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院子裡撕打在一起的兩人聽到輕咳聲,手上的動作都頓住了,當權語冰看到一身白衣宛若仙子的權若雪時,混沌的腦海裡仿若瞬間清明起來。
本來今日她所受的這一切該是由她權若雪來承受的,忽地,她的心絃一緊,雙眸緊盯了權若雪。
難道將她推進房間和鎖房門的都是權若雪所爲?
這一想,心頭的憤恨像是決了堤的洪水,權語冰瘋了似的,鬆了口,便朝權若雪跑了過去,一邊跑還一邊說着,“是不是你害我的?是不是?”
權若雪眉心愈緊,身子卻絲毫未動。
只是還未碰上權若雪半片衣角,權語冰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當龍涎香陣陣襲來的時候,權語冰終於忍不住悲慟痛哭起來。
耳邊,皇帝薄薄溫淡的聲音輕輕柔柔。
“三小姐,這是怎麼了?”
納蘭瑾軒冷眼看着這一幕,剛不動聲色的拉了權若雪退開兩步,連雪乍乍呼呼的聲音就從身後響了起來。
“三少,可找着你了。”
連雪說着上前,一把就權若雪給擠了開。
手中的溫暖忽然消失,一股淡淡的不悅從權若雪的眉梢處緩緩升起。
連玉跟在身後,衝着權若雪歉意的笑了笑,“四小姐,她就是這樣,你別放在心上。”
權若雪聽着連玉恭謹的聲音,腦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問道,“連玉好像和這位姑娘關係頗好?”
連玉一愣,納蘭瑾軒溫淡的目光隨隨看來,她抿脣一笑,並不開口。
權若雪輕笑了聲,揚眉看向另一邊。
權語冰伏在皇帝寬厚的懷裡,哭聲漸止,卻仍小聲的抽泣着,皇帝一臉溫淡,神色柔和的輕拍着她的背脊,似在低聲哄慰着什麼。
這時,連雪嘟着嘴扯了扯納蘭瑾軒的手臂,小聲說道,“三少,我的將軍府令牌不見了,和連玉都找了一路了。”
她的聲音明明極輕,可住口的瞬間,幾人的目光紛紛的朝連雪看去。
納蘭瑾軒的幽墨雙瞳裡一抹沉思掠過,權若雪則是驚疑的盯了她,便連皇帝也回了頭,挑了眉鋒,靜靜的看了過去。
連雪被幾人的目光看得一愣,“你們都看着我做什麼?”
皇帝落在權語冰後背的手緩緩收回,他溫涼如水的鳳眸抹過權若雪,問,“你的令牌是在哪裡丟的?”
連雪回神,身旁納蘭瑾軒的目光沉沉靄靄,她的心頓時一驚,沉吟了會,她搖頭,“不知道。等我留神的時候,令牌已經不見了。”
皇帝聽後,又撇了撇連雪,脣角一彎,眸光淺淺,不知道忽然在想什麼。
連雪連忙垂下了頭。
權若雪不禁有些失望,擡頭的瞬間剛好看到納蘭瑾軒幽沉的眸眼撇過連雪。
忽然,高碌匆匆的領着宮人跑進了院子。
“皇上,太后娘娘病倒了。”
話音一落,衆人只覺得眼前一片衣襬映過,皇帝便已沒了蹤影。
權語冰怔怔的看了會,回過神後,狠狠的瞪了眼權若雪。
皇帝剛走不久,一個二品內侍模樣的公公便領宮人緩緩的走了進來。
他尖刻又輕蔑的環了幾人一眼,清了清嗓子,開口道,“皇上有旨,晚上的夜宴取消,各位小姐公子即刻出宮吧。”
納蘭瑾軒脣角一勾,拉過權若雪的手便跨步離開,身後的連玉連雪急忙跟上。
權語冰想着剛纔皇帝的那番溫言軟語,心頭羞澀,正想上前問那公公皇上可留下什麼口信,哪知那公公竟看也不看她,拂了衣袖便走了。
只留下權語冰一人站在原地,拼命的用手絞着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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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病來如山倒,這話說得果真沒錯,傍晚時分,宮裡便有消息傳了出來。
皇太后臥病,太醫院的太醫們幾番檢查,都表示束手無策,說太后此乃心中鬱結積憂,非藥石所能除也。
於是,爲求太后鳳體安康,皇帝便連夜出了宮,奔赴秋山祈福祭天。
而酉時二刻,碧華宮內。
重重簾幔曳地,陣陣沉水香的氣息幽深寧遠。
太醫們在殿外急的抓耳撓腮,而殿內卻一片寂靜。
皇帝越過花廳,環廊便進了太后的寢宮。
一進門,空氣中輕浮幽香。
殿內青紗垂落,不同於嬪妃宮裡的奢華,太后房裡便連傢俱擺設都顯得一板一眼,高貴靜中,透出了一絲絲書香氣息。
只見,簾幔深處,那沉香木鑲金軟榻上,太后一身青色宮裝,一手撐了小几,神態慵懶的半躺在上面。
一個小宮女正跪在榻前,替太后揉按着腿腳。
紅繡見皇帝進來,便領着宮人們退了出去。
“來了。”太后緩緩睜開雙眼,眯眸笑了笑。
皇帝連忙上前,側身坐上了軟榻,伸手將太后扶起。
“母后今日這齣戲精彩。”皇帝溫一笑道。
太后抿抿脣,喉間有些乾澀,皇帝見狀,便親手爲太后斟了杯茶水送上。
“只惜了,還有不少小蟲子在裡頭蹦達呢。”太后勾了勾脣,抿了口茶緩緩道。
她眯着眸,目光顯得寧遠深長。
剛纔紅繡還和她說起呢,若是當時小侯爺被人誘去了權四小姐那裡呢?
她當時只盯了紅繡片刻,輕輕說了聲,不會有萬一。
是的,不會有萬一,哪怕今日權語冰不聯合旁人來利用上官鐸對付權若雪,上官鐸也一定會和權語冰出現在掖延宮!
只是,太后的目光一頓,她看向皇帝,有些疑惑的問道,“你今日爲何要攔了納蘭瑾軒?你該知道哀家是想借了柳嬪一事,試探一下他呢。”
皇帝微微一笑,“母后,你錯了。若他城府深沉,其實試探與不試探都沒什麼區別的。更何況眼下九弟必須要好好的。”
聽到那一聲九弟,太后的心裡多多少少有些不悅。
皇帝頓了會,又道,“母后放心吧,朕會有分寸的。”
太后頜首,沉吟了會,開口道,“聽說秋山西邊圍場那裡出了些許岔子?”
秋山,歷來都是各代皇帝祈福祭天之所,但秋山分東西兩面,祈福行宮設在東面,而圍場則設在了西面。
西山圍場是世家子弟的狩獵之所,但平日輕易不開放,於是皇帝便暗地裡養了批羽衛在那裡。
本來一切都好,最近卻忽然有好些獵戶上了西山,最後竟與出外訓練的羽衛們遇上,獵戶們只以爲羽衛是心懷不軌之徒,便與之交了手。
因爲羽衛們的存在極其隱秘,交手間也不敢露出任何身份。
於是這一場官民之鬥便越發的激烈起來。
但皇帝卻覺得,這事沒有表面上的那般簡單,若真是尋常獵戶,爲何還能與羽衛們拼個勝負。
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親赴西山圍場,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