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的錯絕對不是那日沒有讓那個女人見到南宮子瓔,她的錯,就是沒有讓淳于若纖和易樂兒這兩個女子同時死在她的手裡。
這,纔是她真正的錯。
看見她溫柔眼眸中露出的一絲恨意,樂兒的眼眸卻早已被不知名的冰霜所替代,或許連樂兒自己都不會知道,在她此刻的眼中,早已顯出了當年在雨中時,自己那絕望冰冷的神情。
“回宮吧,這個丫頭是管南宮皓要來的,借了三日,只是讓她在宮中體會一下,學一下所謂的宮中禮儀。”洛吟隨便搪塞一個藉口,必然不會將找她是爲了尋找樂兒魂魄的事情告之眼前的紫霰,可是他卻並不知道,自己隨口的一句話,竟會讓樂兒在這三天之內,受盡了折磨,也同時讓她心中那搖擺不定的冰冷再次迴歸。
紫霰溫柔的拽了一下洛吟的衣角,仿若懇求一般的說道,“那……可否將她交給臣妾,臣妾來教導這聰慧的丫頭?”紫霰的眼中透露着一抹光芒,卻讓洛吟皺起了眉頭,不過對於這個女孩他已經覺得沒有什麼用處了,他本就不是喜歡靠近女人之人,把她安置在自己的宮殿也甚不合適,放到紫霰那裡呆個三天,也未嘗不可。
他應了一聲,從紫霰的身邊擦身而過,牽走了一匹駿馬,根本就沒有去管任何一個人,優雅帥氣的跨上馬背,在月色下顯得沉穩而飄逸,他的長髮隨着他的動作在空中搖曳,如同波浪一樣上下浮動,他的手緊牽繮繩,在大喝一聲之後,身影便消失在了夜中,向着皇宮策馬奔去。
留下的樂兒毫無懼意的看着眼前的紫霰,也不知道是自己膽子忽然變大,還是隻有對着南宮子瓔的時候膽子纔會變小,她此刻竟然可以連呼吸都不重喘一下的站在紫霰面前,任由她肆意的打量着自己。
紫霰伸出自己的指尖,劃過樂兒如水般的肌膚,她的脣角揚起了一抹笑意,在蒼白的月下顯得是那麼的刺眼,她指尖一路滑過她的五官,直到停留在了樂兒的下顎,雙指用力便將她顎骨捏住,強迫樂兒的臉揚向自己,指尖傳來的冰冷觸感,倒是與樂兒此時的眼神融爲一體。
“你的眼神,真是讓本宮很討厭呢……”紫霰用着悽楚可憐的眼神說着,但是聲音卻如同一把冰刀,毫不留情的刺向她。
紫霰輕吸了一口氣,又將自己的臉靠近了幾分,望着樂兒雖然清澈卻透露着冷漠的眸子,她再次輕笑了一聲,“天涼了,別染了風寒。”紫霰說罷,便解下了身上系的淡藍色絲質披風,雙手輕抖,便罩在了樂兒的身上,柔軟的料子在風中不停的漂浮着,可是卻顯得那麼的孤寂。
樂兒的心猛然有了些顫抖和緊縮,喉嚨也忽然有些發緊,深幽的黑色瞳孔倏然收縮起來,像是有某個片段從腦海中一閃而過。
天涼了,別染了風寒……
莫名之中,對於這句話感到異常的厭惡與排斥,似乎是曾經有過那麼一個讓她感覺十分討厭之人說過想同的話,她不動聲色的吞嚥了一下唾液,指尖撫向身上還帶着紫霰香氣以及餘溫的披風,如同針扎一樣的讓她感到不舒服。
雨……
爲什麼當她碰觸到着披風的時候,會感覺好像周圍在下雨,她彷彿看到了一抹孤寂的身影獨自站在雨中,沒有淚水,沒有喜悅,什麼都沒有,如同死灰一樣的站在那裡,好似在等待着誰,又好似只是單純的站在那裡,絕望,冷漠,嘲諷……是這個女人唯一的表情。
然而,她卻看不清心中那人影的長相,只好似看到她脣角揚起的瘋癲的笑意,好似得到了最終的審判。
她忽然晃過了神,眼前的女子既然稱呼自己爲本宮,又與南宮子瓔甚爲親密,那麼應該就是這錦國唯一的皇后纔對。
她定了定自己的神,微微屈身向着紫霰行了個禮,低頭之際用着淡漠的聲音道,“奴婢小易,給皇后娘娘請安。”
紫霰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一些紋路,原來是脣角有了少許的上揚,這一細微之舉樂兒怕是沒有看到,只是在最後,當紫霰拉着樂兒如同親姐妹般進入轎中的時候,樂兒才感覺到,有那麼一縷的危險氣息,正在慢慢逼近。
回到了皇宮的洛吟疲憊的從馬上躍下,右手輕柔的拍了一下身旁的馬兒,看着它靈動的眸子,洛吟苦笑了一下,他哪裡也沒有去,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寢宮。
他的步伐緩慢,好似不知道回去後究竟可以做什麼,只是木訥的批閱着早已讓貼身公公送來的奏章,綾羅黃衣,高高在上,卻依舊獨享寒夜,與影爲伴。
他垂着眼眸,雙手忍不住的環住自己的身子,好似因着孤單所以身子有些發冷,而他心中空出的那一塊,在如此的夜中,同樣顯得是那麼的突兀。
“如果你愛上了別人,請別告訴我,我已沒有當初愛上你時的勇敢……”他輕聲的哼唱着樂兒走前最後的那首曲,迴應遊蕩在偌大的宮殿之內傳成了迴音無限的飄蕩,就如同一種莫名的束縛,讓他的心越來越沉,好似墜入了無底深淵。
他無力的坐在了玉石階之上,靠着身側的巨型龍柱,視線飄忽不定,他的心中是那麼的不安和那麼的動盪,或許是因爲明日便是樂兒消失的日子了,他從懷中掏出了樂兒曾親手爲他編制的鳥兒,破舊不堪的外貌顯得淒厲且沉寂。
忽聽一陣風吹過耳畔,很快自他身後便閃出一道黑影,恭敬站於他的身後好似想要稟報些什麼,洛吟冷漠撇過頭,看向身後的黑衣人。
樹欲靜而風不止,有些事情就算你想要去控制也會有脫離你視線的時候,當聽完黑衣人說完的那一席話後,洛吟的眼神更加的深邃,臉上那剩餘的零星一點的血色也霎時褪去,他輕握雙拳,雙眸迸發出了一抹冰冷的殺意,如同海水中正觀察獵物的捕食者,正等待着什麼。
……
另一面的樂兒跟隨着面上充滿溫柔的紫霰坐在轎中,周圍站着的侍從以及公公們都是面如死灰般的安靜,唯有紫霰溫潤的神情好似多了一份人氣,可是卻更讓樂兒的後脊發涼,如同看到了笑裡藏刀,正帶着微笑實則虎視眈眈準備對你磨刀霍霍的人。
樂兒一路上都儘可能的保持着安靜,身子骨坐的有些僵直了,耳畔時不時的會迴響起紫霰剛纔對她所說的那句‘天涼了,別染上風寒。’
她的思緒開始有些飄渺,腦中用力的組合着各種各樣的畫面,她總覺得哪裡出了問題,先不說她對這陌生的地方的適應力是如此之強,就是這夜夜做出的夢均會對與這裡的真人真事對上號就已經有些匪夷所思了。
如果她可以大膽假設以及猜測的話,難道她早些時候就已經到了這個年代,但是卻因爲什麼事情所以忘卻了先前的那段穿越。
她輕搖了下頭,這種假設也太過天馬行空以及戲劇化了,如此這種就連穿越小說都不一定會出現的橋段,一定不會就這麼演繹在自己的身上,或許就是自己當年夢到過類似的場景,然後被她不期然的堆在了一起罷了。
“好妹妹,在想什麼想的如此出神?”紫霰輕柔的說着,聲音就如暖陽下的溪水,緩慢流過她的心房,卻激起了一陣不知名的寒意。
她拉過了樂兒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也不知是因爲紫霰的手過於冰冷還是因爲樂兒的心有些寒意,導致這輕微的碰觸足矣讓樂兒的身上起了一陣惱人的粟粒。
“恩……沒想什麼,在想……今天夜很美。”樂兒隨口搪塞了一個理由,撇過臉不敢看紫霰,同時也沒有見到紫霰眼中的那束琉璃色的光暈,美雖美,卻沒了人味。
“以後你我姐妹相稱好了,在這錦國的後宮中貌似只有本宮一人,或許受陛下專寵是人人羨慕之事,但是如此這般孤寂卻也是尋常人無法體會的,妹妹近日可與本宮做伴,雖只有三日時間,卻已讓姐姐甚爲開心,但是陛下既然說是讓姐姐這個皇后來幫妹妹熟識一下這皇親貴戚中應有的禮節,倒時如若姐姐有些嚴格了,妹妹可別記恨於姐姐……”紫霰輕描淡寫的說着,指尖憐惜的覆在樂兒同樣開始有些冰冷的柔荑之上,那份被紫霰傳入的寒氣,深入了骨髓之中。
“不知皇后娘娘打算如何教奴婢識得宮中禮節呢……”樂兒有些小心翼翼的問着,被迫放在紫霰那裡的手已經僵硬的快要不會動彈,那份來自全身上下每一個地方的警報神經快要讓她窒息,腦中彷彿被狂亂的嘈雜聲所充滿。
這個女人,絕對不善……
這個訊息不停的從樂兒的心中往外冒出,像是岩漿中迸出的熱泡,灼燒着她的心,讓她的眼眸有一些顫動。
紫霰微笑着,鬆開了樂兒的手,忽的變得很冷靜,從懷中掏出了一塊被專人所繡的絲質帕子,仔細的擦拭着剛纔碰觸過樂兒的手的每一個地方,從指尖到指肚又順勢擦至指縫,絕對沒有放過每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