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山雨將來

對於陷害自己的人,風荷可以忍,但是對於衝孩子下手的人,風荷卻是萬萬容不得她了。很不幸,方側妃就首當其衝成了那個讓風荷絕難容下的人。

杭天曜已經命人着手調查方側妃了,甚至向太子借了密探用,想必過不了多少時候,方側妃做過的事就會大白於天下了。準確得說,是大白於王府。畢竟這樣的醜聞,無論是太妃還是王爺,都是不允許傳出去的,杭家百年聲譽,任何人不能動它分毫,杭家之人可以死,可以辱,但是不能成爲抹黑杭家的污點。

風荷是這個時代的人,在她心裡,家族的重要性不是咱們可以理解的,好比她處置董家老太太和杜姨娘,不會落外人一句口實。這一次,同樣也不會。

側妃的

小院不算很小,前後屋舍儼然,小巧雅緻。

屋前一顆杏花襯,此時已有不少花骨朵在技頭掛着,村下設着紅木的靠背椅,側妃一人獨坐,對着杏村出神。這些日子的安靜叫她反而有些心慌,亂亂的,理不出一個頭緒,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又總覺不對,淡淡撇開。與外間的聯絡幾乎斷絕,雖然幾次她想要叫人往外遞消息,一想到可能正有人監視着她這裡的一舉一動,她就強制按耐下了這個念頭。很多時候,當她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她寧願選擇以靜制動,可惜現在不是從前,現在的她是別人網中的魚,就等捕撈上岸了。即便她想靜,她常常會走神,會發慌。

風荷一行人進來的動靜不小,方側妃從沉思中被驚醒,她看向那個陽光下笑得燦爛端得華貴的女子,閃過一絲嫉恨。有些東西,別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全有了,而她,苦熬了幾十年,黯淡、低微、卑賤得彷佛螻蟻,生死不能自主,從來沒有尊嚴,仰仗別人的目光過活。她痛恨這樣的自己。

方側妃的心慢慢揪緊了,她明白風荷不會無緣無故來她這裡,她有孕之身,幾經危險,太妃是不會由着她如前一般隨意走動的。她蹙了蹙眉,緩緩站起來,笑道:“世子妃娘娘如何來了,有什麼事叫我過去說還不是一樣的,別累着了身子?”

“不打緊,恰好今兒的太陽暖和,想要出來走走。祖母又有件事情吩咐我,便過來看看娘娘。前兒母妃送來的幾個新丫頭好不好使,都是過年前母妃挑的,新到府裡,才學了瞅巨,若有不好的娘娘只管教導纔是。不過娘娘最是會調教人的,瞧娘娘身邊出去的,個個知書達理,比尋常人家的小姐還強,這幾個小丫頭也定不在話下了。”

她掃了一眼廊檐下等着詞候的幾個小丫頭,抿嘴而笑,如今的側妃身邊能用的就幾個娘子了,偏偏她們都是有家室的,不能不分日夜在裡邊伺候。她倒想看看方側妃能忍多久,她不怕陪她玩,就怕她玩不起。

風荷的話無疑在戳側妃的心窩子,爲了幾個丫頭的事,側妃難受不是一日兩日了。先前,她的行動不需避着身邊人,都是她的心腹,可是現在,她只能裝出一副再賢惠貞靜不過的樣子來,東院那裡都不敢有一步踏足。幾個娘子雖是自己人,但她一向只信任自己,不敢把那麼重要的話讓一個下人去傳。

她暗暗壓下心底的怒氣,笑得溫柔:“王妃娘娘送來的人自是好的,伺候我很盡心,娘娘進去坐吧。“董氏既然來了,自然不會馬上走。

風荷看了看高高的太陽,擺手道:“罷了,外頭陽光正好,我便與娘娘在這裡略坐一下說說話吧。“她儼然一副主人的架勢,她是存了心來凌辱方側妃的,而這不過是開始而已。

方側妃眉心一動,很快吩咐道:“還不把太師椅椎出來,沒點眼力界。再把咱們新做的糕點端上來,我這裡東西簡薄,委屈娘娘了。”

“這是什麼話,咱們都是一家子人,難道還說兩家話?論理,娘娘也算得上我長輩呢,不必拍束。娘娘進府也有二十多年了啊,時間過得真快。”她恰似隨意地說着,幾個小丫頭合力椎了太師椅出來,立靠背,鋪錦墊。

沉煙扶着她輕輕坐了,五個多月的身子,能看見腹部微微的隆起。

上好的鐵觀音,清香醇厚,只是少了一股子雋永的餘味。風荷放下茶盞,看向深思的側妃,笑道:“娘娘可是在回憶往事?”

“呃,瞧我,想起舊事來,倒是怠慢了娘娘。是呀,二十多年了,如今都快是一把老骨頭了。”她望着天邊深藍深藍的天空,似乎能從天空中看到她這些年的屈辱,拽緊了拳頭,語氣也三分淒厲。

風荷恍如未聞,只是笑應着:“聽祖母說,當年父王屋裡還是有幾個人的,最後都打發了,只留娘娘一人,看來父王對娘娘的情意非同一般呢。”她頓了一頓,轉頭對着風荷,搖頭苦笑:“還不是爲了三少爺,不然還不知我此刻身在何處呢。”這是她心底的傷,身爲正妻者,只要不犯七出之條,誰都不能休棄她;而她,一個妾室,任人打發買賣送人,只憑主人心意。她再不濟好歹也是嬌養着長大的,何曾受過這等羞辱,爲此,她連王爺一併恨上了。

“其實,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各人的命而已。”風荷隨意得歪在椅子裡,嘴裡卻說着最最殘忍的話,她是不信命的,側妃也不信,而她又故意這麼說。

方側妃深深凝視着她,須臾,揚眉淺笑:“我從來不信命。”她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沒來由的發冷。

風荷絲毫不在意,閒散地掰着糕點,落了一地的碎屑,方故作驚詫叫道:“瞧我,竟然忘了正事。娘娘可能有所不知,令尊被人彈劾了,詳情不知如何,只是聽說皇上命他上京呢,怕是這會子都在半路上了。“她滿是自責的表情。

方側妃扶着椅子的手握得更緊了,泛出青白之色,半晌,她才三分急切地站了起來,驚道:“娘娘所言當真?”

“自是真的,我豈敢拿這種事糊弄娘娘呢。祖母說,只要方大人勤儉爲官,進了京也是不用怕的,皇上斷不會冤枉了一個好人;倘若有些什麼,那天網恢恢,咱們府即便想幫也幫不上什麼忙。太妃娘娘也是爲了娘娘着想,娘娘可要多多體諒啊。”她依然散漫適意,心裡卻在暗付:方側妃果真是個心硬之人啊,親父出事,她還能把分寸拿捏得這麼好,要麼就是心智過人,要麼就是全不上心了,只不知她屬於哪一種?

彼時的方側妃,恨不得立時上前踹一腳,可是她不能。親生父親,對她而言,不過是拿她攀附榮華富貴的陌生人,若不是他爲了自己的前程,將她送人爲妾,或者她這個時候也是個堂堂正正的誥命夫人呢。可是,那畢竟是她一點靠山,若連方家都倒了,她的日子會更艱難,尤其她要怎生把握這件事呢。

向王爺求情,不知王爺作何感想;不求情,她就成了不孝不義之人。這個分寸,她一時難以拿捏,所以她恨風荷,這個女人,每每做事出人意料,她不會把人殺死,可是會讓你比死還難受。

話說完了,風荷也不再多留,笑着起身告辭,走到門首時,又忽地回頭,婉轉而笑:“娘娘,人是掙不過命的。娘娘願不願與我打個賭呢?”她說完,也不等方側妃回答,已經轉身而去。

看着浩浩蕩蕩遠去的人羣,方側妃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寒冷,冷得她骨髓都在打顫。她幾乎可以確定,風荷知道了實情,正用這種法子慢慢折磨她,直到她自己堅持不住的時候,認輸,求死。

她不怕死,卻怕屈辱。而她,努力了一輩子,抗爭了一輩子,只是想爲自己掙得該屬於她的東西;可惜,這些,在風荷手裡,一點一點失去。她的心腹,被她折斷,她的倚靠,被她摧毀,甚至她的兒子,都被她奪走。她清楚,接下來,就是王爺的一丁點愛護之心了,然後是她的尊嚴。

她不肯服氣啊,憑什麼,憑什麼呢。

風荷去流鶯閣坐了小半個時辰,即將黃昏了,纔回房歇息。吃了半盞茶,平野匆匆求見。

原來杭天曜辦完了事進宮了,讓她不必等他,估計要到深夜才能回來。

風荷淡淡皺着眉,外邊的事情她不甚清楚,可看杭天曜和王爺忙碌的情形也明白,最近太皇太后或者恭親王一定是動作頻繁的。是不是他們已經等不及杭家這邊的倒戈了,打算採取別的激進法子呢?

平野州退下沒多久,二門口的一個小廝被帶了進來,說是有話要回世子妃。風荷愣了一下,才命人帶那小廝進來。小廝平兒都在外院伺候,難得進內院,今兒要不是事情緊急,打死他也不敢來找世子妃娘娘啊,累着了娘娘回頭世子爺必不會放過他,可是不進來回明瞭,他怕世子爺同樣不會饒他。

他低垂着頭,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躬身請了安。

“什麼事情非要來見我?”風荷打量了一眼小廝,覺得有幾分熟悉,沉煙忙附耳低語道:“是世子爺的小廝湍流,素來不大跟着世子爺出門,只在外書房伺候。”

湍流是見過風荷的,可還是不敢擡頭,輕聲回稟道:“娘娘,承平公主府二少爺遣人來找世子爺,今兒都來了第三回了,可世子爺一直未回府,小的看着傅二爺那裡似乎急得很。世子爺之前曾說過若是傅二爺來尋一定要與他回明,可是小的實在找不到世子爺,是以不知該怎生辦了,故來請示娘娘的意思。”

世子爺神出鬼沒的,叫他找誰去回話,可博二爺幾次派人來催了,他真怕耽誤了世子爺的要緊事,想來想去沒主意,只得託了二門上的婆子帶了他進來,打算到凝霜院外頭候裡邊的丫頭出來,誰知恰好含秋從外邊回來,便替他通傳了。

他年紀不大,只有十三四的樣子,不然也混不進內院。何況大家都知他是伺候世子爺的,以爲世子妃傳他進來回話,一路上倒也沒引人追問。

傅青靄!風荷不過是一瞬間的愣怔,很快反應過來。最近一些日子,傅青靄一個人躲在他買的小院裡,任是誰去都不見,連杭天曜都沒有見着他,聽說公主府幾次有人過去,連大門都沒進。他這是肯見杭天曜了,這的確是件大事,風荷不敢耽櫚,忙叫沉煙去外院找杭天曜的心腹侍衛,讓他們火速趕往皇宮,想辦法見到杭天曜,把事情回明白了。

待到一切吩咐下去,她才和氣地對湍流說道:“你做得很好,傅二爺的小廝還在咱們府裡嗎?”

“回娘娘,還在外書房候消息呢。”湍流情知接下來就不關他的事了,長舒了一口氣。

“那你告訴他,世子爺很快就會去見他主子的,叫他們稍待片刻。雲碧,賞他十兩銀子。”風荷心知博青靄肯見杭天曜是好事,也有幾分歡喜。

湍流忙磕頭謝了恩,領了銀子出去。

話說杭天曜正在宮裡回話,得知他心腹侍衛有要緊事情回他,忙出去問了問。皇上聽說有關傅青靄,也不留他,命他即刻出宮。

杭天曜出宮時,已是掌燈時分,他一路快馬加鞭趕去了博青靄的小院。

“你果真決定了?”杭天曜還是有些詫異的,想不到傅青靄這麼快就下了決心,而且決心不小。

燭火掩映下的博青靄,完全失了當日書畫衚衕的調笑風流,只剩下淡淡的凝重與無奈。出身由不得他,但是接下來的路他要自己選擇,他不想再被人當做棋子使了。他清楚自己的性子,散漫慣了,權利帝位雖然是極大的誘惑,可是比起他想要的自由來,還是差了遠的。何況明知是條死路,還要一頭往裡邊衝,這不是他的風格,他還是想要享受一下紅塵俗世榮華富貴的,做個黃金屋裡的紈絝公子哥,這纔是他的夢想。

他看着大理石的長案上如林的筆海,笑道:“難不成你當我是說着玩兒的?與其爲那遙不可及的高高在上送了命,我還是想再保我的腦袋幾年的,不過你確定皇上會放了我?”

杭天曜重重拍了拍他的肩,亦是坐了下來,應道:“恩,皇上從來不打算要你的性命,只要你安安穩穩做你的公子哥,算起來,你們可是堂兄弟。當日吳王,也不是皇上要他死,是他自己見大勢已去揮刀自刎的。

爲人君者,勢必多疑謹慎,幸好皇上心思仁善,更不想對自己的骨肉親人動手。當然,太皇太后,皇上是不會放過她的,他已經給了太皇太后太多的機會,可惜太皇太后自己不要。你暫時離開京城也好,躲過最近的風雲,不然便是你不想被牽扯,有心人依然會把你拖下水去。”

“她或許是我的親祖母。可是當時她若好生把我接到宮裡,咱們祖孫倆也能作伴,過過清閒日子。”博青靄相信杭天曜的話,皇上應該是打算放他一馬的,不然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他知道真相之後再來假惺惺讓他選擇。當日他父親謀反,皇上都沒有動太皇太后一根頭髮,這的確算得上仁至義盡了。杭天曜能休會博青靄心裡的痛苦,他在公主府金尊玉貴,卻缺少最可貴的親情,以承平公主那性子,對他再好與親生兒女相比都是差得遠了。活了二十年,一朝知悉自己的身世,竟是那樣的離奇,偏偏唯一的親人想得不是與他好好過日子,而是利用他,這叫他怎麼接受。

杭天曜本來以爲自己要費些功夫勸得他放手,想不到他看得比自己還透,不由笑道:“好,往事就讓他過去吧,從此後,你只是我們的好兄弟青靄。你要去江南只管去,我會替你做好掩護的,不會叫人查到你的蹤跡,那裡文風鼎盛、山水如畫、人才風流,不正是你一直嚮往的嗎?”

對於傅青靄而言,這算是最好的結局了。他笑着點頭,嚮往起傳說中的江南美人來。

杭天曜自然不是隨口一說的,他有把握,皇上對於博青靄去江南絕對會贊成。那裡的杭州知府、會稽知府、湖州知府,都是皇上的人,尤其會稽知府還是皇上心腹得用之人,傅青靄去那裡,皇上不怕他能翻出什麼風浪來,也不擔心太皇太后能在那裡怎麼樣。

……。

稀疏的光線若有若無照在杭天曜疲倦的臉上,濃黑的雙眉,高挺的鼻樑,緊抿的薄脣,構成一哥完美的五官。他的肌膚很細膩,即使不白,看着也很舒服,還有烏黑的頭髮,散亂在枕上,襯得他比束髮時可愛了不少。

風荷靜靜地看着他,躡手躡腳套上衣衫,打算獨自起牀。昨兒晚上,她壓根不知杭天曜是幾點回來的,但直到現在她都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濃濃酒香。他既然喝了酒,勢必是成功了,風荷想讓他多睡一會,省得一會起來頭疼。

她剛欲揭開錦被,被子裡的腰,就被一雙健壯有力的胳膊環住了,然後撫摸着她隆起的腹部,傳來他指尖的熱量。

風荷知道是不成了,便仰了身輕語:“把你吵醒了,時辰還早,你再睡一會。”

“娘子,你一走我就了無睡意了,不抱着你我睡不着。”他閉着眼,嘴裡咕唧着,又把頭往風荷身邊蹭了蹭。

風荷被他呼出的熱氣弄得癢癢的,咯咯笑起來:“好啦,那你躺好了,不許鬧。”

杭天曜不理,用嘴拱着她的衣衫,隔着衣物吻着她光滑的肌膚。

“你再鬧,我可惱了。快放開我,不然我喊人了啊。“酥酥麻麻的吻密密落在她瑩潤的肌膚上,引起一陣顫慄,她說着帶惱的話,可聽到人耳裡反而比撤嬌還要軟糯幾分。

“娘子如果不介意,我更不介意了。”他大笑着,抱她躺平穩了,才椽捏着她豐滿的胸,眼裡的光芒漸漸變色。

風荷大吃一驚,慌得握住他手,求饒不已:“相公,夫君,人家肚子裡有寶寶呢。”她真怕這人一時興起又要鬧起來,她可不敢陪他玩。

杭天曜享受着她又嬌又柔的呼喚,手上卻是不聽,在她身上四處點火,口裡說道:“娘子,人家昨兒吃了酒,現在酒勁還未過呢。你不知道,青靄那小子昨晚瘋了,非要拉着我陪他喝酒,都不知喝了多少甕,男人嘛,酒氣上頭,難免糊塗些。”

風荷一聽,抓住了他話裡的漏洞,逼問道:“你給我實說吧,昨晚酒氣上頭做了什麼糊塗事,爲什麼到天亮纔回來。”

“我,不是,娘子你誤會了。我酒量那麼好怎麼會醉,是他小子醉得人事不省,害我被折騰了大半晚。不過嘛,我現在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愛極了她驚慌的樣子,那時候的她,讓他產生一股濃濃的保護欲,要把她藏起來的強烈渴望。

風荷心知自己被他調戲了,卻也懶得與他計較,岔開話題道:“這麼說,他是想通了?不知太皇太后接下來如何行事?”

提起太皇太后,杭天曜一陣頭疼,都老得一身病痛了,還不肯安分,倒攪和得他不能與娘子親熱,讓娘子一個大美人守了多久的空閨啊。她之前不是一直以吳王之子的名義行事嘛,現在青靄走了,看她拿什麼吳王之子去見那些追隨吳王的故人。

杭天曜拍拍風荷的頭,強笑道:“是啊,他準備來個一走了之呢。眼下的京城,還真是個動盪的地方啊,保不準哪天就得出點事,他走了也好,若不是我這裡脫不開身,娘子,我真想帶你也一道走呢。”

“往後咱們還有的是機會,不急。那些事查得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眉目?”她亦是笑得勉強,說走,談何容易啊。

杭天曜拋開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認真說道:“有些倒是找到人證物證了,想不到方氏,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能幹呢。那日的黑衣人,已經招了,還有幾個前段時間方氏身邊出去的,也有扛不住密探的手腕招供的。相信沒多長時間,她就該嚐嚐淪爲人下的滋味了。”

方側妃再厲害,她的人也不是密探的對手啊,一個個心如鐵石,專門幹這行的,能讓人生不如死,只求速死。

風荷緩緩低下頭,轉而問道:“父王,有沒有得知?”

“我雖不曾明說,但他心裡應該明白不少。所以,你要做什麼儘管做,府裡不會有人出來阻攔的。“一想到上次風荷的馬車出事,杭天曜的心就縮緊了,除了能容下一個風荷,再也容不下其他。

枕邊之人,一心想着算計自己,對王爺而言,未嘗不是一種悲哀。朝夕相伴了二十多年的女子,對自己最看重的人、物下手,這種難過,怕不是尋常人能夠忍受的啊。而王爺永遠是王爺,他在保留疑心的同時能夠與王妃側妃恩愛十數年,也不是別的男人能夠做到的,其實,他還是有做王爺的資格的。

初春的天氣總會很好,陽光明媚得看不出一絲雜質,春風吹綠了湖邊的垂柳,嫩黃嫩黃的細芽星星點點冒出頭。一眼望過去,春色爛漫,景色怡人。

風荷與袁氏、徐氏、杭瑩坐在亭子裡,四面擋着水墨山水的屏風,圍坐着看首飾。杭瑩的婚期已經定了,就在四月下旬,草長鶯飛的季節。

這些都是王妃叫人專門給杭瑩打造的新首飾,式樣時新,花樣繁多,材質各異。太妃王妃嫂子們自然有送給杭瑩的首飾,有些還很是貴重,但女孩兒出嫁,總要一些新鮮的首飾博人眼球,方不負一生一次。

徐氏看着風荷橘紅半臂獵子下越見滾圓的肚子,問道:“聽說四嫂是八月底懷的,那六月初應該就要生了吧?”

“是啊,還是快點的好,整日這哥樣子,把人瑣碎死了。“風荷嘆氣,什麼都不能做,吃飯走路都要小心翼翼的,生了這個之後,她再也不想生了,太麻煩。袁氏摸了摸自己空疼的肚子,都幾年了,還是沒有一點動靜,不由懊惱起來:“四嫂,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我若能生,吃再多苦我也心甘情願。”雖說有白姨娘的孩子在身邊,但那畢竟不是自己親生的,而且從輩分上算來,是自己的小叔子並非兒子。

風荷忙歉意得拉了拉袁氏的手,又道:“下回曹太醫來給我請脈,六弟妹也去我那邊,讓曹太醫幫着看看,若有好的方子吃一兩副試試也好。六弟妹看好不好?“不知是皇后的命令還是怎麼的,現在太醫院來給風荷請平安脈的變成了曹太醫。

袁氏一聽,當即大喜,緊緊握着風荷的手叫道“四嫂說得當真,可曹太醫是專給皇上皇后診脈的御醫,我算什麼,只怕請不動他。”她說完,又黯淡下來,現在她已經看清了自己在杭家的身份地位,明白謹守本分比什麼都強。

風荷一面笑着一面推了推袁氏:“六弟妹,你歡喜也等到有了身子之後吧,這時候拉着我作甚。曹太醫性子隨和,到時候六弟妹只做忽然不適,讓曹太醫幫着把一把脈,相信他也不會推遲。”袁氏聽着有理,重又歡欣鼓舞起來,問仔細了哪一日曹太醫會來,就滿心等着。

徐氏一旁看着,心裡微動。嫁入杭家兩月多,對杭家的事也聽聞不少,各人的脾性也摸得差不多了。人都說袁氏最是個高傲的,一開始還與風荷不大對盤,後來兩個人居然成了好始姓,真叫人費解。現在看來,風荷的確會做人,順水的人情,不費她吹灰之力,不過隨口提上一提,就能讓袁氏感激她許久,當真是個會見縫插針的妙人啊。

整個杭家,似乎只有蔣氏與董氏在明面上都鬧翻了,但是外人看來,都會說蔣氏的不是,即便王妃,私心裡也是對蔣氏不滿的吧。

董氏的出身,並不比自己高貴,可是有這樣的心機手腕周旋於王府,還真是自己及不上的,若自己一味聽從婆婆的意思行事動輒與她作對,最後吃虧的必是自己無疑了。今兒四夫人回恭親王府了,不然徐氏也不得這麼自在。

現在四夫人對徐氏依然看不順眼,但徐氏恭敬孝順、處事有度,叫她拿捏不住任何把柄,只能在小事上磨搓一下,並不能真把徐氏怎樣,反而引得兒子暗地裡都對她生了不滿。今日恭親王派人送信來,說是新得了一哥吳道子的真跡,請女婿四老爺過去一併欣賞一番,順便讓女兒回去陪恭親王妃和幾個誥命夫人一起打馬吊。

風荷隨口與徐氏笑道:“四嬸孃回恭親王府,七弟妹如何不一起去詞候着?”

徐氏似笑非笑,放慢了語速回道:“本來我也是要詞候婆婆回去的,奈何王府前來的姆瑭說一路上服侍的人都備好了,婆婆便沒叫我去。我聽那瑭姆的意思,那哥傳聞中的吳道子真跡是過年時有位遠親送給恭親王爺的。”她刻意把過年時三個字咬得特別重。

袁氏或者杭瑩沒有聽出什麼來,可是風荷本就有心打探,豈會聽不出來。她當即吃了一驚,王府的嬤嬤話裡的意思不叫四夫人帶着徐氏去,是不是要故意瞞着她什麼?而過年時就得的畫,離現在都一個多月了,恭親王纔拿出來請人欣賞,這可不符合恭親王的風格啊,依他的爲人,應該大大的誇曜一番纔是呢。

風荷凝眸想了須臾,暗自對沉煙點頭,嘴裡吩咐道:“我記得我們屋裡還收着幾匹上好的刻絲料子,顏色鮮豔,花樣雅緻,我收着也沒用,你回去讓她們整理出來,除了送去五小姐那裡兩匹外,五少夫人、六少夫人、七少夫人房裡各送一匹。去吧,別弄錯了。”

聞言,沉煙退下,杭瑩忙道:“四嫂,那是上回你和四哥大婚時皇后娘娘賞賜的,一共就幾匹,還是你自己留着吧,我衣服已經做了不少,給我也是白浪費了。”

餘下袁氏徐氏也跟着推辭。

風荷吃了口茶,搖頭笑道:“什麼白浪費了,你的好日子,再多也不嫌多。五弟妹六弟妹七弟妹好東西也多得是,若是往後沒處撂了送給我也使得,自己她姓姊妹,難道還客氣。”

如此,幾人也不好再推拒。

事後,王妃聽聞此事,暗中亦是感嘆的。蔣氏本來與大家就合不來,又有王爺靜養的命令在上邊,這樣下去只怕會與她姬們越來越疏遠,風荷倒還不算過分,這個時候能想着她,也是她的好處了。奈何蔣氏爲人,就少了這份圓滑與妥帖,也難怪王爺看不上眼。

話說傅青靄離開京城的消息一直到了五日之後才傳開來,承平公主府也是那時候方得到的消息,嚇了一跳,忙趕去那小院看了,果真沒人,趕緊進宮稟報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一直派人去見傅青靄,可惜他無論如何不見人,連太皇太后親自去了都躲了出去。太皇太后無法,只叫人暗中盯着那裡,誰知就是這樣的情形下,他居然還會消失不見,由不得太皇太后不吃驚生氣。她自然聽說杭天曜曾去過那裡,懷疑是不是杭天曜把人弄走了,如此對杭天曜真是恨到了骨子裡,對杭家更是恨不得滅其九族。當日吳王兵敗,很大原因就是杭家,所以比起皇上來,太皇太后對杭家那是更不待見了。

承平公主被狠狠責罵一頓後趕出了太后寢宮,太后氣得心底一口氣提不上來,暈了過去。後來太醫來急救了一番,人是沒什麼事,可脾氣卻更暴躁了些,嚇得詞候的宮女太監都謹小慎微的,生怕自己衝撞了太皇太后。只有跟着太后許多年的心腹人等纔敢與她說話。太皇太后捶着牀,怒斥道:“這都三天了,還是沒有一點消息,哀家真是養了一羣廢物。”

“娘娘息怒啊,世子爺一時想不明白找個地方躲了起來也有可能,等到他想明白,只怕就會主動來求見娘娘了。娘娘快消消氣吧。”內侍只得跟着跪了下來,口裡勸着。

“消氣,哀家除非氣死了,不然這口氣都消不下去。人都沒了幾天才發現,他們整日在那盯得是什麼;現在都三天了,沒有一點頭緒,莫非要讓哀家親自去找人。”太皇太后本就身子不好,加上生氣,聽起來連聲音都變得尖厲刺耳起來。

跪在大殿中間回話的太監模樣的人無奈地低了頭,小聲解釋道:“京城幾乎翻了一個遍,城外方圓三百里都尋了,真是不見世子爺的蹤影。奴才擔心娘娘掛心,是以先來回娘娘,然後再帶人去遠一點的地方找尋?”他落後一句話卻是詢問的意思。

太皇太后的怒氣被生生忍住了,她手下的人不多,真正心腹之人更少,眼下不能再寒了他們的心,只能勉強說道:“看來你們也辛苦了。人,哀家一定要見到,哀家不信好端端一個人還能插了翅膀飛了,掘地三尺也要給哀家找出來。附近沒有,就去北邊、西南、東南一帶尋,要快,哀家最多再給你們半個月的時間。行了,下去吧。”

聞言,那太監暗暗鬆了一口氣,悄悄退了下去。他們人手再多,可也禁不住地方大啊,沒有一點蛛絲馬跡,叫他們去哪找人,真是說得容易。今兒能躲過這一劫,暫時不去管半個月後的事了,興許那時候已經找到人了呢。晚霞徇麗的華彩照曜在金色的屋頂上,月白的窗紗上,勾出美麗朦朧的輪廓。皇城,在這一刻,似乎安寧而恬靜。

只是,太皇太后註定要再次失望了。半個月後,那太監跪在地上的時候,能看見身子都在簌簌發抖。半個月來,他們尋遍了各地,幾次聽聞世子爺的行蹤,可每每去了,發現並不是世子爺,而真正的世子爺彷佛從人間蒸發了,他們連影子都沒摸上。

當太監出去的時候,他全身似乎從水裡撈出來一般,背上溼得像在下雨,雙腿灌了鉛一般,一步一挪出去的。這條命暫時保住了,可受的驚嚇足以叫他大半年都恢復不過元氣來。太皇太后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生氣過、惱怒過、痛恨過,她真想放火燒了這座宮殿,卻最終讓自己慢慢吞下那些怒氣,流入自己的四肢百骸,讓自己的身子變得更差。

就在這個時候,宮人說恭親王來給太皇太后請安了。

剎那間,太皇太后的身子習慣性地硼緊了。她與恭親王,一直是心照不宣的各自經營着自己手裡的勢力,井水不犯河水,卻偶爾也會心知肚明得一齊對付皇上。但從前,他們是勢均力敵的,太皇太后有權利與恭親王討價還價,或者在將來拼殺一場。

這一切,都因爲博青靄的消失而改變了。如今的太皇太后,沒有子嗣,她爭了這皇位又有什麼用,難道真的給吳王陪葬不成?

恭親王就是算到了這一點,所以他進宮了。博青靄的失蹤讓他原本懷疑的心思得到了證實,暗地裡恭親王也曾派人去找過傅青靄,而他自然是爲了要他的命,可惜沒有蹤跡,好在太后也找不到他。他來,就是要與她合作的。

太皇太后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了恭親王在屋裡,兩人關起門來整整談了一個時辰,纔看見大門打開,恭親王從裡邊退了出來。

心腹內侍心驚不已,在服侍太皇太后用晚膳時,小心試探了一句:“娘娘今兒與王爺聊得倒是高興,都耽誤了晚飯的時辰。”

“是啊,他當年也在我膝下養過一段時間的,如今還算孝敬吧。“她緩緩咀嚼着,面無表情地說着,眼神裡的光芒卻讓人不敢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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