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二年春,百花齊放。
氣勢恢宏的金鸞殿外,一身暗紅色服飾的禮官們從殿外一直排到殿外。
冗長的鐘聲緩緩響起。
咚咚聲過後,鼓聲如雷點,一下一下,鏗鏘有力。
“恭迎皇上聖駕。”
隨着內侍太監尖細綿長的一聲,候在殿外漢白玉階下的武百官紛紛跪倒,嘴裡山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納蘭瑾軒一身明黃色龍袍,頭束金冠,一雙狹長的桃花眼半眯着,目露威儀,隨着他的走動,周身縈繞着一股強大的氣場。
他走到龍座上坐下,緩緩擡手,“平身。”
“謝皇上。”
百官的山呼如潮水涌來。
納蘭瑾軒脣角微勾,桃花眼朝一側侍立着的新提上來的大太監陸德看了過去,陸德會意,他立刻上前一步,吸了口氣,開口,聲音高亢綿長,“恭請皇后。”
隨着這一聲,外頭的鐘鼓聲越發的激烈起來,漸漸的,有樂聲附合其中。
金鑾殿外,權若雪一身明黃鳳袍,頭戴鳳冠,臉上化着濃濃卻得體的妝容,裙襬鋪在地面,隨着她的走動,拖拽出一路的迤邐。
每過一處,紅牆內,宮人們紛紛跪迎。
“皇后之尊,與帝齊體,供奉天地,祗承宗廟,母臨天下。”
權若雪一步一步走得緩慢,體態得宜,妝容精緻,舉手擡足間,氣度高貴,一雙水眸清澈堅定的望着前方,描了硃砂的脣上彆着一尾淡淡的笑。
見權若雪走來,武百官們再度跪伏在地。
權若雪抿了下脣,目光看着跟前高高的漢白玉階,身子頓了下,很快,以連玉爲首的數名宮人從兩側魚貫而來,連玉上前,扶了權若雪的手臂。
權若雪衝着連玉笑了下,擡腳走上玉階,一步一步,她走得極穩,長長的裙襬在玉階上鋪開,上頭用金繡寶石繡着的鳳凰便好似鮮活了一般。
走近殿內,權若雪對着納蘭瑾軒的方向緩緩跪下,嘴上道,“臣妾謝恩。”
納蘭瑾軒脣上的笑意加深,從龍座上起身,他朝權若雪走了過去,不顧自己親自彎腰將權若雪扶起的動作驚煞了多少宮人。
手臂一重,權若雪擡頭看着站在自己身側的納蘭瑾軒,心頭也是幾分詫異。
“從今日起,皇后見朕,可不必行禮,後宮這中,皇后做的任何決定,可不必請示於朕。”
納蘭瑾軒攬着權若雪的腰身返身,走出殿外,對着武百官,後宮上下,一字一字的出聲道。
迴應他的則是一連串的山呼聲。
“臣等參見皇后,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權若雪轉頭,與納蘭瑾軒相視一眼,紅脣一勾,“衆卿平身。”
“謝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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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納蘭瑾軒批閱完奏摺,甚至還來不及沐浴,便大步往儲秀殿裡走去。
今日封后大典,也算得上是兩人的二次大婚,是以儲秀殿內都被重新佈置了一下。
殿堂內,紅紅的喜燭遍佈,薄如蟬翼的紅紗從房樑上筆直瀉下,與淡淡的燭光相映襯,有一種別樣的旖旎。
宮人們見納蘭瑾軒進殿,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彎腰行禮。
納蘭瑾軒擺了擺手,神色有絲急切的往內殿走去,結果,一進去,裡頭除了侍立着的宮人,竟然沒有權若雪的身影。
納蘭瑾軒當下便皺了眉,沉聲問,“皇后呢?”
宮人們跪地,紛紛搖頭,稱奴婢不知。
納蘭瑾軒的眉心又緊了幾分,眉眼間也染上了一絲不悅,他環視一週,甚至連連玉的身影也沒看到,他頓時拂袖出了內殿。
……
屋頂上,權若雪看着底下如無頭蒼蠅四處尋找自己的男人,眼眶微微一熱,脣畔卻帶出了一絲笑。
她微微擡頭,看着天幕上寥寥可數的幾顆星辰,心道,孃親,你看到了嗎?女兒遇到這樣的一個男人,一生足矣。
片刻後,權若雪從天幕上收回目光,看向底下那道正準備急急出去的身影,喊道,“你在找我嗎?”
納蘭瑾軒的身子頓時一頓,他緩緩的擡頭看向屋頂,只見他心心念唸的那人正眼眸含笑的看着自己,一句詩詞就這樣猝不及防的涌上心頭。
衆裡尋她千百度,一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
昭德二年冬,又是一年的大雪紛飛,鸞鳳殿。
如今權若雪的身子格外的怕冷,一下雪,便躲裡屋裡不肯出門,雪景動人,但她今日的心情卻不怎麼明媚。
從立後的那天起,後宮裡便一直只有她一個皇后,獨寵專房之類的話,她也聽不少朝臣聽過,本來一切相安無事,但是她遲遲未孕,這讓朝中老一派的臣子有些沉不住氣了。
甚至有人聯想起之前她的昏迷,便質疑起她的身子是不是不能受孕,若是如此,便要讓皇帝儘快充裕後宮。
“哎。”權若雪有些發愁的嘆了口氣。
連玉緩緩上前,看着軟榻小几上煮得咕嚕作響的水,她連忙拿了夾子將茶水倒入一旁放了梅花花瓣的杯子裡。
滾燙的熱水一衝一泡,殿內頓時充斥着梅花清冽的香味。
“主子,茶好了。”
權若雪回過神來,看着底下晶瑩的茶湯,伸手去端茶杯,湊到脣邊,不知想到了什麼,又將茶杯放回到了几子上,脣瓣微啓,又是一聲嘆息出口。
連玉卻不禁笑了,“主子究竟是爲何事心煩呢?”
權若雪擡頭,眉眼間充斥着憂色,“連玉你說,我這輩子要是都沒有自己的孩子,可怎麼辦呢?”
連玉正低了頭,擺弄着几子上的茶杯,聽到權若雪的話後,她頓下手中的動作,淡淡一笑,“奴婢以爲,凡事順其自然便好,該來的終究會來,只是在乎時間的早晚罷了。”
“而且,奴婢亦相信,皇上和主子這點時間還是等得起的。”
聽到連玉這樣的一襲話,權若雪眉眼中的陰霾瞬間散去,她擡眸,晶亮的眼眸看着連玉,不禁笑了聲,“連玉你的嘴皮子如今是越發會哄人了。”
連玉彎脣,不置可否。
心情大好的權若雪忽然從榻上起了身,低頭看了眼,正在替自己整理衣襬的連玉,脣瓣微翹,“連玉,這個時辰了,朝堂應該散朝了吧。”
連玉手上的動作麻利,聽到這話,又從一旁取了厚厚的白狐大氅披上權若雪的肩頭,嘴上回道,“主子若想過去看看,便去吧,正巧這會兒,外頭的雪也應該停了。”
小心思被連玉拆穿,權若雪半點也不惱,臉上的笑意越發的動人起來,她清了清嗓子,對着連玉道,“本宮去去就來,連玉你就不必跟來了。”
“是。”連玉含笑應下。
雖然兩人夜裡都是宿在鸞鳳殿的,但是白日裡處理奏摺,還是在儲秀殿。
而且兩殿相隔並不遠。
大門打開,一股凜冽的寒風迎面撲來,頓時將權若雪身上暖融融的氣息吹散,目之所及,是漫天的白,眼前茫茫一片,院內地面鋪開的雪沫幾乎足足有半人深,可見這場雪之大。
不過,果真如連玉所說,此刻雪已經停了。
守在廊下的宮人們一見皇后出門,立刻一個激靈,甚至不等權若雪開口,就有會意的宮人快步上前將院內的厚雪掃去。
給讀者的話:
本來七七是不打算設番外的,但有個親在問,便寫了好玩,後面的會陸陸續續貼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