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過境,枯枝冷寂,漩濛濛的一層雨霧,讓空氣都變得溼重。
雨天,人也容易懶懶的,歡喜閣停了排練,院子裡積起了水,在雨中泛起層層的漣漪,花漪紅斜倚在樓閣上,含笑看着穿蓑衣的孩子們捉來鴨子丟在水裡趕着玩。
看着看着,他收起了笑容,因爲院子裡來了個一個陌生人。
她右手打着油紙傘,左手臂彎裡抱着一領披風,靜靜立在院子裡,繡鞋浸泡在水中,任由孩子們趕着鴨子從她身邊呼嘯而過,濺了滿裙的泥點也無動於衷。
花漪紅匆匆下樓,梅馥手中的傘已被大風颳落在地上,他忙撐傘過去爲她遮住。
梅馥擡頭,劉海已經溼了,一縷縷貼在光潔的額頭上。
“我……是來還你衣裳的!”
她心裡難受,卻不能回家,因爲爹會擔心,嫂子們會嘲笑,想找個朋友訴說,卻發現和顧少元混在一起的這幾年,她已經變得一個朋友都沒有了。
花漪紅沒說話,把她拉到樓上,找來布巾替她擦乾溼透的發,看了看她的鞋,手伸到一半卻止住了。
“把鞋脫了,坐到榻上去。”
梅馥乖乖地脫掉鞋子,依言坐在榻上,她很累很冷,花漪紅的房間此時如同一個避難的港灣,她只想躺下歇息。
這麼想着,她便真的躺下了,像貓一樣捲縮起身子。
花漪紅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撈過被子替她蓋上。
“你把我這當成客棧了?”
梅馥背對着他,裹緊被子。
“花漪紅,給我唱個曲子吧?就唱南柯夢。”
花漪紅靜靜望了她一眼。
“你怎麼了?梅馥。”
梅馥沒有回答,反而自己喃喃哼起來。
她只聽過一次,曲調記得不熟,唱起來未免有些滑稽,花漪紅卻笑不出來,他想了想,伸手輕拍她的肩膀,啓嗓道。
“唏噓往事已從空,而今恍如一夢中,寧願癡醉不願醒,自古多情復無情……”
他的歌聲似有魔力,總能直擊人心最軟弱的地方,梅馥再也忍不住,轉身伏在他膝頭哭起來。
花漪紅嚇了一跳,歌聲戛然而止,兩人這樣近距離的接觸讓他覺得不妥,但他卻沒有排斥,反而伸手覆上梅馥光潔的額頭,倒抽一口涼氣。
“你在發燒,梅馥!”
梅馥此時頭腦已經不太清楚了,嘴裡胡亂應了一句,雙眼半開半合。
花漪紅搖頭,起身倒了杯熱茶,又從藥箱裡找出夏雪籬贈他的清心丸,這纔過來扶起梅馥,親自喂她服下。
接觸到梅馥柔軟而滾燙的嘴脣,花漪紅心中有些異樣,梅馥卻沒感覺,就着花漪紅手裡的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水,花漪紅於是將茶杯擱在桌上,突覺肩頭一沉,轉身發現梅馥已靠在他肩頭睡過去了。
花漪紅面色微紅,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最後嘆了口氣,乾脆靠坐在軟榻上,任由梅馥枕着他的肩膀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