牧知道我找過你,不然又要被他嘮叨了。”澄汐大大舒了一口氣,看到慕容隱真心的笑容她也隨之一笑,看到她匆匆閃出門外的模樣,輕聲笑了起來。
真好,從前她到哪裡都是一個人,一個人上學讀書,一個人哭泣歡笑,而今,她的身邊多了許多人,爲了他們,她一定不會輸,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