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沈昭意算是懂了爲什麼當時聊天突然中斷。
“所以今天又是因爲什麼動手？”她問。
裴焰抿了抿脣，沒說話。
那小年輕民警翻着筆錄，替他解答：“這位徐先生聲稱，裴焰想收購他們車隊，雙方談崩了，言語衝突升級爲肢體衝突。”
沈昭意不解，“咱們買的不是……”
話沒明着說出來，在場只有她和裴焰兩人懂。
其實一開始的確是找的所待那個車隊。
只不過劉經理處事圓滑，嘴裡蹦不出幾句實在話。
況且是好幾個股東一起合資，真要拋售，利益問題都得扯上個一年半載。
如今還能湊合，屬實沒那意向。
不過看在兩百萬的份上，劉經理倒是給他指了另一條路——
就是徐偉所在的車隊。
小老闆搗鼓着玩，人員簡單，一直也沒跑出個什麼名堂來。
眼瞅着就要解散。
裴焰語氣有些煩躁，“本來事情都談妥了，結果出門就跟這傻X——”
他猛地剎住話頭，調整了一下措辭，才繼續道：“他聽說我是買家，張口就是陰陽怪氣！”
無外乎還是那些“金主”“富婆”一類的字眼。
說到這裡，裴焰瞥了一眼沈昭意。
由於上次餐廳裡雙方都見過，所以徐偉順帶把她也扯進話題中心。
這纔沒忍住動了手。
沈昭意大致把事情捋順下來，她覺得，這事兒不全是裴焰的錯。
嘆了口氣，她轉頭問民警：現在對方什麼要求？
“賠償醫藥費，外加書面道歉。”
“如果調解不成，可能會走法律程序。”
沈昭意沉思片刻，很快有了決斷：“我們先動手，自然有過錯，醫藥費可以賠。”
“但對方無憑無據造謠，對裴焰，乃至對我，都造成了名譽損害。”
“書面道歉是不可能的，就算他不走法律程序，我也會追究。”
原本垂頭坐在那裡的裴焰，聽到這裡，猛地擡頭。
他沒想到沈昭意會這麼幹脆，言語中維護，使得腰背不自覺直了起來。
一直沉默當旁觀者的程予白，也終於開口：“需要我現在聯繫律師嗎？”
“你哪位？”裴焰皺眉，看着這個突然插話的男人。
他心底沒來由的，就是不爽。
程予白麪色平靜，“沈小姐的朋友。”
兩人視線相撞，一個如冰，一個似火。
總感覺吃到什麼瓜的民警，顯然也沒料到當事人這邊會是現在的走向。
但專業素養讓他很快做好記錄。
“我去隔壁傳達一下你們的意思。”
……
調解室裡，徐偉聽完轉述，臉色突變。
沒想到是裴焰那位“金主”親自過來撈人。
瞧對方的意思，反而還要追究自己的責任，本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這下立馬認慫，主動要求和解。
“我、我當時就是知道車隊要散，可能要失業，就心情不太好……”
徐偉搓着手，額角滲出冷汗。
他家裡還有老婆孩子等着養，那會兒就覺得今後負擔會加重，所以一時圖嘴快，就沒個把門的。
沈昭意坐在他對面，語氣緩和幾分，“我能理解你的處境。”
徐偉剛準備鬆口氣，就聽她話鋒一轉——
“但成年人的世界，情緒不是你行爲失控的藉口。”
“做任何事，說任何話，都得用腦子思考一下後果。”
徐偉張了張嘴，最終頹然地低下頭。
後面的調解過程異常順利，雙方都沒主動說起走法律程序這件事。
等他跟裴焰和沈昭意道完歉，潦草簽下名字就逃也似的離開警局。
至於醫藥費，更是提都沒提。 盯着他狼狽的背影，裴焰突然嗤笑一聲：“慫貨！”
“你還有臉說？”
考慮到還有外人，沈昭意憋着話。
等出了警局，纔開始指責他行事過激。
裴焰不服。
下一秒就聽她說：“今後能不能挑個沒人的地方揍？”
“嗯？”
“事不過三，再被抓到，別指望我來撈你！”
裴焰剛到嗓子眼兒的火氣，瞬間被這兩句話給滅掉。
他突然有些彆扭的將臉轉到一邊，語氣悶悶地爲自己辯解：“姐，我當時真沒忍了他那張臭嘴，而且早就想揍他了，下次一定注意……”
程予白站在三步之外，將一切盡收眼底。
自然也沒錯過這開頭的稱呼。
他輕笑一聲，眼神晦暗不明。
原來不是男朋友啊……
此刻，程予白走過去，愉悅地注視着裴焰額頭上的傷，“需要清理一下嗎？”
“用不着。”
“剛纔已經消過毒了。”
沈昭意覺得那口子還是有點駭人，猶豫道：“要不去上點藥？留疤了怎麼辦？”
前半句話沒有吸引力，但後半句話有。
裴焰立馬改變主意。
見兩人要往停車場走，程予白突然開口，“交給我吧。”
他虛虛攔了下沈昭意的肩，指向對面的藥店。
“這種傷口，沒必要去醫院。”
裴焰盯着這個從頭到尾都很礙眼的人，等他走遠，才問起：“這誰？”
沈昭意的回答，跟程予白一樣。
“朋友。”
朋友？
裴焰心中默唸了一遍，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程予白也沒去多久，三五分鐘就拎着一袋東西回來。
讓沈昭意幫忙擰開藥水瓶。
程予白個子比裴焰高出小半個頭，此刻微微垂着眼。
儘管對方梗着脖，但那沾了藥水的棉籤還是很輕易就戳到了傷口處。
“嘶！”
裴焰一時沒忍住，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很疼？”沈昭意有些好奇。
她湊近了些，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不像是普通碘伏。
裴焰這會兒腦瓜子都在跟着一起疼。
一雙手已經攥成拳，咬着牙，聲音從齒縫中擠出來，“這什麼玩意兒？怎麼這麼刺激？”
程予白神色不變，換了根棉籤又往傷口處按了按。
“你一個大男人，上個藥怎麼磨磨唧唧。”
“……你故意的吧？”
那傷口本來沒什麼感覺，眼下卻讓裴焰的眼前有些發黑。
他惡狠狠地盯着程予白，兩人視線再次相撞，空氣裡彷彿迸出火星。
後者輕笑一聲，手上力道卻更重了。
第三根棉籤在傷口周圍颳了一圈。
“好了。”程予白終於鬆開手，撕開創可貼，“啪”地按在裴焰的額頭上。
整理好藥水瓶，這才轉向沈昭意，問：“接下來怎麼安排？”
說話時，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裴焰。
“先送這位.弟弟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