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剪不斷的情愫
平時，澄汐都會在顏楓的房裡就寢，弄得顏楓的小苑纔是她的主苑一樣。顏楓在屋裡等了很久，都不見澄汐的蹤跡，有些奇怪，平時若是她有事不在，都會讓若水或者劉炎來告訴他不用等她的，但是今天到了子時還不見人影。
顏楓才踏出“沐風苑”，就看到澄汐立在苑外的湖邊，仰首向天，月光灑在她的身上，波光粼粼，風過處衣袖翩躚，容姿光耀，只是神情愴然，默默不語。
不由得一怔，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澄汐，平日裡或淡然或霸氣或耍賴或驕縱的她，卻抵不過如今這樣被寂寥包圍的她，只一眼，絕美如塵的身姿便深印入他的心間，讓他忍不住想要擁住她，溫暖她。
似感覺到有人，澄汐轉過頭，看到顏楓走過來，習慣Xing地靠住他，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胭脂清香，躁亂的心一下子平靜下來，那翻騰不息的痛楚居然也慢慢平復，消失無蹤。
“汐主有心事？”看着反常的澄汐，顏楓有些擔心。澄汐向來是情緒不外露的人，即使心裡有事，面上也總是淡淡的，很少會讓憂愁流露得如此明顯。亦或是，並不是她不想掩飾，而是那種悲傷太過濃重，她根本沒辦法遮住。
“楓，你會騙我麼？”將頭深埋進顏楓的頸窩，夾雜着濃重的鼻音，讓此時的澄汐看起來，有些孩子氣的任Xing。
偶爾能看到如此稚氣的澄汐，顏楓面上一柔，微微一笑，“不會。”
心裡卻忍不住擔心起來，他想問她到底怎麼了，卻不知從何問起，他看到的她大多是淡漠的神情，沉着冷靜，好像永遠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他喜歡那樣自信的她，眼底永遠都閃着耀眼的光芒，讓人無法直視。
可是現在，她就像脫去了自信的外衣，一臉的脆弱，彷彿還夾雜着幾不可聞的自卑，他不明白他怎麼會在她的眼裡看到自卑，那樣深刻入骨的，讓人心痛的自卑。
“我以爲，我已經忘他了。”澄汐已經開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了，是那個在孤兒院長大的顧澄汐，還是在這個富麗堂皇的皇宮裡長大的蕭澄汐，心裡空空的，好像被人拿走了一大塊，那空蕩蕩的茫然讓她手足無措了起來，即使早已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爲什麼，心裡，還是這麼疼？”
“汐主說的是。。。。”伸手撫平她緊皺的眉頭，心疼地摟住她，“怎麼了？”
“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好麼？”澄汐的聲音小小的，但是在黑夜裡，卻異常清晰，“他是父君最得意的學生，父君常常告訴我那個人有多優秀有多出色，絲毫不遜色於女子，後來我偷偷跟着父君去了雲霧山，也見到了那個人。他真的很不一樣，站在高聳入雲的羣山之中，竟不會覺得他的渺小，反而會覺得那些羣山不過是他的陪襯而已，他就像，**，即使滿身的淤泥，只一眼，便讓人印象深刻。”
細細地回憶着，也慢慢地講着他們之間的故事，澄汐的眼底一片迷茫，彷彿連她自己都跌進了那個迷霧一般的故事裡了，明明那個人不是她，但是她卻好像親身親歷了那樣的迷戀一般。
“之後幾年，我常常偷偷跑去雲霧山找他，我總是說等我長大了就要娶他，他卻總是不予置否，我沒有告訴他我是誰，我想着有一天我會用八擡大轎，以正君之位來迎娶他。”澄汐的聲音清遠幽然，夾着淡淡的不知所云，似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只是跟着心，便說了出口。
顏楓心裡有些澀澀的，原來她的心裡，早就住着一個人了，在他還不認識她的時候。
“後來父君去世，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很多人幫我去打聽，終於打聽到他離開了蕭國，去了黎國，即將成爲黎帝的君後。我立刻去了黎國找他，我不懂，爲何他要嫁給一個大了他二十歲的女人，甚至那個女人可以做他的母親了。”澄汐的語氣開始有些激動，握着顏楓的手也越抓越緊，“我到了那裡，已是黎帝封后的前夕，我問他爲何不等我，他告訴我他要的是權傾天下，而黎帝願意和他共享江山，在我還來不及告訴他我的身份的時候，他就迷暈了我，派人將我送出城。”
“嘶。。。”顏楓吃痛地輕呼，也拉回了澄汐的注意，她低頭一看，自己緊握着顏楓的手腕，腕側已顯出一大片微紅，她立刻鬆開手，“對不起，我。。。”
“沒事。”搖搖頭，他願意與她分擔她的痛，他問道，“後來呢？”
“後來我被人救了，送回了蕭國。但是我失憶了，把那些事情都忘記了，直到這次的重傷，纔回憶起了這件事情。”最後這段輕描淡寫地帶過，澄汐已然恢復了神情，剛纔的脆弱宛若從未出現在她臉上一般。
“汐主，還愛他麼？”顏楓輕啓朱脣，卻吐出一個讓她渾身一震的問題。似乎，顏楓總是能輕而易舉地觸到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他的問題，一針見血。
“我。。。。恨他。”半響，才吐出了3個字，澄汐蹙眉，恨和愛是同樣濃烈的情感，沒有愛便不會有恨，因爲愛的背面是遺忘，而不是恨。
她一直逃避着自己的感情，不敢言愛，因爲被背叛過，被丟棄過，所以太懂得那種被遺棄的痛，那種孤獨而冰涼的痛會沿着血液融入身體。小心翼翼地守護着自己的真心，不敢交付給任何人，即使是顏楓，她仍猶豫躊躇，深深的恐懼早已烙在了她的心底，也許這輩子也無法抹去。
“不要再想了，好好地休息，好好地睡一覺。”顏楓的聲音輕輕柔柔地彷彿三月的Chun風，拂過無痕，卻暖入心間，澄汐緩緩地閉上了眼眸，呼吸也漸漸地沉重了起來。
顏楓一下一下地輕拍澄汐的後背，動作輕柔地好像懷裡摟着的是個易碎的寶貝，秀美的表情帶着陰狠，和平時總是溫柔的樣子有點不同，他的眼中射出一抹精光，不着痕跡地望着北方，那是，黎國的方向。
既然，是你想要的，我，便會幫你。不管是誰，只要傷害了你，就是我的敵人。不管是誰，都要付出代價。
懷裡的人兒宛若感受到身邊的寒意，不自覺地輕顫一下，顏楓立刻攔腰將她抱起，走進了房間。
黑暗裡的那抹身影頓了頓，彷彿是因爲顏楓輕而易舉地抱起了澄汐，但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見了。
誰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也許，過了今夜，一切，都會開始緩緩地改變。
命運之輪的轉動，已經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