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嚴清歌和顧氏去見了徐氏女。
和顧氏形容的一樣,徐家這女孩兒落落大方,身上自有一種沉穩,看得出是個外柔內剛的好姑娘,交談間不卑不亢,見識也是極廣的,眼界並不放在家門中。
而且她生的雪膚桃腮,杏眼櫻口,身材纖長,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兒。
這樣的好姑娘,怪不得樂家說什麼都要娶進門。
出來門後,顧氏還要回去忙活,嚴清歌要同她一併回家幫忙,卻被顧氏攔下了。
“你合該好好逛逛,玉湖城和以往大不一樣了,街上像你這樣的婦人很多,只管玩兒。”顧氏笑道。
嚴清歌難以拒絕她一片好意,便答應留下來。但兩個孩子還小,便被奶孃一併帶回去了。
走在青石板的路上,嚴清歌果然發現了很大的不同。
以前玉湖城塞滿了逃來的難民,到處都是滿滿當當的,擠得不得了,甚至連巷子過道都被擺的滿滿的,甚至搭了帳篷住人。
現在的玉湖城,一片清爽,路寬房高,大部分都是用青石砌成,輔助以結實的木料,瞧着別有一番風味,乃是玉湖城纔有的獨特風景。
而且之前來逃難的那些難民,有一部分選擇了繼續留在這裡生活,這兒的人倒是不少,哪個地方的都有,一路行來,可以聽見各地的方言俚語,別有一番風味。
街上的女人果然不少,幾乎每十個裡有三個都是女人,其中未出嫁的女孩兒也不在少數。
她們就這麼落落大方毫不遮掩的走在街上,既沒有人對她們加以冷眼,也沒有人對她們額外相看,這在別的地方簡直難以想象。
嚴清歌心裡有些激動,帶着兩個丫鬟隨意走進一間從外面看裝飾的很不錯的店鋪。
進門後她才發現,這是一間經營布匹的店鋪,上面琳琅滿目擺滿了各種布匹,甚至有的在京城都是貴族們才能買得起的貨色。
這倒讓她覺得驚奇了,因爲有些好布料是某地的特產,出產並不是太多,這掌櫃的倒是有本事,能夠蒐羅這麼些。
嚴清歌指着一匹織工細密,還帶着漂亮蔓蓮提花的銀綠紗問道:“這匹布怎麼賣?”
“夫人您真是識貨!真是我們才進的布料,掌櫃的給人留了三匹,只剩下一匹,才擺出來呢!這一匹布只要六十兩銀子,夠做三身衣裳了,您來一匹吧。”
嚴清歌聽這價錢倒是不離譜,而且也是真的喜歡這布料,便點頭叫夥計拿到一邊兒,再去挑另外的。
看着看着,店裡又走進來幾個蠻人女人,操着一口不太熟練的大周話,一會兒便利索的拿走了三百多兩銀子的高檔布料。
嚴清歌這才理解到底爲什麼這地方會進那麼多好料子了。
蠻人不缺金銀,稍微有點兒地位的蠻人,在遷入青州以後,身上從草原帶來的金銀,就夠他們過上不錯的日子了。
而且樂毅在青州推行保馬法,民戶能替官家養馬,根據出馬的質量和數量,以市價收買。
這些牧民們侍弄牲口的本事是一等一的,青州又大片是草原,自然做的風生水起,就是以前的一些窮苦蠻人,也因爲這個發了財。
表面上看不顯,但青州還真的是越來越厲害了。
又逛了一會兒,嚴清歌的感觸越來越深,這玉湖城果然是深藏不露。
就在她興致勃勃的逛着一家首飾鋪,看着裡面帶有異域風情的漂亮金銀首飾,想要買上一些時,一個小二低眉順眼的過來,對嚴清歌輕聲道:“這位夫人,敢問您可是寧王妃娘娘。”
嚴清歌一愣,她今天出門因爲是訪客,打扮的稍微正式一些,但是她沒想到自己的身份能夠被認出來。
“我是!”嚴清歌忘了這小二一眼。
這小二看看屋裡,對着嚴清歌輕聲道:“我們主人是府裡另一位娘娘,還請您進屋裡說話。”
嚴清歌一下子明白了,原來這店鋪還是柔福長公主的產業,也怪不得這些人一看她的服裝品級,就知道她是誰了。
跟着小二到了裡頭屋子,一個精壯身材的掌櫃正等着。嚴清歌覈對過他身份和炎王府的信物,才真正相信他,揮手叫尋霜和問雪下去。
這掌櫃的姓汪,對嚴清歌磕過頭,畢恭畢敬站在她旁邊,道:“奴婢拜見寧王妃娘娘,您來之前,炎王妃娘娘就叫人快馬加鞭和小的說過,沒想到娘娘您纔到,就找來了這裡。也是巧的很,那陳小姐這幾天剛好在玉湖城裡,您有什麼話要問她,即刻便能抓來。”
嚴清歌愣了一下,纔回想起來,陳小姐說的就是丹鶴,丹鶴原名陳清荷。
她問道:“丹鶴在玉湖城做什麼,她不是在草原上跟着她爹麼?”
“她來玉湖城,就是爲了她爹。男子進出玉湖城,盤查的嚴,不但戶籍路引要對,還會搜查身子。但女人進城容易的多,陳小姐每過一段時間就會來玉湖城住一段時間,幫她爹做探子。而且陳小姐好像看上了一位玉湖城的男子,瞧着似乎快要成親了。”
此地民風開放,丹鶴看上了某個男人並不奇怪。嚴清歌回想起今天舅媽顧氏說的樂毅的情況,知道怕是有什麼也從樂毅那麼問不出來。
她點頭道:“我在這裡等着,現在能找她來麼?”
“能得!娘娘只稍等半個時辰。”這男人說道。
這會兒時間還早,嚴清歌叫一個丫鬟回去交代,說中午不回去吃了,便安靜等着。
大概才用過午飯,一個頭上套着麻袋,雙手被反綁在身後的女人便被押着進屋。
嚴清歌正喝茶,一時還沒認出來眼前是誰,因爲若說這人是丹鶴也不像,因爲她比丹鶴壯實的多,也胖得多。
直到頭上的麻袋被拿下來,嚴清歌才認出來,這真的是丹鶴。
丹鶴的樣子變化很大,雖然還是挺漂亮,可是和之前的漂亮不是一回事兒,現在的她有着雙下巴和豐腴的身材,瞧着是個珠圓玉潤的美人兒,跟此前的體態輕盈判若兩人。
她嘴裡被一團白布堵上,擡頭看見嚴清歌,嚇得腳一軟,就坐倒在地。
“把她嘴裡東西摘了。”嚴清歌吩咐。
丹鶴一能說話,便畏懼的對嚴清歌喚道:“娘娘!”
嚴清歌淡淡抿了一口茶:“你還知道我是娘娘?陳大小姐,你現在日子過得不錯啊。聽說你快成婚了,我這做主人的,專門跑來青州給你送嫁妝呢。”
“娘娘!娘娘,丹鶴不該不告而辭,您聽我說,這件事是炎王妃娘娘允准我的。”丹鶴一聽嚴清歌的語氣就知道不對了。
嚴清歌冷笑一聲:“上下嘴皮子一碰,誰都會說這話。你說是嫂嫂叫你走的,就是嫂嫂叫你走的!”
“是真的!娘娘你相信我!”
“掌嘴!”嚴清歌忽道:“你的賣身契還在我手裡,還跟跟我啊我啊的!”
以前丹鶴見了嚴清歌,都是自稱奴婢,現在可能是自由的慣了,完全沒了之前當丫鬟時的意識。
汪掌櫃上前,幾巴掌下去,將丹鶴徹底打蒙了。
嚴清歌看着她臉吹氣一樣腫起來,才叫汪掌櫃停手,問道:“你爹呢?”
汪掌櫃是男子,下手力氣重,丹鶴給打的嘴角流血,腦袋裡嗡嗡的一片,被嚴清歌問了,卻猶有一絲清明,咬牙不肯講。
嚴清歌還是非常瞭解丹鶴的,冷笑一聲:“不肯講?我叫人將你扒光了,身上寫了你的名字遊街,然後將你丟到你未婚夫門前!”
丹鶴才喉嚨裡哀嚎一聲,不敢置信的看着嚴清歌。
“來人吶,給我扒她衣裳。”屋裡站着汪掌櫃和其餘兩名男子,他們非常聽嚴清歌的話,上前便要動手。
丹鶴驚恐的大叫起來:“不!我說,我說!問什麼我都說!”
嚴清歌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這就對了!你的賣身契我也帶來了,你現在的戶籍應該是僞造的。若你回答的滿意,我就將你的賣身契還給你,再給你送上幾千兩銀子的嫁妝,你爹左右又進不來玉湖城,又能奈你何!你拿着這些錢,在玉湖城和你的小郎君過日子,怎麼也比跟他賣命強。”
嚴清歌先是威脅,然後又利誘,丹鶴一下子便鬆動了。
她在炎王府伺候嚴清歌不少時間,知道嚴清歌最是重信,想來不會騙自己,於是攏了攏衣裳,含淚對嚴清歌點點頭。
“你爹呢!”嚴清歌再次問道。
丹鶴哆嗦着嘴脣回道:“我爹在草原上的家裡。”
“你爹跟草原上哪隻部落的人在一起?”
“額吉部。”
“額吉部?哪裡還有額吉部,額吉部全跟着海娜珠歸附大周了,你以爲我不知道麼!”嚴清歌冷笑一聲。
“不是的,額吉部的族長還沒有歸附大周,海娜珠是叛徒,她只帶走了額吉部的老弱婦童,真正能打仗的人全跟着她爹走了,至今還在跟大周對抗。”
“大周的軍隊……”嚴清歌沉吟一聲,問道:“你可知道草原上現在有多少部落跟大周對抗,他們人數多少,輸贏又怎麼樣,勢力如何?”
丹鶴道:“我聽爹說過,大大小小的部落大概有二十多個,人數不下五萬,都是精騎兵。以前輸得厲害,但聽說大周這邊的守將得了病,不能指揮,所以我爹他們就叫人開始猛攻,最近贏得多了,還掠回去很多婦女。”
嚴清歌心道,怪不得樂毅現在這麼忙,四處查訪當地的防衛情況,原來還有這個原因。
不過那位大周守將,真真是神秘的緊,到現在都沒人知道他到底是誰,嚴清歌在京裡面沒聽人說起過,這會兒好奇心上來,問道:“你可知那大周守將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