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皇帝,來個酒館還偷偷摸摸的,說出來也不怕旁人笑話。”
許是給自己壯膽壯過了,許是因爲方纔酒喝多了,許是因爲被弋棲月方纔那一句話一刺激,這薛財主咬了咬牙,向着弋棲月,竟是蹦出來這麼一句話來。
弋棲月於她對面停下,眯了眯眼睛:
“朕帶着人堂堂正正的來,閣下莫不是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使?”
一旁的紀如見狀,雖知道弋棲月來了自己定然不會被打,可是想着自己不佔理,也是嚇得顫顫巍巍的。
趕忙往地上一跪:“民女紀如見過陛下。”
弋棲月轉過臉去向着紀如點了點頭,方纔啓口要說‘免禮’,不撩一旁的薛財主卻又拿起凳子來,向着紀如撲過去。
“賤蹄子,老孃今天……”
薛財主的身子卻在半路僵住了。
她愣了愣,隨後有些驚詫地看向弋棲月。
此時此刻,女皇陛下面無表情地單手抓住了她用盡全身力氣打出的凳子。
幾乎是來不及多反映,只瞧着弋棲月回手一懟。
薛財主肥胖的身子就向後猛地摔了過去,墜在地上,發出一聲悶哼。
她身後那幾個男子見狀皆是一愣一愣的,可自然也不敢上去扶。
紀如的身子在地上顫得更厲害了。
“昏庸……分明是這賤人搶了我的東西!”
“天日昭昭,不知良心何在!”
薛財主說着,便要撐着手裡的凳子站起身來,孰知一動彈,卻發現這凳子方纔被弋棲月抓住的那條腿兒也生生折斷了開來。
薛財主剛剛支起來的身子一顫,又搖搖晃晃地像一座肉山一樣癱在了地上。
弋棲月哼笑:“朕自然是知曉,本也打算與你二人公允。”
“不過,凡事分輕重。”
“她取了你的東西,可以完好無損還你,但是你當堂傷人,損壞店家財物,便應先算一算了。”
薛財主倒地咬牙。
弋棲月笑了笑:“不過,最先的,大抵是對朕出言不遜這一條罪名。”
薛財主咬了咬牙,只是瞪着弋棲月,隨後掙扎着身子還要站起來。
弋棲月脣角一勾,隨後卻是幾步走上前去,居高臨下臨看着她。
“跪下。”
薛財主冷笑,事已至此被扣了這麼多罪名,早已沒心思聽弋棲月的號令了。
身子猛地一震就要站起來。
孰知面前的女皇卻擡腿蹬在她後肩,看似輕巧,而只有薛財主知道,這一下子,弄得她的頭一動都動不了,只能深深地扣在地面上。
“唔……你……”
“狗皇帝……”
弋棲月冷笑:“當着朕的面出言不遜,還欲對民女施暴,這樣的人留着,當真是禍害。”
正當此時,只聽外面一聲急喚:“如兒……”
弋棲月一轉頭,卻見紀軒正帶着人匆匆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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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是知道家妹出事,帶着人前來解救的。
紀軒看到弋棲月的一瞬間,身形一震,隨後趕忙跪倒在地:
“陛下。”
他聽說自家妹妹在外面犯了事被人在歸雲樓追着打,本就覺得驚詫,因爲紀如從小到大都是一個怯懦的女孩子,如今一進門就瞧見這麼大的陣仗,心裡便沒底了,只怕這事情鬧到陛下那裡。
於是深深地埋着頭。
孰知弋棲月那邊只是輕描淡寫道:“紀公子,請帶着令妹回府,好生管教着。”
紀軒愣了愣,用餘光瞟了瞟被踹在地上擡不起頭,依舊哼哼歪歪的薛婆子,心生懼意,隨後卻是忙叩首道:“是,謝陛下,小妹唐突陛下,小民先行給陛下賠罪了。”
一邊叩首,一邊對着一旁的紀如使眼色。
孰知紀如這邊,雖說卻是跟着賠了罪,可是眼看着紀軒要帶着自己走,心裡又不踏實了。
——穆錦之還躺在一旁呢,傷得這般重。
雖說如今這薛婆子是要被陛下懲治的,應當折騰不了他了,可是他畢竟還是薛婆子花錢買下來的,是薛家的人,她這一走,他還是要回薛家,加上今天這事情,只怕更沒有人照看他了。
於是剛剛跟着紀軒叩完頭轉過身去,紀如咬了咬牙,轉身又向着弋棲月跪下了:“陛下,民女……民女還有一事。”
早就發現這紀如掛心穆錦之,弋棲月心裡通透個五六分,見狀只是點一點頭。
面上沒有表情,心下卻算計着,若是這二人當真是情深義重到了生死相許的地步,她大可靠着他們吃到薛家背後的那一口‘肉’,到時若是事情成了,也不妨成人之美。
紀軒在紀如身後低呼了一聲,可紀如依舊是在弋棲月面前叩下頭。
“陛下,民女懇請陛下允准,讓民女帶這位公子回府療養。”
弋棲月略一顰眉。
紀如小心翼翼又道:“陛下,這位公子是爲了救民女才被傷成這副樣子的,於情於理民女都不能棄他不顧。”
紀軒聞言,只怕自己妹妹這麼理直氣壯的唐突了陛下,趕忙一跪:“陛下,小妹深居閨閣不懂事,請陛下恕罪!”
弋棲月卻笑:“紀姑娘,朕允你回去,不過是因爲紀大人,明日或是後日,朕會宣你入宮問事的,到時候他也會在,至於他身上的傷,自會處理妥當。”
紀如愣了愣,隨後低聲道:“可是,陛下……”
紀軒在一旁忙拽住自家妹妹,他心下卻暗道不妙——
如兒究竟惹了什麼事情?爲何陛下要叫入宮裡問罪?!
弋棲月卻垂眼繼續笑道:
“或者,紀姑娘若是以爲,事情傳出去,你還有能力讓他在紀府療養,朕也可以讓你將他帶回去。”
紀如聞言一愣。
隨後卻回過神來。
對,如果父親母親和哥哥知道,自己喜歡上了一個紅樓的男妓……
如果知道這事情鬧得陛下知曉了。
也許家人不會對自己做什麼,但是穆錦之他只怕是難逃一劫……
弋棲月瞧着她面上有鬆動之色,繼續笑:“或者,如若朕有辦法,讓你們日後不受爲難呢?”
紀如又是一愣,心裡卻明顯動搖了。
隨後重重一叩頭:“謝陛下!”
此時此刻,夜宸卿坐在樓上的隔間裡,執着茶盞,脣邊卻忽而揚起笑意來。
陛下就是陛下,坑蒙拐騙樣樣精通。
如今她心裡肯定還惦記着薛家背後那塊兒肉,於是繞着想讓紀家和那個男子給她幫附。
這紀如也是個心思簡單的,估計深在閨中考慮得不多,以至於如此竟是一點都不生疑。
如此陛下倒也省事了,坑蒙拐騙的技巧,大抵是用了不到三成,以這樣的程度就結了事。
而他以往被陛下糊弄……
派人抓捕了喘着粗氣的薛財主,弋棲月等的線人也恰恰好到了,大抵交代了幾句,讓他們派人散佈出南皇病重和此前自焚燒車一事後,弋棲月帶着一行人便要離開歸雲樓。
誰知剛剛上了車,弋棲月本還美滋滋地靠着夜宸卿,順手玩着一他的頭髮,下面侍從卻報到:“陛下,紀軒紀公子求見。”
弋棲月只能悻悻擱下夜宸卿的頭髮,從車上下去。
孰知這紀軒一見她,就跪倒道:“陛下,小妹若是今日犯了什麼事,只求陛下肯讓小民給她頂罪!”
弋棲月挑一挑眉,道:“你知道她是什麼罪名,又如何頂罪?”
紀軒愣了愣,隨後道:“回陛下的話,小民不知……”
只是他帶着紀如走後,聽見了旁人的閒話。
愈發確信了,自家妹妹和那個不乾不淨的男人有關係。
可是女兒家的清譽怎麼能就這麼頹敗了?!
於是他狠了狠心又來尋陛下,想要想方設法說動陛下……處理掉那個男子,再也不會與自家妹妹有瓜葛。
弋棲月眯起眼睛看着面前有些慌亂又有些心虛的男人,心裡對他的目的,已明白了五六成:“紀公子既是不知道,便不必多言了,請回罷。”
語罷她轉頭過去。
孰知紀軒在後面咬了咬牙,卻道:“陛下,那……那那個男子。”
“小妹與他的關係怕是會爲人說道,如今這事情又唐突,鬧到陛下這裡,小民是怕事情傳出去,只怕小妹不好嫁人。”
“希望陛下能網開一面,小民可以做任何事,只求陛下將那個男子交給小民處理……”
弋棲月腳步一停,隨後轉過身來瞧着他:
“紀公子如此,恐怕就不夠地道了。”
“那男子左右也是救了紀小姐,如今公子想做的事,恐怕有些過分了罷?”
紀軒被看透了心思,支支吾吾。
弋棲月瞧着他,心裡卻是愈發不痛快。
這紀家人,不管什麼時候,都讓她很不舒服。
現在也是,以前也是。
“何況,紀公子如今也做不來什麼。”弋棲月思量間,話語就愈發堅硬了。
“若是故伎重演,朕只會覺得可笑。”
語罷將紀軒丟在身後,弋棲月一揮袖子,揚長而去。
“湛玖,送客。”
車架上,夜宸卿見着她氣哼哼地來了,把備好的茶水遞上前去。
“陛下莫氣,喝茶。”
他大抵是想不明白,陛下爲何會氣成這樣子。
紀軒方纔那兩句話的確不厚道,可是除了會對陛下的‘算計’造成一點兒可‘彌補’的影響以外,何況他說得也戰戰兢兢、小心翼翼,也沒有其他衝撞之處。
弋棲月擱下空空如也的杯盞,夜宸卿便又接過來給倒上茶。
“對於紀家,除了上次比琴以外,你還知曉多少?”
夜宸卿眉頭皺了皺。
除了上次比琴,大抵就只知道——
當初紀大人似乎要將紀軒送入陛下宮中,他也撞見過,紀大人領着紀軒跪在養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