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麟等人被滅口之事,讓夏雪籬、顧少元二人短暫地陷入了被動,不過,因香薴治疫的藥研製成功,一行人也忙碌起來,快馬加鞭把藥方在整個嵩州推廣開來,不消數日,這得疫之人便好了大半,等到六月末時,整個疫區已是呈現一副百廢待興、勃勃生機的景象。
終於,州郡綏西城的戒備被層層卸下,那封鎖了近三月的城門終於緩緩打開,如同凝固了的時間瞬間迴歸,四周的灰白顏色也在頃刻恢復了往日鮮豔。
州郡郡守周溢是個年過六旬的老者,數十年前也在京中任職,卻因時局變遷流落綏西,在這南方小城做了一方郡守。經歷了一場時疫,讓這位老者原還斑白的頭髮全部變白,此刻人也瘦了一大圈,正顫巍巍地被其子撫過來向顧少元與夏雪籬二人行禮。
還未等他靠近,夏雪籬與顧少元已是當先一步把他扶起。
周溢老淚衆橫,見夏、顧二人都是身姿神秀,風采卓著。雖然自己比他們兩個整整大了兩個輩分,但平素關於眼前二位不和的傳聞與緋聞軼事多少也讓這遠離八卦核心的老者聽聞。此刻,事實勝於雄辯,這兩位黨羽鬥爭中井水不犯河水之人,居然聯手抗疫,協心賑災,真真傳聞不可盡信也!
他老懷寬慰,不住地對着夏雪籬與顧少元說着什麼“朝廷能臣,國之棟樑”一類,更激動地表示本朝有夏國舅與顧相如此人才,輔佐皇上左右,定能共譜盛世華章——
顧少元臉色微閃,只一瞬,便平復了尋常顏色。他想起夏雪籬的那句“不覬覦皇位”,心中不是不動搖的,但——
顧少元看向前方的梅馥,她今日本不想出席這個場合,疫病方好便迫不及待想入綏西城找尋三個哥哥,但都被夏雪籬壓下了。
顧少元自愧不如,也只有那個人,才能輕輕鬆鬆壓住梅馥的倔強,而他自己……顧少元苦笑,似乎從認識到現在,往往都是被牽制的那一個……
所謂問世間情爲何物,可謂一物降一物,或許……
顧少元不願意想下去。而此刻梅馥也正以三品淑人的身份與周溢見面,聽周溢一口一個女中豪傑,梅馥揚眉一笑。
“周大人繆賞,梅馥不過只是遵皇上旨意,做一做朝廷的搬運工罷了,其實若論功勞,妾的義妹香薴與尚書小姐段瑩然,才能擔得此名!”
馬車裡的段瑩然面色一變,畢竟要接見外臣,雖然她已拋頭露面多日,但這般正式場合,她不似梅馥有品級傍身,不便在朝臣面前現身,畢竟不是不懂禮數之人,便和香薴等人都在後面的馬車裡。
而她來疫區,雖說是爲了追隨夏雪籬,但形式高調,卻也爲民衆做了不少實事,所以絲毫不擔心自己的所爲被人輕易抹去。但現在聽到梅馥不但沒有半分獨吞的意思,還主動在周郡守跟前提及自己,段瑩然有些意外,掀簾看向梅馥的眼神也與開始有了不同。
而周溢神色也是一恍,他摸摸花白的鬍鬚,笑道。
“是老朽疏忽了,還多謝梅淑人提醒。”他環顧四周,“不過不知這位香薴姑娘和段小姐在哪裡?且容老朽代表嵩州百姓謝謝這兩位俠肝義膽的姑娘,沒有大家,就沒有嵩州的今日啊。”
衆人讓出一條道,段瑩然與香薴忙從馬車上下來,自又是一番寒暄,周溢見段瑩然磊落出塵,而香薴雖年歲不大,卻醫者仁心,又是妙手回春,更是讚不絕口。
香薴被這一頓誇,臉紅彤彤的,像個大蘋果,見梅馥看過來,無措地朝她眨眼。
梅馥回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見一切已妥當,她擡頭看了看天色,心下不由納罕,已經一個時辰了,怎麼梅家進綏西城的人,現在還沒有傳來消息?
心中隱隱冒出不詳的預感,梅馥控制住狂亂的心跳,不想讓自己再繼續胡思亂想,她再也站不住,正打算向夏雪籬、顧少元道別,先走一步入城時,遠處一騎快馬已是疾馳而來。
梅馥眼中閃過一絲狂喜,正打算詢問情況,馬上的人已是氣喘吁吁地回稟:
“梅,梅姑娘,梅家少爺們已不在綏西城……”
“你,你說什麼?”
梅馥眼睛倏地放大,差點站不穩。聽聞動靜,夏雪籬與顧少元也朝這邊看過來,那人忙不迭從懷中取出一個朱漆封印的信封。
“小的趕到的時候,梅少爺們留宿的客棧掌櫃只說他們留書一封,而人,已於昨夜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