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容。”
“易容?可是剛纔……”樂兒欲言又止,思及別他戲耍時的場景,不免又有些煩躁,可是細細想來,在赳國行走,易容是必須的,連她着沒幾人知道的生臉之人,都不知被誰得了消息,成了那些人的絆腳石,眼中釘,甚至派瞭如此之多的人來追殺她,而追殺她的人,定然是知道些什麼的。
當然,就更別說是洛吟了,他的相貌如此之惹眼,就剛纔在路邊走了這一遭,就已經被不少人當做奇觀所欣賞,如果長久下去,定然是要出事的。
雖然她心中萬分不願意承認,但洛吟是萬里挑一的人中之龍的事實卻也是無可辯駁的,無論是他的相貌亦或是他的氣度與才學。
“又在想我了?”洛吟挑起自己的單眉,指尖微動便將那窗子合上,兩人瞬間處在了幽閉的空間之內,而她的右側恰是已經放好的牀幃,讓人浮想聯翩。
她並未回答他的話,反而另問,“要如何易容?”
“過來。”洛吟仰起頭,身子隨意的倚靠在牆邊,滲過白色窗紙的金色陽光洋洋灑灑的鋪在他的身上,如同流水一般自上而下的滑動,甚是迷人,讓樂兒也失掉了一絲神韻。
她猶豫了一下,腳尖向前微錯,發出輕柔的沙沙聲,但是在一陣迷茫後,又將其收回原地,袖中雙手早已將可以抓住的衣料擰成了一團,如同她的心一般。
“在這裡不可以說嗎?”她刻意的與他保持些距離,不想被他那種妖孽一般的蠱惑所侵蝕。
她知道的,她是沒法拒絕他的,正如同兩年前一樣。
“聽說你在郢國飽讀詩書……那麼……隔牆有耳這四個字,定然如雷貫耳……”洛吟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看似隨意說出的話卻讓樂兒語塞。
他是在激她嗎?是了,他定然是在激她。
可是任由樂兒如何控制自己的心智,她的腳最終還是邁開了步子緩步向他而去,似是被他拴上了一條隱形的細線,使人無法拒絕。
她突然覺得,洛吟定是控制人心的好手,央求,霸道對於她來說,都沒有用,然則卻只有激將法對倔強的她來說,有些不好抵擋。
當然,僅限於他所用的激將法,因爲她只會被他搞亂了心緒,讓自己失去了主張,似是他劇本中的主角一般。
看着她一步一步的靠近自己,洛吟露出了深邃的笑意,未等她完全站定,他便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而後便在她的耳畔淡淡的說了幾句話。
“世上當真有這等人?”樂兒驚的瞪大雙眼,不能相信在這個年代當真就有過去劇中看到的古怪易容之人,然則傳說中開出的條件,卻也有些匪夷所思。
按照洛吟的話說,在這赳國野間,有一怪醫,可幫人易容,卻有一讓人不解的習慣,那便是易容易一雙,他本是孤家寡人,便有着喜好看人成雙成對的趣味,故而找他易容之人,需是相互心生愛慕之人,而且定要愛至骨髓之中。
此話一出,便讓樂兒不禁再次懷疑自己是否有被這狡猾腹黑的男子擺了一道,但是看洛吟如此從容,卻又不像在撒謊騙她。
儘管……他每一次戲耍她,都不像在騙她。
“若非見到此人,我決然不會相信你說的話。”樂兒躲開了些距離,冰冷作答,讓洛吟似是愁苦的擰住眉頭。
“你的話,着實讓我傷心。”
在說此話的同時,洛吟眼中似是隨意,可是樂兒卻清晰的辨出那眼底一抹發自內心的幽暗,如同黑夜裡劃過的藍星,惹得她心煩意亂。
“好了,事不宜遲,儘快去找那易容之人吧。”不願再多看,樂兒終是選擇了逃避,在轉身之後,便再看不到洛吟在深邃之下的那抹淺淡的憂傷。
之後的幾個時辰兩人都沒有再多說一句,這種如同末日般的寂靜一直延續到停留在了一處普通民家的門前。
樂兒蹙眉不解,而後轉眸看向洛吟,似是在等待着他向她有所解釋。
既是世間鬼才,爲何所住之地如此平凡,然而很快在樂兒的心中便自行明白了這所謂鬼才的意思。
既是鬼才,便非常人思考,而且他本就是易容之人,故而並不擔心有人來找尋他,只是,洛吟是如何找到這裡的呢?
洛吟不語,餘光自是瞟見了樂兒一直蹙眉凝視他的眼神。
略擡指尖,屈指爲拳,生生敲動了顯得破舊不堪的木門,甚至在敲擊之下,會有厚實的塵土自門上如雪飄落,散漫的遊蕩空中。
忽有一蒼老年邁之聲從門縫中緩慢飄出,如同撩起的煙霧般,逐漸深入樂兒的耳畔,使她蹙眉,如此聲音聽起來着實讓人毛骨悚然,仿若枯草,低沉而沙啞,甚至聽不出一絲的人味,讓樂兒開始懷疑這怪纔是否是來自普國。
“錦國,南宮子瓔。”洛吟毫不猶豫的報出自己的名諱同樣讓樂兒有些驚訝,略眨幾下眼,似是在揣摩洛吟究竟有何打算。
“可是邪君子瓔?”門內之聲再度響起,卻似是比剛纔多了些尖銳,好似在一瞬間變成了女聲,嬌柔婉約。
“不敢當。”洛吟娓娓而道,面上波瀾不驚,只是噙起的笑意讓樂兒有些看不真切。
她果然還是猜不透這個男人的,儘管自己在郢國閱人不少,卻沒有一人比這洛吟的心思更深,也難怪當年若纖會對他有所懼意,怕是就連若纖,也看不透徹洛吟吧。
忽聽門聲響動,棕黃色的灰塵再度如沙塵般映入眼簾,伴隨着如此塵霧,一聲撕裂般的聲音穿透了樂兒的耳鼓,使她忍不住的稍微掩耳,怕就此失聰。
隨着門縫的逐漸擴大,一張蒼老之臉驟然出現,其滄桑之相,絕不遜色於普國的蘇老太傅,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居然是錦國的皇上,老夫失敬。”老人口上雖表敬意,然則他的神情卻傲慢自大,高高揚起的下顎可以看出他根本就對所謂的皇上毫無懼意,而洛吟也並未有所遷怒,反而爽朗大笑,如飄紗般的聲音接連響起。
“胡老,您果然還是未曾有變啊。”
“想不到一隔十幾年,光屁.股的娃兒都已經如此風光了。”胡老同樣大笑,惹得洛吟不禁瞥了眼樂兒,在看到她將頭瞥向一旁,似是在掩脣偷笑之際,洛吟便輕咳兩聲,低語而說,“胡老,那麼久之前的事,莫要再提了。”
胡老一聽,眼睛自是瞟向站在一旁的樂兒,蹙眉相望,紫脣略抿,“此女非平常之人,老夫可有猜錯啊?”
“自是不凡,否則也不會爲我所娶。”洛吟倒是對答如流,雖這答案讓樂兒的眉頭有了些抖動。
“哦?她是你妻?”胡老背去雙手,緩慢走至樂兒面前,繞着她轉了一圈,眼眸半眯爲線,似是在思量着什麼,“此女身帶陰氣,卻剛好與你陰陽相補,不錯不錯……老夫若沒記錯,你自小便因南宮血族的詛咒而陽氣過剩,幾次險些喪命,有此女在旁,往後莫要擔憂嘍。”胡老說完,便哈哈一笑,轉身既要走回門去,卻被洛吟搶先一步擋在他之前,淺笑一聲說,“胡老莫急,子瓔來此有一事相求。”
“恩?”胡老頓住腳步,似是不解,“你有何事會找我,難不成是想易容?”
“正是。”洛吟輕答,卻惹得胡老似是多了些疑惑,眉頭蹙的更加的深,而後又撇過頭看向身後正在發呆,想着剛纔胡老所說的南宮氏血族之咒的樂兒。
“罷了,進來再說。”胡老說完,便徑自向着屋中走去。
洛吟扯脣似是在想什麼,只是在提到南宮血咒的時候,眼中不免劃出一絲痛恨,而後便再次被他藏起。
他牽起樂兒冰冷的小手,替胡老關上那搖搖欲墜的大門,便也跟着胡老進了裡屋。
屋內陳設簡單無雜,與樂兒先前所想天差地別,如若不是洛吟所說,根本無法辨析出此人便是那易容怪才。
兩間單房內,除了一些粗衣布料懶散的掛在牆頭,便是開裂的木桌上放着的有些發了黴的酥餅,陣陣飄來的腐壞的味道,讓樂兒衝動的想要屏住呼吸,心想此人莫不是極度窮困潦倒,便就是怪癖纏身,然而如此的性子,卻讓樂兒有了些興奮,或是埋在心底的探究之心,開始逐漸萌芽。
對於她來說,看慣了宮廷中的那些虛與委蛇,如此這般怪異的性子,卻讓她感到別樣寬心。
“別急,好東西在下面呢。”洛吟忽而出言提醒,扯回了樂兒飄開的思緒,她轉眸回笑,心中卻因着洛吟從始到終的從容感到不悅,雖然她已然習慣了這個男人那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船的性子。
隨着一聲巨響,將樂兒的視線瞬間引去,只見那胡老竟然用單手擡起了一面用以阻隔的牆壁,看的樂兒是目瞪口呆,而那牆壁的裡面,似是別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