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凝霜不知自己這一副要看好戲的模樣,反倒取悅了端木永裕,“就這麼簡單?不後悔?”
顏凝霜痛快地點點頭。她當然知道還有爬樹這個辦法。只是,她的目的本來就不是刁難端木永裕,而是爲了要看他堂堂一國之君和猴子一樣爬樹的糗樣才約法三章的。
端木永裕從她小人得志的笑容裡看出了端倪,自然不會真如她所願。他俯身從地上抓取一坨積雪,捏出個雪球后便扔向樹上。
嗖的一聲,雪球劃空而去,準確命中卡在樹枝間的毽子。緊接着,又是啪嗒一聲,被擊倒的毽子直直墜落在雪地上,砸出了個小坑。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端木永裕便完成了任務。哪有顏凝霜所期待的那樣,她一跺腳,嘟嘴道,“你耍賴!”
端木永裕含笑望着她,“約法三章,朕是犯了哪一條了?”
顏凝霜剛想辯駁,可想了想,自己也只說不許打樹。可他大爺的也沒打樹,直接眼快手準地打在毽子上!真是氣煞她也!
“堂堂一國之君,居然還玩小孩子的雪球。”顏凝霜實在挑不出對方的錯處,只好隨便扯了個理由。
“皇后錯也。這打雪仗,是我大旬朝民間最盛行的遊戲,還能強身健體。朕這叫與民同樂。”端木永裕眉眼帶笑,也真有幾分童心未泯的樣子。
“你欺負一個不會動的毽子,算什麼與民同樂?你要樂?好。我成全你!有種,你可別躲啊!”顏凝霜見他那麼一副賴皮樣,氣得也抓起雪來捏球,還語帶威脅。
端木永裕自然不會上了她激將法的當,只是看她真氣得不輕,怕自己躲了,再惱了她更難哄,便真直直地杵在原地。
顏凝霜的雪球捏的那叫一個“碩大無比”。要不是再大一點可能不方便扔,她可能還要添雪進去。所以,等她捏好球,擡頭看見端木永裕果真照自己說的那樣一動不動,心裡又不滿了。
“怎麼?你躲都不躲,是瞧不起我,覺得我打不中你,還是怎麼的?”
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端木永裕無奈地攤了攤手,虛心求教,“請問皇后,你到底是要朕躲,還是不躲呢?”
“你愛躲不躲!哼!”顏凝霜話還沒說完,就用了一個標準扔鉛球的姿勢將巨球砸了過去。姿勢雅不雅,不是她關心的重點。怎麼爽,就怎麼來!
顏凝霜的那一球,是衝着端木永裕的臉去的。無奈端木永裕身高八尺,而她捏的球又太過沉重。以至於雪球砸飛到端木永裕跟前時,才與他肩膀同高。
端木永裕見她還真把那麼個大球給扔過了,也是服了。他也真的連躲都沒躲,一直站得筆直如鬆。他在這冰天雪地間,俊朗靈秀,宛若謫仙般。
雪球似乎也通了靈性般,不敢惹他,才挨着他衣服邊就先自行碎裂開,化作簌簌白雪掉落了下來。
端木永裕只覺得腹部被輕輕一碰,並無痛癢之感。他剛想走到顏凝霜面前,問她解氣沒,卻在擡腳時,突然眼前一花。遠處的顏凝霜在她眼中化作了十幾個虛影,天地似乎也開始旋轉了起來。
他甩了甩頭,努力辨識眼前的景象,卻是頭痛欲裂。然而,疼痛並沒有折磨他太久,他還沒想明白這是什麼情況,就徹底沒了意識。
砰——
謫仙挺立的身影倒入了雪中,便再無動靜。
這不可思議的景象,在顏凝霜看來就跟看戲一樣的假。
“端木永裕,別裝死啊你。”
雪地裡的人,沒有任何動靜。
“還裝?那我可走了。”顏凝霜嘴上這麼說,卻還是有些不放心,想叫個宮女去看看情況。結果一扭頭,哪裡還有人。那些奴才早就在端木永裕出聲後,自動清場了。
見雪地裡的人似乎料定自己不會真對他不聞不問般,依舊沒有動靜,顏凝霜便真轉身離開了。
只是,她消失在迴廊的盡頭後,又偷偷潛伏了回來,躲在樑柱後頭偷窺起院中的人。
也不知是端木永裕太狡猾了,猜到她可能偷窺,還是怎麼的。顏凝霜自己都等得不耐煩了,他依舊還是沒有站起來。
罷了,就當他是真被自己的球給砸昏的吧。
顏凝霜這麼想着,便磨磨蹭蹭地走回了院中,居高臨下地看在端木永裕的面前,“好啦,我輸了。你可以起來了。”
端木永裕的側臉已被雪花凍得紅紅的,至始至終卻連睫毛都沒眨一下。
顏凝霜這才發現了怪異之處,心下一緊。她俯身蹲下,拍拍端木永裕的臉,“喂,你怎麼了?醒醒啊!”
直到她喊了很久,端木永裕都沒有睜開眼睛來嚇她一跳。顏凝霜才相信端木永裕可能是真的暈過去了,而不是惡作劇。她拉過端木永裕的手,卻是一點溫度都沒有。再搭上他的脈搏,顏凝霜也察不出任何異常。
然而,往往越是尋常的,才越是真正的危機。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顏凝霜的心頭。
“來人啊,快來人!”顏凝霜扯着嗓子大喊道。很快,紫衣等人便聞聲尋了過來。見皇上倒在地上,皇后形容交集的樣子,心裡也嚇了一跳。
皇后該不會與皇上一言不合就……
顏凝霜顧不得她們怎麼揣測自己弒君的可能,連忙命人把端木永裕搬進了自己的屋裡。
看着躺在牀上的端木永裕,雙目緊閉,呼吸的氣息都比往日弱了幾分。她的心,就有如火上烤着般難受。
她從沒想過,這個像大山一樣偉岸可靠的男子也會有在她面前倒下的一天。想到日後,再無他言笑晏晏地看着自己,她才發現自己有多在乎他。自己一心想着離開的想法有多麼可笑。若這世間,再沒有這麼一個人與自己一起鬧,一起笑,活着又有何意思?
“端木永裕,你給我醒醒啊。”顏凝霜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怎麼也不肯哭。生怕自己哭了,就會把人哭沒了般。
“皇后娘娘,你彆着急。”紫衣知道皇后娘娘此刻是急得當局者迷才這麼六神無主,忍不住上千勸說道,“娘娘,你冷靜點。眼下皇上不省人事,只能靠你主持大局。你若這樣,皇上更是……”
紫衣的這番話像是定心丸一樣,叫顏凝霜恢復了平日裡的理智。她不再執着於爲何自己把脈把不出問題。而是把重點放在端木永裕出現這樣症狀的原因。
一個好好的人,卻突然昏過去。不是中毒,還能有什麼?可是,毒是什麼時候下的?她完全沒有頭緒。
此時,顏凝霜先前派人去請的王公公也來到了寧心殿。
傳話的太監語焉不詳,神神秘秘的,王公公還以爲皇上有什麼密旨。等他進了房,看見面色沉重的皇后和躺在牀上的皇上時,頓時嚇得腿軟。
“王公公莫擔心,皇上沒事。”顏凝霜穩了穩人心,接着道,“你把皇上這幾日起居都一一與我細細說來,定要一字不差。”
王公公這個老人精也聽出了話裡的意思。皇上沒事不過是目前沒有性命之憂,不是真的沒事。但是,怎麼也比皇上駕崩要好。定了定神,他便一一道來。
顏凝霜聽了,依舊沒有頭緒。心煩意亂的她索性將近日裡端木永裕的起居一一記在紙上,勾圈排除。
最後發現,除了最近淑妃跑的勤了些,常常與他們一起用飯,並無其他特別的地方。
此時,顏凝霜再細細回憶起這些日子裡,淑妃有時候說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怎麼想都覺得淑妃是意有所指。可她又覺得淑妃不至於如此,懷疑是不是自己有些疑鄰盜斧了。
不過,事關重大。不管淑妃有沒有做,她都應親自求證一下,就算是爲了給淑妃洗刷清白,也要這麼做。
顏凝霜命王公公等人把端木永裕曾經昏倒的事情隱瞞了下來,以免打草驚蛇。
淑妃對毒性不瞭解,也不知道自己這階段所下的毒已經開始顯露,依舊和往常一樣,帶着糕點來到寧心殿。
“皇上今日沒來?”淑妃很快就發現了異樣。據她觀察,皇上幾乎是風雨無阻地要來這裡與皇后培養感情。
“王公公派人來說昨晚上有個八百里加急的奏摺送進宮,皇上熬了一宿才處理好,早膳都沒用就先睡下了。叫我們不必等他。”顏凝霜把早就打好的腹稿一說,便拉着淑妃坐下,“今日你帶了些什麼,我瞧瞧。”
淑妃拿出了幾樣顏凝霜最愛吃的糕點,一一擺開,“看你饞的。”
顏凝霜因爲有所察覺,自然留意到淑妃帶來的食盒裡,還有一碟糕點沒有取出。“這個是什麼?”
顏凝霜突然這麼一問,淑妃的眼裡有些慌亂,很快平復了下來,解釋道,“這個是皇上最喜歡的鉢仔糕,你忘了?上次你第一次見它,還吃了一口,結果當場酸的吐出來。從此我每次帶來,你就看都不看一眼。”
聽淑妃這麼一說,顏凝霜也記起來了。當場她以爲淑妃是爲了討好皇上才這樣殷勤,自己也就沒太留意。現在看來,問題應該就是出在這裡了。
是了。淑妃對自己如何,顏凝霜十分清楚。淑妃不可能爲了加害端木永裕,而在她吃的糕點裡下毒。那麼這個她絕對不會吃的糕點最有可能了。
“既然是送給皇上吃的,放這豈不是浪費了你的一番心意。”顏凝霜把食盒遞給了紫衣,“你把這盤糕點帶去乾坤殿給王公公。讓他等皇上睡醒了,先拿給皇上墊墊飢。”
淑妃並未察覺不妥,和顏凝霜一起用了早膳後,又在寧心殿繡了一會花樣子才離開。
而王公公那邊得了糕點後,自然不會真拿給皇上吃。而是送去御醫院,叫劉御醫仔細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