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荷暗暗點頭,比自己尋常用的確實好了不少,勉強拿得出手,當即笑着吩咐沉煙:“回頭取十兩銀子給雲暮,讓她哪天好了跟着葉嬤嬤出去,自己去挑,咱們也跟着開開眼界。”
“小姐,十兩銀子太多了吧,你一個月月銀也就五兩。”雲暮登時急了,如何能讓小姐爲自己花了這麼多銀子。
董家也是幾代的名門望族了,如今主子又少,發起月例銀子來都不少。老太太四十兩,董夫人二十兩,風荷、鳳嬌、華辰、華皓都是五兩,本來杜姨娘也是五兩纔對,老太太作主提到了二十兩。
“你先別急,等你買回來並不全給你,正好我自己試試好不好。你小姐我不至於窮到這份上,十兩銀子不過小意思而已。”風荷笑着擺了擺手,說完,扶着沉煙的手坐好,準備用飯。
這邊正吃飯着,董夫人那裡得了消息,遣了飛冉過來細問詳情,風荷揀着大致說了一遍。董夫人聽說女兒沒有吃太大虧,始放下心。
暫時撇下董府之事不提,先另外有一篇說話。
這是一間不小的屋子,足有風荷客廳的五倍大小,地上鋪的是光滑如鏡的金磚,纖塵不染,耀得人發暈。當中地上不像尋常人家裝飾着鼎爐類的器具,反而是一個很大的紫砂盆裡種着一株金橘,綠油油的霎是可愛。
堂屋正面是個黑漆萬字不斷頭三圍羅漢牀,牀上鋪着細篾羊脂白玉的涼蓆,牀上小几上擺着釉彩青花綠竹盅子,裡邊還有絲絲熱氣。聞味道,應該是太平猴魁。還有一個蓮花樣子水晶碗,滿滿盛着紅豔可口的西瓜。地上一溜太師椅上,俱是搭着石青底金錢蟒的椅袱。
羅漢牀上斜歪着一個老婦人,鬢上銀絲閃耀,但梳理得紋絲不亂,戴着珍珠翡翠珊瑚碧璽鳳凰點翠多寶簪和金墜角,脖子上一串孔雀綠翡翠珠鏈成色極好。棕綠緞面繡着吉祥紋樣的對襟褙子,低調華貴。臉上已然有不少皺紋,尤其是眼角,好在皮膚白皙,襯得她更爲慈眉祥目,大概是六十出頭的年紀。
“你說我這事做得是不是有些不地道呢?”聲音圓潤,不是很顯蒼老。
“娘娘別多心了,這也是爲了四少爺。何況咱們四少爺一表人才,嫁過來還能委屈了她不成?娘娘若是心裡愧疚,來日多多疼她,留些體己銀子就好。”地上小杌子上半坐着一個年紀類似的老婦人,穿着打扮應該是個很有些體面的嬤嬤。
老婦人淡淡點頭,不由嘆氣:“我何嘗不是這樣想,如今只能指望人家姑娘順順當當嫁過來,千萬別再出什麼事得好。不然曜兒,唉,我可憐的曜兒啊,小小年紀沒了母親,怎麼還碰到這麼多不順心的事呢。”
“四少爺福大命大,以後還要生一堆重孫子孫女陪着老太太呢。再說,董家的姑娘,我向三夫人打聽過了,說咱們四小姐很是愛敬她呢,必是個好姑娘。而且她在家裡不得待見,卻能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定是個有大福的,娘娘只管等着四少爺的好日子吧。”老婦人一面給她口中的娘娘捶腿,一面笑吟吟說着。
原來這裡是莊郡王府,羅漢牀上坐着的老婦人就是現任莊郡王的母妃,英勇公周家過來的媳婦。嫁到王府四十多年,算得上老祖宗了。生有二子一女,長子襲了王位,三子就是前文杭芸早逝的父親,另有個幺女是當今皇后娘娘。
老嬤嬤是自小服侍她的丫鬟,夫家姓周,如今也是家大業大,卻仍然喜歡每日前來服侍老太妃,陪着說說話解解悶。
老太妃對董家的家世還算滿意,畢竟眼下是尋不到更好的了,只是不喜董老太太:“董老太太也是個糊塗人,就這麼一條嫡親血脈,就這樣作踐,難道日後想要庶出子孫混淆了家族血脈嗎?”
“娘娘有所不知,董家現在的姨娘中最得寵的是董老太太的侄女,自然是要不同些。何況她給董家生了兩兒一女,還不母憑子貴的,反把個正室夫人打壓排擠。”周嬤嬤眉頭微皺,他們這樣的人家都是最重血脈的,庶出的就是庶出的,那是不容改變的事實。
“沒想到沈家人都是一樣的脾性呢。我那二媳婦也是個厲害的,把個老二治得服服帖帖,全然沒有一點男兒漢的烈性,我看着就不舒服。一個嫡親女兒嫁到老遠的山西,嫡子爲了奉承她老爹的上司居然娶了人家的庶女,真是一點不要臉面。我一來是懶得管他們,二來以二媳婦的脾氣休想叫她改主意,罷了,任他們鬧去吧。”老太妃抿了一口茶,一臉憎惡的表情,當初真不該聽信了籤子上的話娶了這個二媳婦,沒個消停。
周嬤嬤不由撲哧笑出了聲,簽了一塊西瓜餵給老太妃,笑道:“這纔是呢,兒孫自有兒孫福,娘娘放着身子不保養,理他們作甚?只要四少爺好了,旁的事,娘娘都甭搭理。”
“哎,偏老四不叫人省心,這些年鬧得都沒譜了,連我在他父王面前替他說話都開不了口,反叫個老三老五得了便宜。”老太妃提起這就有氣,帶壞了自己的孫子,你們就能得了王府,自己還沒死呢。
“等把四少奶奶娶進門,有她管着四少爺,想來四少爺就能慢慢改了。四少爺又有舅舅在呢,又有皇后娘娘護着,定會前程遠大的。”周嬤嬤當然知道事情沒有這麼容易,但重要開解老太妃一下,免得她終日憂心此事。
老太妃拄着柺杖站了起來,周嬤嬤忙上前扶着,她卻道:“咱們去王妃屋裡看看,不是在準備給董家的定禮嗎?董家小姐在孃家沒有好日子過,咱們對她好,她自然清楚該站在咱們這一邊,好生與老四過日子。怕是有人心裡對婚事還不滿得很呢,咱們總得辦得有些誠意,別叫人看咱們王府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