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明確下了逐客令,衆人不敢多呆,或不滿或滿意的去了。杭天曜的脾氣府里人最清楚了,他若發起火來那是六親不認的,管你是他的叔叔還是嬸嬸呢,所以各房的人只能暫時作罷,徐徐圖之,他們就不信杭天曜每日不出府。他一走,他那個小娘子還不是任人拿捏的了。
出了院門,杭天曜滿以爲風荷會對他報以感激,回去好生哄哄他,他可以考慮放了她。誰承想,他的得意算盤還沒有打完,風荷卻不理他,徑直挽着三夫人的胳膊往前走。
“喂,你去哪裡?”杭天曜忍了又忍,終於在後邊喊了一聲。
風荷愣了愣,不解的回頭:“爺在叫我嗎?我之前與三嬸約好了去她哪裡學習刺繡,爺有什麼事?”
好,好你個董風荷,你就不知道感恩圖報嗎,你還有沒有良心呢?自己可是從熱熱的被窩裡爬起來的,快馬加鞭趕回來救你,你難道不會說聲感謝的話嗎,你不會說你還不會伺候人啊。夫君回來,你反去了其他地方,有這樣當妻子的嗎?
杭天曜覺得自己眉毛都要豎起來了,肺都快要氣炸了,偏偏那個罪魁禍首用那樣無辜的眼神看着他,叫他有氣沒處使。
“爺若沒有別的吩咐,我就和三嬸去了。對了,銀屏已經送到了茜紗閣,用了藥,爺要是不放心的話可以去看看。”風荷說完,就拉了三夫人去了,氣得杭天曜原地立了半日,方纔怔怔地去了茜紗閣端姨娘房裡。
三夫人非常不解,以爲是風荷還吃着那個丫頭的醋,拍着她手勸道:“侄媳,你還年輕,男人都是這樣的,你要生氣那還氣得完。當日,我與你三叔也是相敬如賓的,可是他房裡照樣有幾個人。老四屋裡人雖多,我冷眼看着他對你還是要不同些的,你別與他鬧彆扭。女人呢,總得有個男子由你依靠才行,不比我。”
“三嬸,你胡說什麼呢。我特地請動你教我做針線,難道算了不成?左右四爺也沒什麼事,那麼多人伺候着還能凍着了他餓了他不成。”風荷只是一副小兒女情態,存着對男女之事的懵懂。
午飯之後,董家來了人,是董華辰。
董華辰與太妃相談甚歡,太妃遣了周嬤嬤親自把他送到凝霜院交給風荷。
兩進的院子精巧雅緻,隱約有梅花的清冷香氣襲來,如久違的親切味道,驅散了那些淡淡的陌生與疏遠。華辰忽然發現,無論她怎麼疏遠他,他們之間都有別人比不了的默契,他頓時欣喜起來,有些東西,便是她的夫君,亦是無法分享的,只屬於他們倆的過往。
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有一種天然的獨特韻味,同樣的東西經她的手,就多了別樣的風情。大同小異的廳堂,在他眼裡總是不同的。便是那尋常的粉彩成窯茶碗,都彷彿倒映出了她含笑的嬌顏,照亮了他的心扉。
“大哥。”家常的月白色窄袖短襖,玫紅色滾白狐毛的對襟褂子,粉色的棉綾裙兒,鑲紅寶石的蝴蝶簪子,這是她不常穿的裝扮,只在沒有外人的時候這麼隨意。細膩如瓷的雪白肌膚,烏黑的髮髻,淺笑動人,回眸傾心。是不是,在她潛意識裡,自己始終是自己人。
董華辰的心悄悄飛揚了起來,陰沉了幾個月的心境如被陽光照耀一般,清泉潺潺流過,激起他的每一次心跳。她嫁人與否都不重要,只要她還需要他,他就覺得有意義。
“妹妹,你還好嗎?”
“我很好,大哥怎麼過來了,是不是家裡有什麼事?”風荷隱隱有些擔心,她怕留在董家的下人沒有儘快得到董夫人的消息,大哥不會無緣無故過來的。
“沒有。我早上聽說杭家走水的消息,怕你有閃失,特地過來看你的。你放心,夫人不知道。”他最瞭解她,第一想到的定是母親爲她焦急。
風荷輕笑着坐下,不是上邊的羅漢牀,而是董華辰下邊的椅子上,與他一高一低的說話是她不能習慣的。她笑着吃了一口茶,揀起一顆松子細細剝了起來,慢慢敘述事情經過。
華辰知她愛吃這些小玩意,自覺取了什錦攢心盒子裡的山核桃敲了起來,自己並不吃,都推到風荷面前,蹙眉而問:“看來事情不是那麼巧合呢。有人這麼快就要對你出手了嗎?你在這裡孤單單的,沒人相助,我真放不下心。”
“好在太妃還是護着我的,暫時倒不怕。”嫁人之後,風荷發現面對華辰的時候她能自如很多,找回了年幼時的依賴與安心,有些事情不打算瞞着他。
“四少爺呢?怎麼不見?”雖知道杭四少成日在外頭胡鬧,可還是有些希冀的,希冀卻又擔心。
風荷頭都沒擡,專心吃着,尚未回話,含秋就進來回稟:“少夫人,端姨娘來了。”
大火之時曾得她相助,這個情風荷還是念着的,她既這麼有眼色,自己日後也不會虧待了她。端姨娘是個守本分的人,無事不會過來,風荷當即喚了她進來。
“我要不要回避一下?”華辰這是怕杭四少的姨娘在他面前搬弄是非,攪得風荷沒有好日子過。
風荷輕搖榛首,笑道:“不用,大哥只管坐着就好。”聞言,華辰也不在推辭,繼續給風荷敲核桃的工作。
端姨娘的髮髻梳得一絲不亂,像是才梳的,面上薄施脂粉,微笑着行禮:“奴婢見過少夫人。”說完,她拿眼覷着華辰,表示她不知該怎麼稱呼。
“這是我大哥。”
她忙又對華辰行了一禮,隨即才與風荷說道:“少夫人,四少爺說他要出去一趟,叫你晚上不用等他,他要很晚纔回來,可能歇在雪姨娘屋裡。”她說話時有些緊張,任是哪一個本分的姨娘替男主子來回這種話,都是有幾分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