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貓鼠遊戲 劉寧帶着數千精騎,直撲侯良柱大軍的左翼而來。
冰冷的馬刀反射着寒光,一面面五顏六色的令旗獵獵作響。
“壞了!被堵住了!”
侯良柱臉色鐵青,攥着繮繩的手心全是冷汗。
他死死盯着那支高速逼近的騎兵,看其規模足有兩千多人!
賊兵主力明明還在十五里開外,怎麼突然又殺出一支騎兵來?賊兵到底有多少家底?! 侯良柱畢竟是宿將,在最初的驚慌過後,片刻後便恢復了鎮定。
他拔出腰刀,朝着傳令兵聲嘶力竭地吼道:
“快!傳我將令,全軍往江邊靠,護住右翼,別被賊騎給圍了!”
“結成圓陣,長矛手、刀牌手向外,弓手銃手在內!”
“都給老子穩住!誰敢亂跑,立斬不饒!”
士兵們被這突如其來的精騎嚇得手足無措,但在將官的呵斥聲中,還是咬着牙迅速調整隊列。
八千明軍迅速結成了一個背靠江水的半月陣型。
長矛手和刀牌手頂在外圍,形成了一道鋼鐵荊棘;弓手彎弓搭箭,銃手填裝鉛彈,緊張地盯着側翼的騎兵。
見到麾下官兵擺好了陣勢,侯良柱這才稍稍放鬆。
他深知,面對騎兵,一旦步兵陣型散亂,就是待宰的羔羊。
萬幸的是,他的大軍右側緊靠着奔騰的嘉陵江,洶涌的江水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賊兵無法從江面發起攻擊,他只需要全力防守其他三個方向,壓力驟減。
此時,劉寧帶着兩千騎兵,跑着步子,衝到了距離官軍大陣兩百步開外的地方。
(馬匹的步伐一般分爲四種,慢步、快步、跑步、襲步。) (慢步、快步主要用於行軍或調整隊形;跑步主要用於追擊或撤退;襲步用於衝鋒陷陣。) 劉寧眯着眼,打量着官軍如同刺蝟一般的圓陣,冷笑不已。
陣勢確實擺的挺標準的,可有什麼用呢? 戰場的主動權在劉寧手裡,他又不急着進攻,大帥的主力最多兩個時辰就到。
到時候步兵精銳上來,這幫官軍照樣難逃一死。
侯良柱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如果不想辦法突圍,等賊兵主力到位,這八千明軍就得全軍覆沒。
可數千騎兵在側,他哪敢放開手腳全速行軍? 沒辦法,侯良柱只能下令,讓大軍保持陣型,背靠河岸徐徐撤退。
劉寧等的就是這一刻,只要你的軍陣開始移動,騎兵總能找到破綻。
噓—噓—
隨着兩聲急促的骨哨聲,身後的騎兵們自覺分成了十幾只百人小隊,各自站定。
他們取下背上的長弓,從馬背一側的箭囊中抽出羽箭,搭在弓弦上,隨時準備發起進攻。
見着身側賊騎的舉動,還在慢慢往後挪動的官兵們紛紛停下了腳步,不敢再動,生怕漏出破綻。
可他們不動,劉寧也不動,只是快步遊曳在軍陣外圍,像是在玩一場貓鼠遊戲。
見此情形,陣中的侯天錫急了,他撥開人羣,快步來到中軍處:
“爹,賊兵欺人太甚,讓我帶騎兵去吧!”
“我帶騎兵斷後,你帶弟兄們先撤!”
侯良柱聞言,斷然拒絕道:
“不行,咱們只有八百騎,你去了就是死!”
“聽我的,保持陣型先撤,前方不遠處就是丘陵,只要撤進去咱們就能甩掉賊騎!”
侯天錫拗不過他爹,只能帶隊繼續向南撤退。
眼見官軍又開始挪動,劉寧馬鞭一指: “去,射上一輪再說!”
兩隊騎兵應聲而動,一前一後保持着百步的距離,慢慢提起馬速,朝着明軍大陣的左角衝去。
見賊騎疾馳而來,剛剛還在艱難挪動的官軍像受驚的刺蝟,猛地停了下來。
“停!停步!結陣!”
在軍官的呼喝下,前隊的刀牌手和長矛手立刻豎起盾牌、長槍。
身後的弓手和銃手,則死死盯着賊騎的距離,計算着射程。
沉重的馬蹄敲打着凍土,由緩至急,如同催命的戰鼓,越來越快,越來越響。
兩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只要等賊騎進入八十步內,他們就能狠狠地射翻這羣騎兵。
可就在此時,處在被衝擊位置的把總頂不住了。
“就是現在!放箭!放銃!”
面對數百戰馬的鐵蹄,他雙腿直打顫,沒等賊騎進入射程,便嘶吼着下達了命令。
霎時間,箭矢與鉛彈如同驟雨一般,朝着前隊的騎兵潑灑而去,在空氣中劃出尖銳的呼嘯。
眼見官軍按耐不住,領頭的管隊立刻吹響了嘴裡的骨哨。
聽見哨響,騎兵們猛地一帶馬繮,朝左偏轉馬頭,以一條極爲流暢的弧線,高速掠過了官軍的陣角。
他們衝鋒是假,吸引火力纔是真!
官軍傾瀉而出的箭矢鉛彈,絕大部分都落在了空地上,有的則是從賊騎轉向的隊尾上空掠過,差之毫釐。
只有極少數倒黴的騎兵被流矢射中,但百步左右的距離,還不足以射穿他們身上的鐵葉棉甲。
一輪聲勢浩大的齊射,就這樣被輕易地騙了出來,收效甚微。
“不好!”
侯良柱在陣中看得真切,心頭猛地一沉。
果不其然,就在官軍忙着重新搭箭、銃手匆忙裝填火藥鉛彈,後隊的騎兵已然加速衝了上來。
他們趁着官軍火力出現短暫真空的當口,迅速穿過瀰漫的塵土,瞬間拉近了與官軍的距離。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這個距離,已經近在咫尺,後隊騎兵們甚至能清楚的看見官兵臉上驚恐的表情。
“放!”
領頭的騎兵們甚至不用瞄準,手中弓弦輕輕一鬆,隨即一拉繮繩,掠過了前面的軍陣。
數百隻箭矢帶着刺耳的尖嘯,狠狠地扎進了官軍陣中! 躲在盾牌後的刀牌手相對安全,但他們身後還在裝填彈藥的弓手和銃手們,可就慘了,成了賊騎的活靶子。
羽箭居高臨下,而且勢大力沉,輕而易舉地就穿透了他們身上的布面甲,深深扎進肩膀、手臂、胸膛,貫穿而出。
還有的的倒黴蛋甚至被一箭射中面門,當場沒了生息。
這一輪兇狠的抵近騎射,瞬間在官軍緊密的陣型上撕開了一道口子。
初步估計,至少有四五十個士兵中箭倒地,喪失行動力。
痛苦的哀嚎此起彼伏,恐慌的情緒開始逐漸滋生。
兩支完成任務的騎兵小隊毫不停留,在官軍倉促射出的箭矢和零星火銃的歡送下,揚長而去。
見此情形,侯天錫再次挺身而出,對着侯良柱請命道:
“爹,我去吧,要是再被賊兵來上兩輪,咱們八千大軍,誰也跑不了!”
而侯良柱也清楚事態緊急,只能讓兒子帶兵斷後了。
“天錫,”
侯良柱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把本部八百騎都交給你了,務必拖住賊騎,爲大軍撤退爭取時間。”
“記住,不要硬拼,纏住賊兵即可!”
“得令!”
侯天錫沒有半分猶豫,抱拳領命。
他知道此去九死一生,但數千將士的性命就在身後,他只能迎難而上。
侯天錫快步走出中軍,對着早已嚴陣以待的騎兵點了點頭,隨即翻身上馬,出了軍陣。
官軍的騎兵們沒有絲毫猶豫,輕輕一夾馬腹,緊隨其後,擺開了陣勢。
劉寧一直緊盯着官軍的動靜。
看到對方終於按捺不住,派出一支騎兵試圖反制時,他一臉興奮。
“這是斷尾之策,姓侯的想跑了!”
“傳令下去,兵分兩路,把總周震令、許飛各領五百騎,繼續襲擾官軍大陣”
“我要親自會一會這小將!”
侯天錫攥緊長槍,死死盯着對面的賊騎,喉嚨裡滾出一道軍令: “好個賊子,竟然還敢分兵!簡直不知死活!”
“八百騎分四隊,我爲前鋒,四百騎分守兩翼,結成鋒矢。”
“剩餘一部,去護住軍陣!”
隨着他一聲令下,八百騎兵迅速收攏, “殺!”
官軍騎兵迅速收攏,長槍手在前成尖錐,馬刀手護住兩翼,猛地朝着賊騎衝了過去。
見着官軍騎兵朝他殺了,劉寧絲毫不懼,反而冷笑一聲: “哪來的愣頭青?”
“想換命?”
劉寧馬鞭一甩,帶着人馬斜切而出。
他根本不與官軍正面交鋒,隊伍行至距官軍五十步左右時,立刻調轉馬頭,試圖朝官軍側翼迂迴。
侯天錫見賊騎迂迴,眼角一跳,隨即帶隊偏轉左翼,緊隨其後。
可劉寧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
見官軍殺來,他口中骨哨一響,隊伍猛地一個加速,甩開官軍的追擊,繞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直奔官軍右後方殺去。
騎兵交戰時,左、中、右以及左後方都是攻擊範圍,唯獨右後方是死角,除非你能左右開弓。
找準進攻方位,劉寧麾下的騎兵們立刻直起身子,彎弓搭箭,朝着官軍隊列的死角,就是一輪騎射。
瞬間撂倒了數十名官軍騎兵。
這波襲擾後,賊騎順着弧形路線繞回側翼,不給近戰機會。
見此情形,侯天錫大驚失色,立刻下令掉頭向右,準備甩開賊兵的突襲。
(這一段太難寫了,我乾脆直接上圖,你們會意一下,這纔是騎兵交鋒的戰場,不是對衝!)
(紅色是官軍,藍色是我軍。) 作者實在沒這個筆力寫出這種場面,見諒見諒。
看圖吧,各位。
首先騎兵對撞的場面很少。
歷史上有記載,騎兵對衝,兩方人的馬會害怕,然後停下來。
隨後就是騎兵們在馬上乾瞪眼。
騎兵對上騎兵,除了正面接敵,就是看誰抓得住敵人的右後方。
大多數人射箭通常是左手持弓、右手拉弦,能左右開弓者非常少見。
而常規的騎射姿態分別有分鬃、對鐙、抹秋三種; 分別對應前方、左側、左後方這三個角度,所以一般騎兵對自己右邊的敵人是沒什麼辦法的,除非你的騎術高超,能夠瞬間調轉馬匹。
武備要略騎射說中有記載:
“其戰陣中或敵從右邊殺來,能左右射者不待言;如不能者,急將馬膝轉右邊方能殺敵,故練馬乃兵家之急務,臨陣可以寄生死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