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還昏睡在牀上的晴妃娘娘,程送心裡有說不出的感慨。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新近進宮的小太監,身份卑微,可是她貴爲一上皇妃娘娘,又是當朝皇帝非常倚重的大將軍的妹妹,卻對他一個小太監青睞有加,還爲他兩次病倒,這,這讓他該如何面對呢?
昏睡中的晴妃娘娘,臉色有些蒼白,她那好看的、長長的睫毛微微的忽閃着,眼皮下的眼球正在快速地轉動,估計她此時在夢中的情緒也還是有些激動吧!
程送正要起身,這時晴妃娘娘喃喃地喊道:“程送,程送……”
程送一愣,回過頭望着晴妃娘娘,不知她夢到了什麼,這時竟然有眼淚從眼角流了下來。同時,她的嘴裡還喃喃地叫着程送的名字。
“給娘娘端杯參茶來吧!”程送對紅鸞低聲說。
紅鸞低着頭出去了。回頭見晴妃娘娘在夢中的情緒都如此不穩定,程送只得重新坐了下來,默默地望着牀上的晴妃娘娘。此時,晴妃娘娘的呼吸有些急促起來,像做了惡夢一般,胸脯也隨着一起一伏,“程送,程送!”
眼見晴妃娘娘就要被惡夢驚醒了,程送連忙握住她的手:“娘娘,程送在這裡,程送在這裡!”
晴妃娘娘彷彿在夢中聽到了程送的聲音,她定了一下,然後輕輕地嘆了口氣,情緒慢慢地穩定下來。彷彿有一種力量從程送的手心傳遞到了晴妃娘娘身上,她的夢境似乎漸漸變得香甜起來,眼皮下的眼珠開始不再轉動了,長長的睫毛也像蝴蝶停在花枝上,不動了,呼吸也變得均勻了,細膩了。
紅鸞端着參茶進來了,見到這副情景,不忍心打擾晴妃娘娘,心想,晴妃娘娘如果知道程送握着她的手讓她安睡,也許會在夢裡笑醒過來吧!於是,紅鸞就又輕手輕腳地退出去了。
玉珠終於把晴妃娘娘的披風給織補好了,小蘭捧起披風,站在門口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來哪個地方撕破過、織補過,不禁吃驚地說:“玉珠,你的手工真好啊!一點都看不出來織補過的痕跡哎!”
玉珠微微地笑了。
小蘭佩服得五體投地:“啊呀,我要是有這本事就好了!我要是有這本事啊,我就不進宮了,自己開個裁縫店,說不定還很掙錢呢!你有這麼好的手藝,爲什麼卻丟下不用呢?太可惜了!”
玉珠低頭笑了笑:“哎呀,家裡太窮了,有手藝也用不上呢。”
小蘭深深明白,嘆息着說:“是啊,真要有這手藝,想開個裁縫店也不容易呢!”
玉珠握握小蘭的手:“小蘭,謝謝你幫了我的忙,以後有什麼需要我的,儘快說啊!”
“好!”小蘭答應着,心裡有些內疚,心想,玉珠人這麼好,不知道紅鸞姐爲什麼還要我把她騙過來織補什麼披風,還編了那麼個理由騙人家,都快把人家嚇着了。
內疚的小蘭把玉珠送出去,前殿的梅妃娘娘已經坐累了,正站起來在院子裡走來走去,賞賞花,賞賞草。
話說,皇宮裡的草可都是名貴的草啊!雖然不開花,可那價值跟花是不相上下的,民間那是找不着的!
那可不就是奇花異草嗎!價值不在它是花是草,而在它的奇和異,在它的與衆不同與稀有。
就好比程送,雖然他的身份只是一個小太監,可他出衆的相貌、獨特的氣質,注意他就是那奇花異草,因爲稀有而被人稀罕。這就是物以稀爲貴,人也以稀爲貴。
見玉珠終於出來了,程送卻還沒出來,梅妃娘娘想,也不知道程送有沒有辦法把晴妃娘娘醫醒過來,要不要進去幫他想想辦法。
但是玉珠卻對梅妃娘娘說:“娘娘,我們回去吧!”
咦?梅妃娘娘奇怪了,今天這小玉珠是怎麼回事?程送還沒出來呢,她居然不關心程送了,要自己回去了?難道她也不想知道程送有沒有把晴妃娘娘醫醒嗎,居然連問都不問?
玉珠自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已經有人想把自己與程送的事稟告給皇后娘娘,那我在人前就不表現出和他的親密了,我看你還告不告。若還是告了,我還要反告給皇后娘娘,說你誣陷我呢!
想到這裡,玉珠在心裡暗“哼”了一聲,誰想整倒我,還沒那麼容易呢!姑奶奶我聰明絕頂,能那麼輕易被人整翻嗎?
玉珠這樣覺悟,真是覺悟得太及時了。要不然的話,這會子程送還能這樣握着晴妃娘娘的手,等晴妃娘娘醒過來嗎?
他倒是有些想走了,因爲老坐在這裡,覺得很不心安,很不踏實。可是,爲晴妃娘娘是爲自己暈倒的,她還躺在這裡呢,自己要就這樣走了,豈不是更不心安、更不踏實?
再說了,他頭上還頂着一頂“精通醫術”的帽子的,不把晴妃娘娘醫好了,這能行嗎?把晴妃娘娘醫好了,皇后娘娘賞賜一個夜明珠;要是把晴妃娘娘醫壞了,說不定皇后娘娘得要自己的命哪!
可這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晴妃娘娘睡得安心踏實的,一時半會兒恐怕醒不過來呢,他總不能一直在這裡坐下去吧?哪有一個醫者看病需要那麼長時間的?
想了想,程送輕輕地放下晴妃娘娘的玉手,走了出來,輕聲喚紅鸞的名字。紅鸞耳尖,立刻來了。
“怎麼了,程公公?”
“娘娘現在情緒已經平靜下來了,我想,好好睡一覺之後她就會醒了。”程送回頭看了看牀上睡得正安靜的晴妃娘娘,此時安靜的她沒有了風情,可是恬靜的晴妃娘娘又別具另一種美。
如果不是心裡還繫着那個姑娘,也許他會對晴妃娘娘更好一些。
程送想着,低下頭,對紅鸞說:“等娘娘醒來之後,如果有什麼不適,再派人來叫我吧,我隨叫隨到。”
咦,什麼時候改變態度了?紅鸞不禁抿嘴樂了,這麼說,晴妃娘娘有機會了?那晴妃娘娘醒來以後得知了,豈不是要高興得從牀上跳下來呀!
表面上,紅鸞還是不動聲色。她客氣地點點頭:“好,那就有勞程公公了!”
程送低着頭便往前殿走了。
玉珠這時正準備攙着梅妃娘娘回沁梅宮呢,見程送出來了,心裡懸着的一顆心也放回了肚子裡。
雖然她準備在人前與程送保持關係,裝作兩個人沒有關係的樣子(實際上兩個人也本來沒有關係),但是要讓程送在晴妃娘娘的寢宮裡呆那麼長時間不出來,她的心裡還是擔心着急得不行,簡直心如油煎,五內俱焚。
如果兩人出生在普通人家,結成了夫妻,若丈夫去給別的女人看病,在人家房間裡呆那麼長時間,那還得了!那玉珠不得擒起殺豬刀,怒衝衝地過去捉姦啊!
幸好這不是普通人家,這是皇宮,皇帝的後宮。
皇宮裡的規矩多麼的多啊!什麼宮女太監的,又幾乎都來自最底階層的人,最底階層的人由於各種原因,接受的教育比較少,因此往往無知也任性胡來,這皇宮若是沒有規矩,那麻煩就大了去了!動不動就潑婦罵街的,動不動就擼起衣袖打架,那還得了?
所以,皇帝裡的規矩,一小小部分是用來約束主子們的行爲,一大大部分是用來限制宮人們的行爲。下人若是沒有規矩,那還不反了天了?普通的大戶人家就有繁多的規矩呢,更別提皇宮了。
所以,不但不能爲所欲爲,還往往需要忍氣吞聲。就好比現在,自己的相公在晴妃娘娘房裡看病,自己卻只能忍氣吞聲,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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