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棋局人生,塵汐如夢,五度言情
想到梓軒的態度,澄汐心裡便是一陣煩躁,甩甩頭,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出了黎宮,來到黎宮外不遠處的馬棚,騎上了她的翎羽便出了都城,她壓低了身子,加快了馬速,翎羽極有靈性,似是感覺到了主人的焦躁,帶着主人疾奔數十里。
雖然平日裡極少騎馬,但澄汐是極愛騎馬的,那伏在馬背上的恣意,隨風狂奔的瀟灑,所謂的踏雪無痕逆疾風,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微微扯了下繮繩,翎羽便放慢了速度,最後停在了一片楓樹林外,那大片紅火的楓葉,肆意綻放的光彩妖冶迷人,澄汐翻身下馬緩緩走入了這片豔麗的楓樹林。
那楓林深處有一個精緻的小涼亭,遠遠望去那裡面竟是坐着一個人,澄汐好奇地緩緩走近,只見那人一襲湖藍綢衫,頭上只一支銀色的髮簪,那小巧的髮髻上飄着一條深藍色的綢帶,其餘的散發則隨意地披在背後,只是一個背影,卻已教人心動不已。
“我誤入楓林,若是驚擾了公子,還請見諒。”澄汐在涼亭之外有禮地道歉,卻見那公子並不回答,反而專心致志地看着石桌上的棋盤,原來他在自己與自己下棋。
澄汐步入涼亭,看着石桌上的棋局,不由眼睛一亮,這棋局,看似漏洞百出,仔細分辨卻是環環相扣,任何一子的移動都會讓這棋淪爲死局,這黑白棋子下隱伏的計謀不禁讓她驚豔。
不自覺地,澄汐也陷入了沉思,這棋局,讓她想到了自己如今的境況,不也是步步驚心,時時殺機乍現麼?
想要擺脫如今的局面,唯有。。。。主動出擊。
澄汐芊芊玉手霍然伸向棋盤,吃掉一粒白子,那棋局瞬間活了起來,本被白子團團圍住的黑子居然找到了突破口,勢如破竹地長驅直出,先前被壓制住的黑子居然在失了先機的情況下,殺出了一條血路。
那下棋的公子似被這一招怔住,半晌沒有回神,過了許久才擡起頭來,居然是那日在驛站相遇的弈公子。
“果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弈公子,別來無恙。”澄汐落落大方地打起了招呼,指了指這棋局讚歎道,“公子設的局精妙絕倫,汐佩服。”
弈淡淡一笑,搖搖頭,意有所指道,“比起小姐的這招釜底抽薪,弈自愧不如。”
“既然如此,不若我們下一局?”也許是澄汐躍躍欲試的表情勾起了弈的興趣,他便欣然同意。
兩人將棋子理清,弈執白子,汐執黑子,深知對方的實力,誰都不敢掉以輕心,聚精會神地注視着棋盤,不知不覺竟下了兩個時辰,卻仍是勝負未分。
弈微微擡頭,望了一眼面前神情謹慎的女子,好看的五官由於嚴肅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疏離,那流轉的目光卻是透着睿智,耳際垂下幾許青絲都被她不經意間掃開,這人,隨意,大氣,與男子對弈,卻絲毫沒有輕視扭捏之態,與普通的女子極是不同。
視線回到棋盤,汐的落子很是小心,她縱觀大局的能力很強,不像一般好勝心重的女子一開局便步步緊逼,反而緩而不急地慢慢佈局,不消片刻那大將之風顯露無遺,即使幾次被他逼入死角卻總能脫困而出。只是,她的瞻前顧後讓她不免失了幾次先機,略顯被動,不過她的反應速度極快,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出他的破綻給予反擊。
“公子棋藝精湛,汐輸得心服口服。”澄汐突然將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盒,利落地認輸。
弈有些詫異地看着澄汐,再看一眼棋盤,突然間輕笑出聲,這人,竟如此聰慧,她說的沒錯,這局她必敗,她甚至比他更早地看出了勝負,竟是未卜先知地知道他會將白子下在何處,所以也預知了她的落敗。
“一步錯,步步錯。”澄汐搖了搖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早在之前她便看出了她的弱勢,但是她以爲棄了几子還是可以全身而退,誰料這弈公子的棋藝比她料想中更高,封死了她的退路,這樣一來,死纏爛打的招數也不過只能拖延失敗的時間,挽回不了敗局,反而顯得她小氣了,她索性認輸。
“若非汐太顧着後方,單憑這深入虎穴的果敢,調兵遣將的機敏,絕不該是如此局面。”弈毫不吝嗇地給予極高的評價,鮮少有人的棋藝能入得了他眼,他向來便是自負的人。
“總是棋差一招。”澄汐隨性地聳肩,不過她向來也不是輸不起的人,下棋嘛,總是有輸有贏,不過這個贏她的人,她記下了,總有機會勝了他的,他們來日方長。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奕淡笑着整理棋盤,隨後便站了起來,夕陽穿過豔紅的楓葉灑在他的身上,他那一臉自信的笑容,那一身君臨天下的氣度,爲他極爲普通的容貌平添了幾分風姿。
“奕公子。。。”澄汐偏頭看着男子清逸的身姿,輕啓朱脣,“公子奕,西城家主。”是了,她早該猜到的,除了西城家主公子奕,何人能有如此沉靜又帶幾分慵懶的篤定,只是她從未想過西城奕會是如此一個清雅之人。
“王爺果然心思細膩,僅憑一個字便猜到了奕的身份,不愧爲名揚天下的瑞王爺。”西城奕嘴角凝笑,卻是突然客套了起來。
澄汐也隨之站了起來,毫不在意地站到了他的身邊,“你我相識,不過憑藉一個緣字,難道我是瑞王,便不能交你這個朋友了麼?”
她的聲音透着一絲落寞,西城奕是何等機敏之人,立刻看着她道歉,“是奕的不是,在奕的眼裡,汐便是汐,這王爺之稱便也免了吧。”
“撲哧。”澄汐被他裝模作樣的聲音惹笑了,也配合地作了一輯,口裡還振振有詞,“汐這廂有禮了。”
晚風起,葉飄零,火紅似錦,映雲成霞。
那夕陽下,兩抹並肩而立的身影,默默不語,似在欣賞這番繁華飄絮般的美麗,又似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畫地爲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