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吧。”
皇帝快步走到太后身旁,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大太監高碌一個眼色,很快便有宮人端來了一把梨花木雕花椅放到太后身旁。
皇帝環了衆人一眼,緩緩坐下,微微側了頭,目光在撇過底下坐着的上官鐸後,忽然輕笑出聲。
“說起來,朕今天在朝中遇到了一件趣事。”
“哦。”
太后似乎來了興致,她神情不復方纔的冷淡,側身看向皇帝。
皇帝笑笑,“今天武安侯在朝堂上請求朕給小侯爺與三小姐賜婚。”
他的神色極淡,目光偶爾撇過權語冰,那語氣好似不過是尋常玩笑般。
話音一落,百荷亭內再度寂靜下來。
權語冰和權夫人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
太后原來有些笑意的臉色陡然陰沉下來,她朱脣抿起,淡淡的看了一眼權夫人,“三小姐果然非池中之物啊。”
權夫人的身子一顫,臉色瞬間蒼白如鬼,她顫顫的起身,脣角抿了一個難看的笑容,“太后娘娘說笑了。”
太后聞言哼了一聲,她擺了擺手,似乎不想再看到權夫人,權夫人連忙退回席間。
這時,皇帝卻疑惑問道,“母后,似乎朕錯過了什麼?”
權夫人和權語冰見皇帝似要深究,臉色又是一變。
好在太后並未有說下去的打算,她睇了皇帝一眼,微眯的鳳目裡閃過好些憐愛,“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今兒怎麼下朝這麼晚?”
皇帝抿脣一笑,鳳眸裡溫清一片,“有些事耽擱了。”
正當首席上上演着母慈子孝的一幕時,權若雪卻忽然感覺到納蘭瑾軒在底下的手猛地握上她的,然後竟一寸一寸的收緊起來。
權若雪眉心蹙起,她擡頭環顧四周一眼,幸好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帝那裡,她咬牙,悄悄的湊到納蘭瑾軒的身旁,正想問他怎麼了。
卻撇見他幽沉的桃花眼底有沉戾的情緒一掠而過,指節攥緊,絲絲抽痛從她的指頭上傳來,權若雪不用看也能知道,此時她的手指肯定青白一片。
這時,柳嬪溫溫的目光緩緩擲來,權若雪能感覺到納蘭瑾軒的身子微微一僵,隨後鬆了她的手,神色如常。
權若雪擡頭的時候,柳嬪已經隨隨的撇開了目光。
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心卻莫名的一緊。
眼見着已經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了,太后撇了眼天色,示意紅繡吩咐宮人去御膳房傳膳。
片刻功夫,膳食上齊,太后撇了衆人一眼,隨隨一句,用膳吧,衆人方纔敢持起手中的筷子。
說來這用膳也是極其講究的,各人席上都有宮人布了一些飯菜,每一道都是無比的精緻,用小碟裝着。
太后和皇帝跟前是二十道菜,淑、端、玉三妃是十二道,往下逐一減少,到權若雪與納蘭瑾軒這些座次跟前的時候便只有六道了。
權若雪見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用着膳,看着底下明明精緻的飯菜卻忽然間沒了食慾,但表面功夫還是得做的,衆人持箸的時候,她也跟着持箸。
好容易熬到用完膳,皇帝便離開了。
太后又與衆人說了會子話,便吩咐大家去掖庭宮歇息會,好準備晚上的宴會,然後獨留了權夫人便讓大家都散了。
又是一番行禮後,衆人方纔一一散去。
權若雪出了百荷亭正想叫上烏那陌箏,可轉頭一看,哪裡看見她的身影,便連沐世子的身影也不見了。
慕容拓不知怎麼的與上官鐸走到了一起,納蘭瑾軒方纔一出涼亭對她說了句,莫亂走,便急匆匆的離開了。
至於權語冰,她倒沒怎麼留意。
權若雪低嘆口氣,百無聊賴還是決定領着阿朱阿婢回掖庭宮休息會比較安全。
可誰知,她一離開,便有好幾雙眼睛同時盯上了她。
權若雪行至半路,忽然不知道從何處鑽出來一個捧着花束的宮人,她笑吟吟的走到權若雪跟前,行了一禮後,問,“是四小姐嗎?”
她疑惑點頭,仍一臉警惕的看着來人。
那是個年紀甚小的婢子,模樣可愛,一雙彎月的眼睛笑眯眯的,她絲毫不介意權若雪審視的眼神,笑嘻嘻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塊令牌。
權若雪低頭看去,上頭將軍府幾個大字赫赫在目。
她的心間頓時一鬆,這時又聽那宮婢道,“是三少吩咐奴婢來的,他還要奴婢把這個送您。”
說着,那宮婢把花往前一送,頓時一股股淡淡的幽香猝不及防的沁入鼻端,不經意,權若雪已經吸了好幾口進去了。
她眯眼看着眼前的美麗花束,心想着,這倒是像納蘭瑾軒的手筆,脣上忍不住笑了聲,伸手接過了花束。
“他在哪兒啊。”
宮婢微微一笑,“三少說先賣個關子,請您隨奴婢過去。”
由於宮婢拿出了將軍府的令牌,是以權若雪並未有任何懷疑便跟她去了。
腳步聲輕緩,漸行漸遠,待權若雪一行的身影徹底消失後,那頭上官鐸的身影忽然就冒了出來。
他看看前方,眉心皺皺,他生怕被權若雪發現他在後頭跟蹤,便有意放慢了腳步,不想這一疏忽,權若雪竟沒影了。
而且這兒的小路有幾條,通往的地方都不一樣。
上官鐸低頭沉吟了一會,忽然將目光定在了去往掖庭宮的小路上。
這時,暗處花蔭處,站了兩道身影。
陽光透過縫隙落下的陰影打在了其中一人的臉上,使她的容顏頓時模糊起來,她從懷裡拿過一錠金子,對着一旁宮裝打扮的宮人道。
“快去,且仔細點兒。”
那宮人應聲,在走出花蔭後,另一人便迅速的隱去了身形。
只見那宮人走到上官鐸的身旁低語幾句後,上官鐸頓時狐疑的打量起那宮人來,誰想,那宮人卻一溜煙兒跑了。
上官鐸眯了眸子,那宮人剛纔在他耳邊說的是,權若雪在太液池西畔蘭林處。
他當時聽完後,便微微一驚,那宮人怎麼會知道自己要找權若雪?
想着,上官鐸的眸裡掠過一絲陰狠,一直在手裡捏着的藥粉也微微收緊。他咬牙,還是決定先去掖庭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