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玖已經尋到了無影,只是掩人耳目趕到北宮並不會快。
弋棲月一邊在擔心他們路途遙遠,耽擱時間長,會不會有危險,一邊又在想,真希望他們再晚些到——
畢竟夜宸卿沒有事,夜雲天現在的情況、事情,多少他都是要回去料理的,除此之外,還有東國前線的事,只怕等無影到了,商議一二,避避風頭,夜宸卿便要走了。
如此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捨不得的。
倒也不能單單說是捨不得晚上睡覺抱着的大暖爐、白日裡恰好的茶,濃淡恰宜的香……
但若說其他,倒也具體說不出來。
只覺得總歸他在,便不一樣。
思量着日子弋棲月鎖了鎖眉頭,隨後轉眼過去瞧着那邊的夜宸卿。
這廝只着了一件白色的長外袍,還敞着衣襟,散着長髮,坐在一側的椅子上看書,卻坐得格外挺拔。
這廝也算是有進步了。
第一日,他來了便要將衣裳全全丟開,被她硬塞進衾被裡。
第二日,自早起披了件袍子,用完早膳後,她坐在桌邊看摺子,這廝卻自顧自地跑去洗澡,洗完澡將頭髮弄乾,然後她看着看着摺子便覺得一團暖和和的東西湊了過來。
一轉頭髮現是夜宸卿過來給她弄茶,可是這廝竟是什麼都沒穿。
卻還跟個沒事人一樣,垂着眼睛平平淡淡給她弄茶。
弋棲月心裡一蒙,卻是忍不住戳了戳他結實的腰:
“冬日了,這不是南邊,冷不冷。”
夜宸卿的睫毛抖了抖,隨後看向她,卻是揚脣道:
“屋內點着香,不冷。”
弋棲月擡手比向榻旁疊好的衣袍:
“剛洗完澡,還是去穿上,免得吃風。”
夜宸卿這廝依舊是平平淡淡:“不妨事,不怕風,也擦乾了。”
這廝。
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弋棲月看了看自己手邊這一堆摺子,兀自嚥了口口水。
狠了狠心轉頭又要說話,誰知倏忽間額頭卻被溫熱的脣吻了一下。
同時,大抵聽見他低低地一聲笑。
有些得逞得笑。
於是弋棲月確信他是故意的。
猛地站起身來,身子一動,隨後反手將他扣在方纔自己坐的軟椅上,然後居高臨下地瞧着他。
夜宸卿這廝舒舒服服地陷進椅子裡,一對鳳眼微挑地看着她笑。
弋棲月探出赤色的舌尖緩緩舔舐着自己的脣角,忽而湊近這廝去。
再然後她瞧着這廝一對眸子,緩緩啓口:
“去榻上休息,別過來亂晃。”
“朕要批摺子。”
一字一句肯定而冷靜。
彷彿她自己心裡沒有竄起邪火來。
——哼,彷彿是氣氛恰好。
可是朕,偏偏就要趕你走。
此時夜宸卿這廝倒是愣了愣,旋即卻是揚脣而笑:“好。”
感覺……沒有糊弄到他。
這廝怎麼樣都美顛顛的。
弋棲月瞧着這廝起身拽了本書,然後跑到榻上,裸着身子坐在那裡認認真真看起書來,心裡卻左右不是個滋味。
可是也無可奈何,話是自己說的,挖給他的坑自己跳進去了。
咬了咬牙,可是信奉‘不看白不看’的女皇陛下,這等情況下想要全心看奏摺也是難得很。
於是這麼一天,消磨得緊。
這第三日的進步大抵是……
這廝也終於知道自己穿件袍子了。
她垂了眼繼續批改摺子,而身旁人卻起身來,先是去弄了弄香,隨後回來給她沏茶。
茶盞離她不遠,他那雙手就這麼明晃晃地在她眼皮底下晃。
膚色白切均勻,手指修長,指節分明卻不突兀,動的時候能隱隱有骨感和筋脈感,卻又顯得分外結實有力。
這隻手,當真是瞧見了就想去蹭一蹭。
可倏忽間這廝偏偏將茶水給她遞到面前來了。
弋棲月大抵是渴的,不過此時渴不渴也不重要,只是垂着眼盯着他的手。
末了終於張開口,卻沒碰茶盞,脣角一偏蹭上他的指節。
夜宸卿冷不丁被蹭了一下,手一停,隨後又穩住,只是垂下眸子來瞧着她,脣邊不知不覺噙起一抹笑意來。
“陛下,先喝水。”
弋棲月又有點戀戀不捨地蹭了蹭,忽道:
“茶水什麼時候都能喝。”
夜宸卿笑:“臣下的手,也一直是陛下的。”
弋棲月轉頭抿了一口茶水,隨後卻是低着頭兀自說了一句:
“是了,你說你整個人都是朕的。”
“可是再過幾天無影來了,你也就要走了。”
夜宸卿收回茶盞的動作停了停,再看向她,聲音沉沉的:
“也不一定馬上走,看那邊的情況。”
可是話說出來,也知道,所謂的‘不一定馬上’,也不過是兩三天而已。
弋棲月哼哼了一聲:“你自己說着這話也不心虛。”
“東南邊的情況亂得很,你頂多多留一日,避避風頭。”
“倒也對,就像朕放不下北國一樣,你這廝也放不下夜氏,朕總歸也不能強行把你關在北宮裡面。”
夜宸卿擡手撫上她半邊面頰:
“時局的確是亂的,但如此混亂不可能長久,沒有幾日了。”
“也許不多久,臣下便回來了,不要擔心。”
弋棲月咬了咬脣,卻是擡眼看着他:
“若是從前,朕興許真的敢這麼想。”
“可現在朕不敢了。”
“夜宸卿,你知不知道朕瞧見你的時候,你是黑乎乎的一團,被人扶着過來,只能瞧見一個大致的形兒,一摸還發燙,朕當時就在想,朕只想要你這一條命。”
“你這廝倒是,跟不曾發生一樣,也不多交代,誰知道你回去還會不會傻乎乎地再鬧一場‘詐死’。”
“可是,夜宸卿,那日朕會路過那裡,全全是個意外,但世上哪裡有這麼多意外呢?”
當初供桌下一別,她心裡有些失落,但實則是美滋滋的。
畢竟想了這麼久的解藥一事解決了,順帶着誤會也大抵交代清楚了。
誰知道如今,這一出一鬧,她恨不得將他拴在北宮裡。
於是腦海裡一邊在想,她的男人,她想怎樣就怎樣,但是人要留給她,一邊又在想,他也有自己的責任,自己牽掛的事,何況如此才幹,她鎖在深宮,真的是暴殄天物。
弋棲月咬着牙說着,夜宸卿垂眼瞧着她,末了低頭下來,薄脣便吻上她的眉心,又斜向下溜到眼側。
“臣下確是個傻的。”
“當時在火裡想着,莫不是再瞧不見陛下了,而後一睜眼便是陛下,心裡便也放寬了。”
“放心,以後不會了。”
弋棲月任憑他的薄脣在面頰上游移,忽而又哼哼:
“不僅僅是……詐死這種招數。”
“不管怎樣,你這廝都把命護好了。”
“旁的朕不管,但是你這條命,是朕的。”
夜宸卿捧着她的臉頰吻她,聞言低低而笑:“好。”
“臣下是陛下的人,遵命。”
薄脣此時蹭在她鬢間,他一說話,熱氣便撲落到她耳畔。
彷彿是輕輕扇動的鳥兒的翅膀,又彷彿是春日溫柔的風。
弋棲月心裡顫了顫,隨後卻是伸出手臂圈住他的頸項,一偏頭狠狠地咬住他的脣。
夜宸卿單手抱住她的脊背,另一隻手環起她的腿,幾步過去,輕巧地靠在一旁綿軟的長榻上。
弋棲月一手扣着他的頸項,另一手撐着一側的軟塌,脣卻是向着他的下頜處偏移。
夜宸卿由她按着,卻是低笑:
“臣下還當是陛下此前沒想過,臣下過些日子要回南邊。”
弋棲月低低哼了一聲,卻是探出牙齒來輕咬他的下頜。
夜宸卿身子停了一停,隨後又是笑:
“陛下不瞧摺子了?”
弋棲月擡頭,眯着眼低頭看他:
“不瞧摺子了,瞧你。”
夜宸卿笑,眸光一溜:“那陛下爲何還拿着批摺子的筆。”
弋棲月略微一愣,順着他的目光,倒是當真瞧到那根筆。
稀裡糊塗真是帶着過來了,彷彿顯得她挺敬業。
夜宸卿見狀勾了脣,卻不知道自己這句話分明是給自己挖了坑。
眼看着弋棲月俯身下去,卻是啓口咬住這筆的筆桿。
他略微眯起眼睛瞧着她。
誰知那紅色的筆卻輕巧地落在他的頸項處、下頜旁。
夜宸卿下意識地身子一僵。
陛下慣用的事紫毫筆,兔毛聽着柔軟,實則是微微發硬,如今這麼碰上他,有些扎刺,又有些癢。
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煩悶和纏癢。
弋棲月卻挑眉而笑。
低頭看着身下人不自覺地仰頭偏過,她咬着赤色的筆緩緩向下描畫。
筆尖路過之處,皆是赤色的墨,妖豔卻又危險。
落在他白玉一般的頸子上,彷彿是白雪裡生了一線殷紅的眉。
就這麼輕佻地略過他凸起的喉結,又沿着脈向下,落過頸子,筆端觸及頸子底處,他似是敏感地低低哼了一聲。
弋棲月心下得逞之意更甚,力道加了些,卻是從鎖骨過去,一路遊移到他的胸膛心口。
許是發癢的緣故,身下這廝到底是忍不住顫着身子低哼。
誰知弋棲月咬住的筆卻偏偏停在了最爲敏感的地方。
她咬着筆桿,似是無意又似是故意地晃着筆桿。
夜宸卿起初咬着牙,隨後卻終於低低哼出聲:
“……陛下、陛下……”
想叫停嗎?
弋棲月眯着眼,單手執着筆桿,只是笑:
“如今,可是知道這筆的用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