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生完孩子,到底消耗比較大。嚴清歌陪着她說了一會兒話,她便困得不知不覺睡着了。
嚴清歌輕手輕腳出來,門外,炎修羽正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滿地亂走。
“你怎麼了?”嚴清歌拍了炎修羽肩膀一下,笑眯眯的問道。
“師孃怎麼樣了?”炎修羽先伸長脖子,看着窗戶,小聲問了嚴清歌一句。
“舅媽睡下了!”
炎修羽大鬆一口,立刻拉着嚴清歌朝外走去,一邊走,一邊悄聲說道:“四皇子帶來了整整兩大車禮物。軒哥沒收,四皇子發起脾氣,說樂家人看不起他。實在是鬧得太難看,我方纔出去送曹軒走,恰好碰上了。我壓了壓四皇子,才叫他帶着禮物走了。”
嚴清歌不由得咋舌!
“送禮便送禮,人家不收,就要拿出身份壓人,我看四皇子也不是有心結交樂家和炎王府吧。”
“這個倒不是!他那怒,不過是佯怒。若是旁人家,定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辭,他借驢下坡,說不得還能人更加信服。我先前見過旁人這麼做,知道怎麼應對他。”炎修羽輕描淡寫說着。
這些權術上的東西,嚴清歌一直混跡內宅,倒不是特別清楚。聽完後,一陣搖頭:“有那麼多心思,不放在治國利民平天下上,倒是拿來搞這些勾心鬥角的東西。”
“我的清歌竟然這麼憂國憂民,若你爲官,必定是百姓的青天!青天大老爺,小民有一事請您做主,今晚上,您是讓小民住在這兒,還是服侍您回府歇着?”
炎修羽油嘴滑舌,不由得讓嚴清歌失聲笑起來。
她想了想,道:“你晚上留下吧。”
不怕別的,就怕四皇子又要鬧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樂軒她倒是不擔心,但是顧氏剛剛生完孩子,老小都還虛着,萬不能這時候出事兒。炎修羽留下來,她安心些。
炎修羽拉了拉嚴清歌,道:“你也留下吧。你現在回去,到家就是後半夜了。除非你答應我,明兒不來了。”
樂家一直都給嚴清歌留有一間閨房,丫鬟引着二人到了那件屋子裡。
因當時裡面很多用具都是嚴清歌從嚴家帶的,後來已經被搬走了,裡面顯得空空蕩蕩的。
而且,這間屋裡的牀不大,堪堪能擠下兩個人。
炎修羽看了看那狹窄的小牀,心上一喜,這麼小的牀,豈不是說,今晚上他能緊緊的抱着清歌妹妹睡了。
轉而,他又想到,嚴清歌現在懷着身孕,他晚上睡覺又不是特別老實那種,萬一不小心踢到踹到嚴清歌,傷到了她肚子和肚子裡的孩子,那可怎麼辦。
嚴清歌歪着腦袋問道:“你怎麼啦?”
“我找找屋裡還有沒有別的能睡的地方,我記得你屋裡原來擺了一張軟榻,怎麼不見啦。”
“那軟榻是我從嚴家搬來的,現在在府裡庫房擺着呢。你倒是記得清楚,我記得我在舅舅家住的時候,你沒來過幾次我屋裡。”嚴清歌笑。
“跟清歌妹妹有關的事情,我當然會牢牢記住!”炎修羽驕傲的笑了笑,想起之前嚴清歌跟他說過的趣事兒,靈機一動,看着牀邊的腳踏板,道:“那我晚上睡腳踏板好了。”
“你瘋啦?”嚴清歌被他嚇了一跳。
有些比較苛刻的主子,的確會讓夜裡伺候的丫鬟睡腳踏板,蓋是因爲腳踏板又窄又短,就是身子小巧的丫鬟,都沒辦法睡,頂多將身子勉強蜷在上面。丫鬟睡不踏實,夜裡就可以隨時注意到主人的動靜,隨叫隨到。
但嚴清歌可不是那種人,連如意她都沒叫睡過腳踏板呢!
更可況是炎修羽,一個他,就是有四個腳踏板加起來,怕是都不夠他睡得。
“我就是想體驗一把伺候你的感覺嘛!”炎修羽越說越來勁,連自己都生出了濃濃的興趣,俊美上挑,滿眼放光的說道。
“別胡鬧!一會兒洗漱過,乖乖給我滾上來。”嚴清歌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牀鋪,氣哼哼說道。炎修羽這說風就是雨,想起一出是一出的習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改。
炎修羽委屈的哼哼道:“清歌妹妹,難道你嫌棄人家啦?我只是想着我晚上睡覺不老實,這牀這麼窄,怕擠到你嘛。”
嚴清歌努力的回想了一下,一陣無奈。
她明明記得,兩個人在炎王府的時候,牀足夠大,但是她醒來後,睡在外側的炎修羽,經常被她擠得快要掉下牀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睡覺不老實。
炎修羽這樣睜着眼睛說瞎話,讓嚴清歌狐疑起來:“你這些日子到底是怎麼了?每天那麼晚回家,今天還不肯跟我一起住。虧得如意還幫你說好話,你是不是揹着我做了些什麼?”
眼看嚴清歌表情不對,炎修羽立刻道:”清歌妹妹,我心裡只有你一個,指天發誓,我絕對沒有揹着你幹什麼!”
珠簾外,如意聽見裡面兩人拌嘴的動靜,一陣擔憂,姑爺面對大小姐的時候,不管是動手還是動口,從來都不是對手,老天保佑,姑爺千萬別管不住嘴,將大小姐懷胎的消息說出去了。
嚴清歌感覺氣氛變得怪怪的,她最近偶爾就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別人在瞞着她什麼一樣,可是細想,似乎也沒什麼可以瞞着她的。
就在她剛想張嘴說什麼時,門口傳來一個小丫鬟輕聲說話的聲音:“是!樂公子!”
接着,沙沙的腳步聲傳來,珠簾被掀開了。
嚴清歌先發奪人,問道:“軒哥怎麼了?”
“樂公子說,外面來了一輛車,是給王妃娘娘您送東西的,王府裡想着娘娘和王爺在外過夜所以專拿了很多可能用到的東西來,大件小件都有。但那車子太大,進不來角門,帶的東西還多,一件件卸起來待很久。趕車的人說,若娘娘和王爺方便,最好親自去看一眼,選了叫人搬進來,免得耽擱了休息。”
“我們瞧瞧去,應當是嫂嫂叫人送東西來的,怕咱們在外面過夜不舒服。”炎修羽不疑有他,剛好也想打個岔,讓嚴清歌不要多想,捉住嚴清歌的手,領着她朝門口去了。
到了角門口,果然見好大一輛敞篷板車停在外面,上面琳琅滿目,堆了許多傢伙什。
嚴清歌一眼見那上面的東西似乎有些眼生,但卻沒多想。若那些東西都是柔福長公主打點的,她不認識,也很正常。
她瞧着上面似乎有一張軟榻,想到自己睡相的確不好,若真的給炎修羽擠下牀便不好了,就想上前仔細看看,瞧那軟榻是不是合用,若合用,便叫人搬進去給炎修羽使。
她纔到了車子跟前,仔仔細細的看着那軟榻,在心測量着,這軟榻給炎修羽用,會不會小。
“吒!”
一聲大喝,平白從嚴清歌頭頂響起。一個黑影從堆滿東西的車頂竄下來。
嚴清歌嚇得猛地退後一步,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朝後倒了過去,一下子壓倒在她身後下人提着的燈籠上。
眼下是春末時節,嚴清歌穿的本來就不厚,燈籠雖然立時被壓滅了,可是燈籠裡粗大的牛油蠟燭裡,全是滾湯的蠟油,隔着衣服沁進去,又疼又黏,燙的嚴清歌腰上生疼。
被嚇到的人,不止是嚴清歌一個。
有幾名膽子小點兒的丫鬟,已經尖叫起來。
那車上蹦下來的,是一個黑乎乎的人影,逆着月光,看不清楚臉孔,唯能瞧清楚他身上穿着的衣裳料子不錯,明晃晃的泛着光芒。
炎修羽站在車子另一邊,聽見動靜,立時飛奔過來,看到的就是嚴清歌倒在地上的情景。
這場上唯一可疑的,便是那逆着光的男子了。
“啪嚓!”
衆人眼前一花,就見那逆着光的男子,被炎修羽不知怎麼的摔倒在地。
那男子殺豬一樣大叫:“是我!我是四皇子!休得動手!”
炎修羽扭得四皇子的胳膊都快要斷掉了,他已經提起拳頭,懸空而起,只差一點,便要打上去。
“你?你來做什麼!”四皇子看着炎修羽那張俊美但是含着巨大怒氣和煞氣的臉孔,嚇得兩腿站站。
“我聽說炎小王爺和小王妃今晚留宿這邊,怕樂家招待不週。恰好我府上新運來一批用具,特意送來給炎小王爺和小王妃挑一挑。”四皇子心驚膽戰解釋着,目光眨也不敢眨一下的看着炎修羽,屁滾尿流的保證着:“這些東西都是新的,全都是新的!”
此時此刻,四皇子心,已經將給自己出謀劃策的幾個幕僚罵的狗血淋頭。
這些人說什麼樂軒是清貴世家後人,必須三請,這三請還必須包含什麼喜怒哀樂在裡面,結果才實行到怒,就被炎修羽破壞了。
然後,他聽了幕僚們的話,又巴巴親自給炎修羽送傢俱,那些幕僚們說,炎小王爺生性跳脫,愛玩愛鬧,叫他最好放下身段,出其不意的出場,讓炎小王爺覺得他是同道人。結果,卻落到現在這樣被人摁着打的下場。
他回去一定要將那些幕僚那些狗腦袋好好的罵一罵!他們出的,都是什麼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