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沒預期的疼痛,舒欣終是在離地一尺處停了下來。
她在心裡直呼好險,耳邊卻傳來玉修溫潤如玉的聲音:“雖然是祭祀,但是祭壇卻還沒到,王妃心誠,涼州的百姓都看得到,用不着一下馬車就跪拜。”
一回頭,卻見到了玉修那雙含着笑的眼眸,她心中的怒氣不由得升了幾分,也笑着道:“多謝王爺!”她的腳卻狠狠的踩了玉修一腳。
玉修吃痛,卻強自忍着,只是那張臉的顏色卻微微的變了變,淡淡的道:“都是一家人,就不用那麼客氣了。”
丁流景見得兩人這副模樣,不由得好笑,卻在旁道:“涼州的百姓都知道秦王和秦王妃感情很好,但是也用不着在這麼多的百姓面前表露出來吧!”
舒欣微微皺眉,才發現由於她摔了下來,卻被玉修接住,抱在了懷裡,兩人又說了這麼多的話,在外人的眼裡看來,兩人實在是親密無間!她再環顧四周,好在大部分百姓都極爲尊重玉修,均低着頭,只有極少數的百姓頭是擡起來的,看到兩人的這種情景,嘴巴也成了O型。
她咬了咬脣,冷哼一聲,忙從玉修的懷裡鑽了出來。
祭祀的地方在山頂,而那落霞山極高,只有步行才能上得去。更兼祭祀最是講究心誠,一步一步的爬上去才能體會得出那片心誠。
舒欣望着那座山峰不由得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要爬上去,不得累個半死。她看了眼身邊的玉修,卻見他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也不理他。她冷冷的一哼,咬着牙往上爬,只是才爬到一半,就已累得氣喘不已。
就在她趴在石頭上休息的時候,玉修走到她的身側道:“上來吧!”說罷,半蹲在她的面前。
她扭過臉不理他,他淡淡一笑道:“你若是不想讓我揹你,就慢慢爬吧!”說罷,便欲起身離開。
舒欣輕哼了一聲,卻就在玉修快要起身的時候,騰的一躍上了他的背,嘻嘻笑道:“有王爺這個強有力的腳伕,我又怎麼能爲難自己!”心裡不禁感嘆,他拉了兩天還有這麼好的精神,實在是難得。她心裡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眸色轉深。
玉修不由得失笑。
山頂是一塊平地,那裡立着一塊大大的石碑,旁邊還有一座廟宇。石碑上寫着“天地衆神之位”,廟宇上有一副石刻的對聯,上聯:天地玄黃賜米糧,下聯:風調雨順濟皮囊。
舒欣皺了皺眉道:“這是我見過的最爲古怪的對聯。”與其說那是對聯,倒不如說那更像是打油詩,而且韻律都極不工整。
玉修掃了一眼後道:“這是涼州百姓寫的一首對聯,無非是想向上天祈求風調雨順。仔細一起你會發現還是有些道理的,風調雨順了纔會有飯吃,有飯吃了才能長成一副好皮囊。”說罷,他卻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對勁,他每年都會來這裡一次,只有今年纔有這種怪異的感覺,到底哪裡不對,卻又說不出來,他眸子裡的光芒閃了閃。
舒欣不禁有些無語,如果說那句對聯讓人無語的話那麼玉修的話更讓人無語。
接下來便是祭祀,冗長的祭祀祝詞無聊至極,她跪在那裡直想睡覺,她斜眼看了一眼身邊的玉修,卻見他一臉嚴肅的跪在她的身邊,神情看起來甚是虔誠。
她低低的問道:“還要多久?”她很想告訴他要風調雨順不是求求就能求來的,只是那些二十一世紀的說詞就算是對他講了他也不會明白。
玉修輕輕的道:“快了!”卻是連頭都沒有回。
舒欣又道:“你以前每年都會回來參加祭祀活動嗎?”
玉修輕輕的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她只覺得無聊至極,又不敢明目張膽的東張西望,她知道她的身後是跪了黑壓壓一大片的老百姓。便只能睜着那雙明亮的眼睛四處亂轉,突然發現那祭壇邊有一塊淺黃色的布,那塊布隨着山風吹着亂動,動起來的樣子還甚是好看,她終於找到轉移注意力的地方了,眸子裡卻劃過一抹無奈。
他,終是來了。
祭祀完畢後已值中午,衆人依據慣例要到小廟裡去吃些齋飯,這中間還有一些空檔,她趁玉修不注意跑到了小廟的側門,卻見喬悠然一襲黑衣立在那裡。他雖然易了容,但是他的身材她卻一眼就能認得出來。
喬悠然一見她過來,眼眸裡滿是欣喜的道:“我就知道你能認出那塊黃布的含義,我們快走吧!”
舒欣當然認得出那塊黃布的意思,以前兩人在相府時,她曾用類似的黃布做過一個風箏,結果風箏飛到了相府南院的樹梢上,她央他幫她撿回來,而那一次,他曾狠狠的爲難過她,所以她對那塊黃布的印象深刻。再加上今日祭壇邊上的那塊黃布明顯的被人剪成風箏的形狀,她又如何會不認識。
她咬了咬脣道:“我已經對你說過,這裡不適合你呆,而我也不會離開這裡,你還是快些離開吧!”欠的情太多了,她又如何能走?
喬悠然幽幽的看着她,有些感傷的道:“你是真的愛上他呢?難道你就這麼快忘記他對我們所做的種種?”他見她不語,又道:“不將你帶走,我是不會離開這裡的!”
舒欣冷哼一聲道:“你真的覺得你能帶得走我嗎?先不說我願不願意,就說這落霞山上滿是伏兵,你就算是有三頭六臂都難獨自離開,更何況是帶上我?喬悠然,你想的太天真了!”
喬悠然看着她的眼眸道:“你覺得我會看不出來玉修的佈局嗎?這裡的老百姓大多都是他的侍衛,我之所以冒險來帶你走,也早已將這些算到,所以,今日裡我不將你帶走,是不會離開這個地方的。”
舒欣怒道:“喬悠然,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變得這麼固執!我也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我若是不願和你離開,你也休想帶走我!”喬悠然此時的模樣又哪裡還是以前沉穩的他?她知道往日裡他不會輕易冒險,而今日他卻爲了她冒了這麼大的險。
喬悠然咬了咬嘴脣,那雙桃花眼裡滿是傷感:“這裡雖然是龍潭虎穴,但是卻又因爲人多,所以是逃跑的最佳時機。欣,這是你我逃走的最佳時機,若是錯過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有這樣的機會。”
他心中暗暗發誓,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將她帶走,現在她的心裡已經向着玉修了,若是任她再呆在玉修的身邊,他實在是不敢想像後果。
舒欣嘆了一口氣道:“表哥,你應該很清楚,我們之間是不適合的!”
喬悠然看着她道:“月靈已經告訴我了,你上次拒絕我是因爲你聽到了我和舒相的談話,但是你們卻沒有聽到後面的話,我雖然是舒相的親生兒子,但是你卻並不是他的女兒!”
月靈隨他在駙馬住下之後,見他一直心心念唸的想着舒欣,那一日他帶着侍衛準備出發救舒欣時,她便勸他對舒欣死心的好,因爲她不但已是秦王妃,更是他的親妹妹,又何苦如此執着。喬悠然聽到月靈的話時大吃了一驚,忙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月靈便將那一日她和舒欣如何擺脫玉修的掌控回到相府,又如何在舒相的房門口偷聽到兩人對話的事情說了一遍,喬悠然當時不由得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終是明白了她那一次之所以拒絕了他是因爲誤以爲兩人是親兄妹!
喬悠然再想得她後面又願意和他一起遠走天涯的種種,不由得感慨萬千,她比他勇敢的多,居然誤以爲兩人是親兄妹都願意和他在一起,光是這一點,她就需要多大的勇氣!這中間她又是衝破了多少層束縛才能夠做得出那樣的決定來!
喬悠然聽得月靈的話後,只恨不得立馬飛到舒欣的身邊,將她帶回飛雁城,好好的疼她寵她,只是見得她之後她的態度已不同往日,眼眸裡的關切依舊,卻少了一分纏綿,他想起玉修付出的種種,心裡雖然能理解她的感受,但是卻更加害怕她會愛上玉修。於是更加堅定了要帶走她的念頭,以至於就算是隻身犯險境也在所不惜。
舒欣不由得一怔,喃喃的道:“你說什麼?”她不是舒相的女兒,那她又是誰?
喬悠然打量了一下四周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離開這裡,我再好好的跟你解釋!”再不離開,玉修只怕就要到了。
舒欣心念一動,在心裡權衡了一下終是咬了咬脣道:“好,我跟你離開!”她要和他離開是想知道她到底是誰,另外一方面她也知道喬悠然的性情,此時若是再不走,玉修一到,只怕會有大麻煩,今日和酒店的那日不太一樣。
她不願喬悠然傷害玉修,卻也不願玉修傷害喬悠然。
她正欲朝他走過去,一雙強有力的手卻將她拉了回來,只聽得玉修冷冷的道:“你覺得你今日裡能帶得走她嗎?”
玉修的話音一罷,十幾個侍衛將喬悠然呈半月形包圍了起來,這些侍衛是暗衛中的好手,個個武藝高強。落霞山又高又陡,喬悠然的身後是萬丈懸崖。
舒欣擡眼看了玉修一眼,卻見他滿臉鐵青,周身冷若寒冰,一雙狹長的眸子裡再沒有往日的溫潤,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殺機。
玉修也不看她,一雙眸子冷冷的看着喬悠然道:“你三番五次的跑到本王的地盤上撒野,是覺得本王太好欺負嗎?自上次你在酒店裡消失了,讓本王好找,沒料到十三駙馬卻有這麼高明的易容之術,今日裡我也得感謝王妃,若不是王妃,要在人羣裡將十三駙馬認出來,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本王今日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你今日裡不但帶不走她,你的命也得留下!”
舒欣咬了咬牙,看着玉修道:“原來你早就料到他會來這裡,所以你就利用我將他引出來?”她不由得有些生氣,玉修怎麼能這樣!
玉修將她摟得緊了些道:“你這麼聰明,你覺得他會放過這麼好帶走你的機會嗎?你覺得我就會那麼笨,會任由他胡作非爲嗎?”早在舒欣下毒讓他拉肚子的那一日,他便已經識破了用心,看似惡作劇的行爲,背後卻隱含了極大的深意。
只是她的毒實在是厲害,他想盡了辦法也沒法止瀉,而他身上的碧玉珠也解不了那隻會讓人拉肚子的毒。只是他雖然沒能氣力與喬悠然交手,卻並不代表他身邊的侍衛沒有這個能力。縱然王府里人人都中了毒,但是王府外的侍衛卻不曾中毒,而他手下的暗部和紅衣衛的飲食卻都不在王府裡。
她的毒也便無從下起,他佩服她的用心,卻是心裡卻又是難掩的失望和傷心。她的心裡依然還有喬悠然,他又該如何是好?
今日的落霞山上無疑是龍潭虎穴!
舒欣一時語塞。
喬悠然冷冷的道:“玉修,你的種咱算計,我豈會不知,還是那天的話,我敢來,就表示我能夠全身而退,否則我就不會來了!”
玉修冷冷一哼道:“你覺得本王上了你一次當之後,還會再上你第二次當嗎?”他的話章一落,便聽得一陣慘叫傳來。
喬悠然的臉色微微一變,玉修又道:“你行事的確是極爲小心,但是並不代表成無一失,同樣的方法若是在本王身上還能用第二次,本王也真是傻瓜了。”
原來玉修覺得廟和石碑的佈局有些不對,便猛然想起在酒店裡的那一次,喬悠然在那口枯井裡埋伏了人,所以那一日才能從他的手裡全身而退,而那個廟下是一個地道,喬悠然在派人潛入時,因爲那個地方的空間太小,便往旁邊拓寬了些,正是由於他的拓寬,不小心碰到了碑的基石,以至於石碑向下陷了一寸,這些微的差距常人或許不用注意,但是玉修素來心細如塵,又每年都會來這個地方一次,他的記憶力又極佳,所以就算只有些微的變化也能被他發現。
而剛纔那一陣慘叫,但是喬悠然的那些侍衛盡皆被殺的聲音。
喬悠然冷冷的道:“秦王不愧是秦王,好手段!”對男人而言,或許有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也是一件極爲愉悅的事情,縱然他恨極了玉修,卻還是極爲佩服玉修的本事。
玉修淡淡一笑道:“過獎了!”
喬悠然看了眼四周,他靠懸崖已不遠,這一日雖然是一片晴好的天氣,但是落霞山背後是一條河流,水氣縈繞,而他的身後是一片霧氣,他淡淡一笑道:“只是秦王縱然再厲害,要殺了我卻也不是一件易事。”
他的語音一落,便聽得有人大吼道:“不好了,着火了!”緊接着便聞到了燒焦的味道,一股熱浪也撲天蓋地而來。
舒欣回頭一看,卻見山腰處火光四起,落霞山由於是祭祀所在地,當地人信奉天神,山中的喬木從來都不砍伐,此時已值深秋,林中雜草已經乾枯,落葉積了滿地,一處火光起,整個山都會被燒光。
只得片刻,那火已燒的極旺。大火遇着乾柴,只燒的霹叭作響,黑色的塵屑四處亂飛。從山頂上望下去,除了火氣外還看得見滿天的塵霧。
而此時山上滿是祭祀的百姓,火光一起,百姓們便慌了陣腳,再加上山路崎嶇,要逃也無處逃,一時間慘呼連連,有不願被大燒到摔下崖的,也有摔進火海的,由於人數衆多,一些老弱婦孺被踩倒在地,而人羣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早已沒有往日的善心,根本不顧地上的老弱婦孺,一時間死傷無數。
舒欣見得這種情景,不由得大驚,那個對她百般溫柔的喬悠然何時變得如此心狠?她看着喬悠然道:“你爲什麼要放火?那些百姓是無辜的!”她的聲音裡是濃濃的失望,那個曾經善良無比的少年去了哪裡?居然連這種事情也做得出來!難道真的是被利慾薰心,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良善?
玉修的臉色變得鐵青,怒吼道:“喬悠然,你真卑鄙無恥!”
喬悠然也一怔,好似這種情況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一般,他咬了咬牙看着舒欣道:“那把火不是我放的!”他們之間因爲曾經的一個誤會而錯過了太多,他不願意再有誤會,有些事情也便需要澄清,是他做的便是他做的,不是他做的便不是他做的。
舒欣冷冷的道:“不是你放的又是誰放的?十三駙馬,你真是令我失望!”玉修是不可能放火燒自己的百姓。
喬悠然的身子晃了晃,她叫他十三駙馬,就表示和他劃清了界線,他喃喃的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難道不清楚嗎?”他似想起了什麼,看着玉修道:“玉修,真正卑鄙無恥的人是你,你爲了讓她討厭我,居然不惜犧牲這麼多無辜的百姓!”
舒欣頓時一怔,她雖然並不知道喬悠然小時候是什麼樣的性格,但是和他相處的這三年多來,他雖然不是那咱邊螞蟻都不踩死的人,但也不會對人下極厲害的殺手,更不會做趕盡殺絕的事情。她不禁回頭看了玉修一眼。
玉修見得她的目光,眼眸裡升起一抹傷痛,她居然聽了喬悠然的話就懷疑他,心裡難過至極,卻極輕淡的道:“怎麼?你難道真的信他的話,你難道真的認爲我只爲了留住你而對我自己的百姓下如此毒手?”他見舒欣的臉上滿是疑惑之色,又冷冷的道爲:“如果你真要那樣的認爲的話,那麼我也不留你,你隨他走吧!”說罷,他的臉上滿是哀傷。
舒欣咬了咬脣,玉修爲了她連皇位都可以不要,此時說出這樣的話來,她便能確定他也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與玉修相處的這一段時間來,雖然不敢說極爲了解他,但是卻知道他雖然做起事情來不講情面,但是對他的百姓,卻是極爲愛惜。對那些無辜之人,也不會下如此的毒手。
喬悠然冷冷的道:“玉修,你就不用假惺惺了,不是你還會有誰?”說罷,他便欲向舒欣走過來,那些侍衛的劍便直指着他。
玉修根本就不理他,卻看着舒欣道:“你是信我還是信他?”
舒欣怒道:“你們兩個人的話,我都不信,我只知道現在若不將火撲滅,那些百姓只會死傷更多!”
玉修的眸光一暗,卻還是淡淡的道:“趙子其,你去通知青龍,讓他帶人去滅火。”
那羣侍衛中的一個人領命而去。
玉修的嘴角露出一抹殺氣,冷咧無比的道:“今日裡我要見到喬悠然的屍體。”他的話音一落,那羣侍衛便揮劍向喬悠然刺去。
舒欣聽得這句話,不由得一驚,剛欲說話,只覺得全身上下一麻,才發現玉修點了她的穴道。她不由得怒道:“玉修,你不能殺他!”
玉修的眼裡露出一抹痛苦,看着她的眼睛道:“這個世上或許只有你纔會認爲他不會放那一把火,而我卻絕不會相信!”
兩人如此敵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玉修和喬悠然的位置若是對調的話,這種事情他或許真的能做的出來。
喬悠然一招橫掃千軍擋住侍衛們的攻擊,再飛身躍起,一招蕩劍式刺向其中的一名侍衛,那侍衛慘叫一聲,一條胳膊被喬悠然削斷,其它侍衛的攻擊便慢了一折,他趁此空隙怒道:“玉修,你比我想像中的更卑鄙,居然連這種手段都會用出來,你小心天打雷霹!”
他的武功雖然極高,但是那羣侍衛不是普通的侍衛,雖然他們的武功不若青龍白虎般精純,但是卻是配合無間,他此時再一分神說話,那羣侍衛便趁機再攻了上去,衆人而局凌利無比,他的左臂頓時被刺開了長長一道血痕。鮮血順着手臂往下流,再滴到了地上,秋日的天氣乾燥,血濺到了地上但與泥土混在了一起。
玉修冷冷一笑道:“你放心好了,老天爺都是長眼的,誰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老天爺就會收拾誰。但是無一向不太信老天爺,今日裡我便替老天爺執法!”
他的話音一落,那羣侍衛便變了一個陣法,刀劍泛起陣陣白浪往喬悠然的身上刺去,劍招凌厲無比,蕩起濃濃的殺氣。
舒欣見得這種情況,怒道:“玉修,你放了他,要不然我會恨你一輩子!”
喬悠然一邊還擊一邊道:“欣,你不用求他……”緊接着便聽到了一聲悶哼聲,他後面的話還未說完,左腳上又被劃了一刀。
玉修咬了咬牙道:“你就算要恨我一輩子,我今日裡也是非殺他不可,他今日裡能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我若是留着他,便是對不起整個涼州的百姓了!”他見她的眼裡滿是忿然,接着又道:“你或許認爲我今日裡殺他是出於私心,又或許是我設下了這樣一個圈套很卑鄙,但是我卻可以告訴你,你想的有一部分也是對的,無論於公還是私,我今日裡一定要殺了他!”
說罷,他輕喚道:“丁流景,你再不出手我便沒有你這個朋友了!”聲音很輕,卻滿是威儀。
舒欣不由得一驚,喬悠然連這些侍衛都對付不了,又如何能打得過丁流景?丁流景的武功她見識過,實在是高的可怕!
丁流景緩緩的走到玉修的身側,卻看了一眼舒欣,嘆了口氣道:“舒欣,人總是要做出選擇的,你不可能永遠在修和喬悠然之間搖擺,今日裡我便幫你做個選擇。”說罷,手上的大劍出鞘,人如流星般向喬悠然刺去。
丁流景的心裡有些無奈,他是旁觀都清,這一團亂麻總需要快刀斬斷的時候,而他或許就要成爲那把快刀。縱然以後舒欣會因此而恨他,但是三人若是再如此糾纏下去的話,只怕弄到最後,個個都會被傷的體無完膚。
舒欣怒道:“丁流景,你若是敢傷他一根毫毛,我……我……”她實在是想不起還有什麼能要挾到他,她的眼睛轉了轉道:“我便讓你以後的日子不安生,讓陌蘭一輩子也不原諒你!”
丁流景一邊攻向喬悠然一邊道:“陌蘭早已死了,又哪裡來的原不原諒!更何況你根本都不認識陌蘭,也不知道當年發生的事情。”
山風獵獵,吹起了他的長髮,他的臉如刀,可是他一聽得陌蘭的事情,那張剛毅的臉上也染上了一抹傷痛。只是傷痛歸傷痛,他的劍招卻是一點都不容情,一招長虹貫日,便將喬悠然逼到了崖邊。
喬悠然原本就受了傷,此時被他這一擊,頓時招駕不住,身子已經半懸在空中,腳踩在崖邊,泥土微微鬆動,一塊石頭便順着山崖掉了下去,良久纔有迴音,那山崖實在是深不可測。
山崖上風極大,而山崖下面滿是霧氣,縈縈繞紅看不見崖底。
此時只需丁流景再攻一招,他就算不被丁流景刺死,也會被摔下山崖。而丁流景的長劍卻如飛虹一般精煉 、流暢、狠辣。根本就不給喬悠然喘息的機會,一招逼到崖邊,另一招千軍萬馬飛快的向喬悠然攻去,這一招極爲厲害,將喬悠然前面的路全部封死,要休解這一招殺招,只有後退三步,可是他此時已站到了懸崖邊,根本無路可退。而他若是不後退,則會被丁流景的劍穿胸而過。
舒欣見得這種情況,不由得大驚,咬了咬脣道:“你之前跟我講過她死時的情景,要據我的分析,她不過是在生你的氣,服了一顆可以暫時停止血脈流動的藥,根本就沒有死!”
玉修聽得她的話,不由得一驚,陌蘭死時他也在場,當時他已確認過陌蘭已經了無聲息,心裡不由得起疑。再去看她的眼睛,卻見她地眸子裡光茫流轉,便知道她是在胡說八道,不由得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丁流景聽得她的話,不由得大吃一驚,喜道:“你說的可是真的!”他的話說到這裡,招工已經用老,根本沒有迴旋的餘地,只見喬悠然的身體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向崖底摔去。
丁流景心裡大急,伸手便欲去拉喬悠然,只是等他將招工撤回再去救人時,喬悠然已經沒了蹤影。
舒欣見得這種情況,心裡大恨,只覺得心頭氣血上涌,大吼了一聲,便摔倒在地。
原來她被玉修點了穴道,氣血被阻,而她情緒卻又極其激動,緊接着又受到了這種刺激,血流全往心頭流去,大腦裡一時缺氧,頓時便暈了過去。
玉修不由得大急,忙將她的穴道解開,輕搖她道:“舒欣,舒欣,你快醒醒!”
聽不到她的回答,他更是大急,忙伸手去探她的鼻息,鼻息雖然微弱,卻還有鼻息,他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舒欣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日的黎明,她只覺得心口堵得慌,才微微一動,便聽得追風驚喜的聲音道:“娘,你總算醒了,可把我嚇壞了!”
她將眼睛睜開,便看到了追風那雙烏黑髮亮的大眼睛滿是關切的望着她,她的心裡不由得一暖,淡淡的道:“我沒事!”
追風拍了拍胸脯道:“娘還說沒事,你都已經躺了三天了,這三天來,可把我給嚇壞了!”說罷,便雙手合十跪在地上,嘴裡唸唸有詞。
舒欣微微皺了皺眉,心裡有些好奇,問道:“你在做什麼?”
追風答道:“娘被爹帶回來的那一天,我就跟老天爺祈禱,保佑娘平安無事,沒想到真靈,我便在這裡謝謝老天爺!”他記得玉修將舒欣帶回來的那副模樣,當時真是把他嚇的不輕,問玉修發生了什麼事情,玉修也不說。
於是他便沒日沒夜的守在舒欣的身邊。
舒欣見他那雙晶亮的眼眸裡滿是血絲,小腦袋上頭髮亂成一團,小臉上也髒兮兮的,心裡不由得一暖。她當初收養追風時是懷着某些目地的,而她的目地達到後,她與他卻也建立了極深厚的感情,他雖然與她一點血緣關係都沒能,但是她看得出來,他是發自內心裡疼她的,是真的將她當成了自己的親孃。
一念及此,她的眼眶裡也溢出了點點水霧,她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道:“小笨蛋,娘還要保護你呢,又怎麼可能會有事。”
追風又問道:“娘,你那天到底是怎麼了?我問爹,他什麼都不說。”那一日玉修極爲狼狽的將舒欣帶回王府的時候,他嚇了一大跳,當時便纏着玉修問怎麼回事,玉修只讓他好好照顧舒欣,其它的卻是什麼都不說。
而舒欣昏迷的這幾日來,他一直守在她的身邊,片刻也不敢離開,玉修讓他回房去休息,他也不肯。他累了倦了就窩在牀邊上小睡一會,卻又一直不敢睡得太沉,怕舒欣醒來他還在睡覺,而照顧不了她。更怕她永遠都醒不過來,這幾日裡,他不知掉了多少眼淚。
他平日裡時常和丁流景的米飯一起玩耍,而這幾日,米飯天天來尋他玩,又時常跳到他的肩膀上對着他吱吱叫着,他也不理不睬。而在心情極度煩悶的時候,也會拉着米飯說話,只是米飯只會對着他吱吱的叫着。
玉修自舒欣昏迷的那一刻起,也一直守在她的身旁,而王府的大小事情又極其多,他便讓丁流景這幾日代爲處理,而丁流景又極爲討厭那些鎖事,這幾日來把丁流景煩的要死,對着玉修抱怨了好幾回,玉修只一句那一日是你將他打下山崖的,便將丁流景嗆的不輕。
那一日明明是玉修逼他出手的,而事情過後,玉修倒好,將自己的責任撇得乾乾淨淨,讓他一個人吃盡了苦頭,還敢說着風涼話!若在往日,他定已指袖離去,只是知道此時玉修的心裡也極爲難過,便便也不和玉修一般計較。
而追風卻從玉修和丁流景的對話中,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只是還不太清楚,又聽大夫說舒欣之所以會暈倒,是因爲氣血攻心,而他終是太小,不太明白什麼叫氣血攻心。又或許在他的心裡,原本對喬悠然的印象就不太好,所以喬悠然的生死他也不是太關心。
那日裡的那一幕又在她的腦中出現,她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道:“你還小,那天發生的事情就算跟你說了,你也不會懂。”一股恨意自她的心間升起。
追風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睛看着她道:“那天我問爹,他也是這麼說。”他的心裡也有幾分生玉修的氣,是玉修將舒欣帶出去的,就要好好的將她帶回來。
舒欣不由得一愣,玉修居然也這麼說,只是一想起他,她不由得又心生怒意,怒意纔在心頭升起,她便覺得心口一陣絞痛傳來,她捂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氣道:“你以後不準再叫玉修爲爹!”
追風的眼睛裡滿是不解,問道:“爲什麼?”其實他也只是叫得順口罷了,而且對玉修也有幾發崇拜。他喜歡玉修的那種氣度,心裡總隱隱的覺得只有像玉修那樣出衆的人,才配得上他心裡極爲尊敬的孃親。
舒欣冷冷的道:“不準叫就不準叫,哪有哪麼多的爲什麼?”
她的聲音很冷,把追風嚇了一大跳,在他的記憶中,她多是嘻嘻而笑的,很難會見到她如此冰冷的表情,他伸出小手,輕輕撫上舒欣的胸口道:“娘說不讓叫,我便不叫,我什麼都聽孃的,大夫說了,孃的病不能再動怒,否則會加重的!”
他嘴裡答應着舒欣,心裡卻在盤算着以後要尋機會將玉修好好的教訓一頓,玉修居然將娘惹得如此生氣!
舒欣聽得他的話語,心裡不禁有些後悔,追風和那件事情一點關係都沒有,自己兇他太不應該了,當下聲音放柔道:“乖……”心裡一時百感交集,居然說不出話來。
門口響起了腳步聲,舒欣望了一眼,見他一襲白衣站在門口,他的神色看起來極爲憔悴,他見她醒了過來,忙走過來道:“你終於醒了,你可知道,這一段時間把我嚇得不輕。”
舒欣冷哼一聲道:“追風,娘想睡覺了,把屋子裡的蒼蠅趕出去!”
追風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眨了兩下,滿是疑惑的道:“娘,現在天氣這麼冷,哪裡來的蒼蠅?”
舒欣不禁感到無語,這小子聰明起來的時候是很聰明,笨起來的時候又笨的緊,她正欲說話,玉修卻道:“追風,你照顧你娘已經照顧了好幾天了,都沒能好好休息,此時想必也累了,你先去休息好了,我來照顧你娘。”
追風睜大一雙眼睛看着他道:“你不許欺負我娘!”他的直覺告訴他,娘生病肯定和玉修有關。
玉修苦笑了一下,輕輕的揉了揉他的腦袋道:“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追風扭過頭對舒欣道:“娘,他要是再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替你報仇!”他說完這句話,又朝玉修做了一個示威的動作,才轉身離開。
舒欣見追風離去,只冷冷的哼了一聲,玉修問道:“可還有哪裡不舒服?”他的聲音溫柔而沉穩,比起往昔的溫潤又多一分關切。
舒欣淡淡的道:“多謝王爺關心,我很好!只要你不在我的身邊晃悠,我便覺得那裡都舒服,可是一看到你,我便覺得哪裡都不舒服。”
玉修不禁苦笑道:“我知道你會生我的氣,可是你再生我的氣,也不能拿你自己的身體來開玩笑。”說罷,伸手欲去撫她的額頭。
舒欣一把將他的手拂開,雙眼冷冷的看着他道:“多謝王爺美意,只是像我這種賤命的人,實在是受不起王爺的大恩。”
他的眸子裡滿是血絲,青黑色的鬍渣佈滿了下巴,臉上看起來滿是倦意。以前那丰神如玉的模樣,早已不在,只餘下憔悴。她見得他這副模樣,不由得微微的愣了愣,只是心中那涌上來的火氣,又將心間才泛起的點點憐惜消除的乾乾淨淨。
玉修的眸子裡劃過一抹傷痛,問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舒欣淡淡的道:“沒有什麼意思,如果我沒能記錯的話,我與王爺早有約定,待到奪位的事情了結之後,你我便再沒能任何關係,現在事情早已了結,我很感謝王爺這段時間的收留,但是王爺身份如此尊貴,我不敢再打擾了。”
玉修的眼眸微微的眯了眯,眼裡泛起了一絲怒火,強忍着自己的情緒道:“你又在這裡胡說八道了,你是我的王妃,這一生一世都是,我是不可能休你的。”
只是他再強自忍耐,舒欣卻還是能聽得到他話裡的起伏。
舒欣嘻嘻一笑,從枕頭下掏出一張紙遞給了玉修道:“我早知道王爺是個說話不算話的人,所以早就替王爺準備好了。”
玉修沒有接她的那張紙,他看着她的眼眸道:“這是什麼?”她的模樣看起來甚是憔悴,一張小臉沒有半點血色,嘴脣泛白,上面滿是裂痕,嘴巴微微上翹,看起來甚是倔強,只是那雙眼睛看起來依舊光芒灼灼。
舒欣笑的一片燦爛道:“當然是休書!”這張休書還是她在秦王府時準備的,她因爲害怕玉修會反悔,所以早早的就寫好貼身放着,原本以爲沒用了,卻又想起兩人鬥得你死我活的情景,便決定留着做個紀念。只是沒料到,卻在此時派上了用場。
玉修的臉色微微的變了變,他冷冷的道:“我說過,我這一生都不可能會休你!”
舒欣撇了撇嘴,眼裡滿是不悄道:“誰規定了只能你休我,就不能是我休你嗎?”
玉修的眼裡染上了一抹怒氣,低吼道:“舒欣,你何曾聽過這世上有娘子休相公的事情,你縱然再特立獨行,在這件事情上,我絕不會任由你胡來!”
舒欣淡淡一笑道:“你不是一直覺得我和這個世界的人格格不入嗎?那麼我也告訴你,我的確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這個世界的種種規矩對我而言,根本就沒有半點的約束力。反正今日裡這份休書我是給你了,不管你承不承認,從今往後,我和你再沒有任何關係!”
玉修不由得大驚,他一時還不能從她嘴裡的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的話中回過神來,難怪她的行爲舉止那麼奇怪,原來她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
她見玉修的臉上滿是怒火和驚訝,她又笑道:“王爺不必如此驚訝,我不過就是來自異世的人而已!”她的眸子裡光芒轉動,看着玉修道:“只是我今日裡身體還沒大好,還想在王府裡住上一日,王爺是大度之人,王府裡又還有那麼多的空房,讓我多住一日應該無妨。”
說罷,她將那封休書塞到了玉修的手中。
玉修這纔回過神來,冷冷的道:“我不管你是誰,又是從何而來,但是你來到了這個世界,就要遵守這個世界的準則。更何況,對我而言,你就是相府的七小姐舒欣,我的王妃,再沒能任何其它的身份!”說罷,也不看那封休書,將那張紙握在手心,再鬆開時,他的手中只餘下片片紙屑。
舒欣不由得大怒道:“我不管你承不承認,反正對我而言,你和我沒能半點關係!”她看了眼玉修又道:“看來王爺的肚量並沒能我想像中的那麼大,根本就不許我在王府裡多住一晚,那麼我今日就帶追風離開!”說罷,便欲起身下牀。
玉修一把將她拉住,眼裡滿是哀傷的看着她道:“難道他在你的心中就真的那麼重要嗎?你爲了他,居然再也不願理我?”
舒欣冷哼一聲,卻笑着道:“王爺說笑話了,像王爺這麼優秀的人,誰敢不放在心上,而他卻是我的親人,在這個世上唯一真正對我好的人,王爺讓我親眼看到你殺了他人,你覺得你是我你會怎麼辦?”
玉修一時怔住,她的眸光轉寒,冷冷的道:“正如王爺所言,你該死,可是在我的心裡,他卻不能死。”
玉修的眼裡滿是絕望,看着她道:“是不是對你而言,如果我死了,就表示一切都有其它的轉機,又或許對你而言,我只有死了,你纔不會恨我?”
舒欣微微一愣,她一時回答不他,她知道她並不想他死,嘴上卻道:“王爺說的甚是,你與我之間,或許只有其中一個人死了,才能了結這段恩怨!”
玉修的心裡滿是苦意,喃喃的道:“你如果離開了我,對我而言,是生不如死,那種傷痛我也不願再嘗一次。與其如此,還不如一死了之,這樣,我也沒能傷痛,你在這世上也便沒有恨的人了,便能幸福的活下去。”
舒欣不答,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看還好,一看不禁嚇了一大跳,卻見他極快的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狠狠的往他的心窩裡刺去。
那匕首寒芒陣陣,泛起點點光芒,刺得她的眼睛發痛,而他的臉上除了滿是傷痛之外,還滿是堅決,那雙狹長的眼眸還看了她一眼,一如往昔的溫柔。只是那抹溫柔之中,還有濃濃的傷痛和遺憾。而他的手卻又滿是狠辣,彷彿那刺下去的不是他自己的身體,而是別人的身體!他怎麼能那樣對他自己!
她的心猛的一緊,他不會真的要自殺吧!她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而她也知道,那一刀若是刺下去的話,玉修只怕的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