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臺前,如意拿着煮熟的剝殼雞蛋,輕輕的在嚴清歌眼睛周圍滾動着。
嚴清歌有些緊張的問如意:“什麼時候能看出來不腫了?我待會還要見舅媽,別讓她看出不對勁。”
如意無奈的搖頭:“大小姐,早知道您昨晚上還鬧什麼。懷上孩子,是天大的喜事兒,偏生您還不高興,可把大家給嚇壞了。”
“好啦好啦!”嚴清歌微微有些羞恥,難得的彆扭了一下。
如意看嚴清歌“知錯”了,沒有多說,幫着嚴清歌揉着眼睛,說起了另外一回事。
“大小姐,四皇子要娶海娜珠的事情,表少爺叫人去打聽了,好像是真的。隔壁那房子來來往往送去的傢俱,大部分都是稀奇古怪的,據說都是北蠻人喜歡用的。院子裡還專門拆了兩座屋,搭起來一個大帳篷,好供海娜珠懷戀草原上的日子。”
“哼!四皇子還真是會收買人心,只是我看海娜珠不一定吃他這一套。”嚴清歌瞭然的露出個輕蔑的笑容。
她重生前,那麼多的北蠻人,可鮮少見到會懷戀草原上日子的。誰會放着好好的屋子不住,偏生跑去住四處漏風,冬涼夏暖的帳篷。更何況,大周的許多家居用品,比北蠻人自己之前用的,精緻好使的多。
四皇子煞費心思,這麼做,明顯是想兩面討好。一來他想討海娜珠歡心,二來,卻不對外界宣揚自己娶了個蠻女,應該是不會給海娜珠名分,好叫朝裡的人對他不行歧視。
但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兩全其美的事情。四皇子怕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瞧着也是,海姑娘可精明着呢。”如意說道。
“你也看出海姑娘很精明?”嚴清歌好奇的對如意說道。
“這誰能看不出來啊。海姑娘在宮裡面的時候,哪兒吃過一次虧?再說,進京的北蠻貴族裡頭,可只有海姑娘獨一份的女子,必定有過人之處才能做到。而且那水月庵是什麼地方,海姑娘逃出來以後,整整半年多都沒被人抓住。別看她平時那個樣兒,其實精明的很呢。”
主僕說了一會兒,嚴清歌眼睛周圍哭出來的腫也消了。
如意又給她上了點粉,根本看不出半點痕跡,嚴清歌才滿意的去看了顧氏。
顧氏歇了一晚上,精神回覆的不錯。嚴清歌去的時候,她正在下人的服侍下喝着補湯。
小樂樑躺在旁邊的搖籃裡,有奶媽照看着。
屋裡一片溫馨氣氛。
“我聽軒哥說,你也有了身子,有三個多月了吧?”一見面,顧氏就笑眯眯的問道。
嚴清歌不自覺的摸了一把肚子。從上個月起,她的小腹便稍微胖了一點,但她還當自己是補藥吃多,長胖了呢。
好在樂軒顧忌着嚴清歌的面子,沒有將嚴清歌昨天鬧得那一場告訴顧氏。嚴清歌撒嬌的搖了搖顧氏的手臂:“舅媽別說我啦。我剛知道這消息,可給嚇壞了。”
“嚇什麼。你只管好好養着,我看你現在氣色不錯,到底是年輕,懷胎說不定還能幫你把身子養回來呢。”
“嗯,舅媽說的,肯定沒錯!”嚴清歌不由得想起昨晚上那個夢,甜蜜的嘆了一口氣。
冥冥之中,她有種預感,她的銘兒,這一世還會來到她的身旁。
在顧家盤桓了幾日,陪着顧氏住了幾天,嚴清歌就被顧氏攆走了。
樂家這邊到底環境簡陋,不比炎王府那裡舒服,嚴清歌一個孕婦住下,顧氏不是很安心。
任嚴清歌再三請求,顧氏都沒有答應讓她留下來。
爲怕路途顛簸,傷了身子,炎修羽決定讓嚴清歌直接回京裡面的炎王府,郊區那邊就先不要去了。
柔福長公主早就知道嚴清歌懷胎的消息,這一次乾脆叫了不少她懷胎時用的郎中和伺候下人,在炎王府那邊隨時待命,顯然對嚴清歌這一胎非常看重。
一時間,嚴清歌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捧在手裡怕飛了,含在口裡怕化了的生活。
這日子纔沒過幾日,一日午睡起來,如意過來通報,道:“大小姐,綵鳳姨娘來了。”
“她來做什麼?”嚴清歌一愣,問道。
“綵鳳姨娘只說家裡出了事兒,要見了你才肯說。”
“叫她上來吧。”嚴清歌尋思着嚴家不會出什麼大事兒,揮了揮手,傳綵鳳上來。
綵鳳現在的日子過得不錯,通身上下打扮的分外精緻,早就看不出半點曾經當丫鬟時的影子了。
但她今日的臉上,卻帶着悽惶,一見了嚴清歌,撲通一聲便跪下來。
“大小姐,有人帶着個女人找上嚴家,說是藍童的娘。那些人說,嚴家有正經子嗣,大小姐您當初就不該侵吞嚴家財產,充作嫁妝,現在要去告您和炎王府呢。”
“胡鬧!”嚴清歌的目光一凝:“我當初的嫁妝,除了我娘留下的,和父親許了我的書,別的都是宮中賞賜下來的東西,由內務府承辦,嚴家的莊子田地和銀錢,我哪兒動過一分一毫。”
“那些人說的,就是大小姐您帶走的書。”綵鳳道:“那些人說,嚴家祖上以文立身,全嚴家最值錢的,就是嚴家書庫。大小姐您帶走了嚴家書庫,便是掏走了整個嚴家。奴婢什麼都不懂,給嚇壞了,趕緊來給大小姐您報信。”
嚴清歌目光幽幽。這些人說的,倒是不錯。連她自己都認爲,嚴家最有價值的,非嚴家書庫莫屬。
只是當初海姨娘作怪,將嚴家書庫盜賣,比較珍貴的書籍大部分都已經流入市面。嚴清歌陪嫁的,只是其中剩下的一小部分,而且還是很不好賣的偏門書籍。
爲了防止再出現海姨娘那般作爲的慘事,嚴清歌嫁入炎王府後,已經叫人將那些書籍再謄抄出副本保存起來了。對她而言,更重要的是書的內容,並不是書是否原本。
“奴婢記得,當初藍童的娘,收了咱們嚴家的銀子,已經簽下了文書,以後和藍童沒了干係,一輩子不出現在京城。可是跟來的那幾個人說,父母血緣,牢不可斷,嚴家這樣留子去母,犯了大忌諱,主事兒的人,要被拉去打板子。”綵鳳繼續說道。
“還有呢?”嚴清歌已經看得明白,這是有人在**裸的針對炎王府了,嚴家,只不過是個跳板。
“那些人還說,不怕是炎王爺在刑部管事兒,他們……他們還有更強的靠山,似乎是宮裡面的哪位皇子。”
綵鳳的話,讓嚴清歌心下一驚。
這件事,看來是不能善了。
排查來排查去,嚴清歌唯一能夠想到的人,就是四皇子。
她有些苦惱的揉着腦袋,淡淡道:“帶綵鳳姨娘下去休息吧。”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歸根到底,還是當初嚴鬆年留下來的孽,他自己倒是一死百了,留着嚴清歌還爲這些事兒煩心。
“去把小王爺叫回來。”這件事,已經牽扯到了炎王府,四皇子肯定不會只是上嚴家脅迫一番就了事的,必定還有後手,嚴清歌必須要和炎修羽商量應對之策。
“清歌妹妹,怎麼了?”炎修羽得了報信,風風火火從外面跑回來,生怕是嚴清歌身子不舒服。
“我沒事兒,是嚴家出事了。我懷疑和四皇子有關係。”
炎修羽聽完嚴清歌原原本本把事情告訴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事情到這個地步,四皇子的心思,已經不言而喻。
而且,據他在外面得到的消息,四皇子想要搭上的,根本不止炎王府一家。
不管是威逼利誘,還是折節下交,四皇子越做越**,猶如跳樑小醜一般,在大週上下蹦躂。
炎修羽本以爲經過上次在樂家門口的鬧劇,四皇子會消停,沒想到這才幾天功夫,他又開鬧騰了。這種行爲,簡直太不把炎王府看在眼裡。不管他的本意如何,在炎修羽的心中,這都是**裸的挑釁。
“你別擔心,嚴家肯定會沒事兒的。”炎修羽輕聲安慰着嚴清歌:“我去找哥哥說一聲,叫他多防備一下。何況,藍童是她娘自己主動拋棄的,當時還將自己另一個兒子也扔給嚴家,她自己狠心,可怪不得旁人。”
“我就是怕旁人亂說。”
“亂說怕什麼。我小時候還不是常常被人說是混世魔王,還有什麼京城四大惡人的,日久見人心,現在哪有人還亂嚼舌根。”
“那四皇子那邊,我們先不要管嘍?”嚴清歌心下大穩,對炎修羽說道。
“對。若真是他上門尋事,我們先摁下,拖着他。這事情,我們怎麼做怎麼錯。”炎修羽對着嚴清歌遞了個微笑。
事實的確如此。涉及到皇位爭端,炎王府不管怎麼迴應,都會被人詬病。四皇子做了這麼多手腳,怕是早就被太子盯上了。炎王府拖着也好,早晚會有太子來收拾四皇子的。
這件事,暫且被嚴清歌擱置到一邊,不再搭理了。綵鳳姨娘得了嚴清歌的吩咐,回去關門閉戶,任何來人都不見,誓要將拖字訣進行到底。
豈料,第二天晚上將近熄燈時候,嚴府便送來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