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送進去拜了晉威公主,小太監身份低微,因此不敢擡頭,就老老實實地低垂着腦袋,晉威公主吩咐道:“擡起頭來。”
程送老老實實地半擡起頭,這時候果然一副小太監的低眉順眼樣。雖然半擡了頭,但是程送也不敢正眼瞧晉威公主一眼,只是用眼角的餘光感覺到,這位晉威公主膚色白皙,似乎還很光滑且有彈性,那五官絕對是精緻得沒話說,完全可以用傾國傾城來形容。
程送很納悶,皇帝老頭不是五十多歲了嗎,怎麼還有一個這麼年輕的妹妹?
晉威公主先是慢悠悠地呷着茶,緩緩地將茶杯遞到旁邊的宮女手裡,這才轉過頭來,打量了程送一眼。這一眼不要緊,晉威公主先是呆了呆,隨即皺了皺眉,嗓子裡輕咳了一聲,皺着眉頭問:“你就是程送?”
“奴才正是。”程送答着,心裡想,怎麼這麼奇怪?我就是程送,那不然晉威公主以爲誰該是程送?又或者晉威公主以爲他該是誰?
晉威公主的語氣也讓梅妃娘娘愣了愣:“怎麼,公主先前見過程公公嗎?”
晉威公主微微地笑了笑,說:“那倒沒有。”
這時晉威公主的隨行婢女說:“這位程公公倒是長得很像公主以前認得的一位故人呢!”
晉威公主輕聲喝斥:“多嘴!”
那位隨行婢女慌忙輕輕掌嘴,左右開弓:“奴婢多嘴,奴婢知錯了!”
晉威公主也不阻攔,只是微笑着轉過臉來,對梅妃娘娘說:“我想把這位程公公帶回府邸,有些話想問問他。”
程送一愣,怎麼?晉威公主幹嗎要把他帶回府去?難道自己做了什麼得罪她了嗎?看剛纔,那個隨行婢女只不過隨口說了一句話,就趕緊自動掌嘴,可見這位晉威公主平時一定很威嚴,對下人的要求也很苛刻,不然,那位隨行婢女用得着怕成這樣嗎?
梅妃娘娘也不拒絕,更沒問原因,輕聲微笑着說:“好,那就帶過去吧!”
晉威公主笑了笑,“那我們就回去了。”
梅妃娘娘身後的玉雪慌忙說:“恭送公主!”
晉威公主含笑輕輕地起身,帶領着隨行的宮人往沁梅宮外走去。走在最後的一位老太監撥了撥程送的肩膀,說:“走吧!”
程送轉頭望了望梅妃娘娘一眼,梅妃娘娘點點頭,示意他不用緊張,程送只得跟在老太監身後,走出沁梅宮。
宮門旁,玉珠還垂首立於剛纔的位置,恭送着晉威公主。程送經過她面前時,玉珠擔心地擡起頭,瞧她那神情,簡直都快要哭了!
程送小聲說:“別擔心!”
玉珠跺了跺腳,心愛的男人莫名其妙的就被晉威公主帶走了,她怎麼可能不擔心呢?平時就常常聽說,皇帝有個妹妹叫晉威公主,這位公主非常跋扈,人人見到她都像老鼠見到貓一樣驚恐,這可是佳寧公主那小刺頭萬不能比的。雖說佳寧公主常常捉弄下面的宮人,但是提起佳寧公主,大家也只是覺得討厭罷了,可是晉威公主……她到底爲什麼要把程送帶走?
玉珠腦子裡靈光一現,自己嚇了一大跳,天哪,莫非是因爲剛纔程送捉弄了佳寧公主的緣故?因爲佳寧公主把狀告到了晉威公主那裡,所以晉威公主纔來抓程送去問話?
呀,這樣一想,可真把玉珠嚇慘了。她踮起三寸小金蓮,施展起凌波微步朝着梅妃娘娘就衝進去,梅妃娘娘吃了一驚:“玉珠,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臉色如此煞白?”
玉珠顫抖着聲音問:“娘娘,剛纔晉威公主爲什麼要把程送帶走?”
“原來你擔心這個呀!”梅妃娘娘笑了,拍了拍玉珠的手背,說:“你放心吧,沒什麼事。晉威公主早年出去打獵,受了傷,落下了舊疾,請宮裡的太醫都去看了個遍,卻一直不見好的。不是聽說程送醫術高明嗎?所以請程送過去看病去了。”
“啊,原來如此!”玉珠長長地鬆了口氣,拍拍自己的胸口,笑了起來,說:“嚇我一跳,我還以爲是因爲佳寧公主的事呢!”
“佳寧公主什麼事?”梅妃娘娘一愣。
玉珠呆了一呆,張着嘴,不知說了好,還是不說的好。轉念一想,這事既然發生了,難保佳寧公主不想方設法報復程送的,倒不如自己添油加醋地給梅妃娘娘說一遍,雖然自己不是惡人,但是先告個狀,也好讓梅妃娘娘幫幫程送對付對付佳寧公主。反正佳寧公主聲名狼藉,梅妃娘娘一定是願意相信程送而不是佳寧公主的!
反正,這種事情事關公主的聲譽,也事關皇室的聲譽,梅妃娘娘也不可能去找佳寧公主覈對細節;就算梅妃娘娘會去找佳寧公主覈對事實的真僞,佳寧公主那一方的說法與程送這一方不符,梅妃娘娘先入爲主,也會聽信程送的說法,而認定佳寧公主是在狡辯。
況且,梅妃娘娘平時也很看重程送,這樣一來,梅妃娘娘不是就會想法子保護程送的周全了嗎?
主意打定,玉珠於是“撲通”一下,跪在梅妃娘娘面前,說:“娘娘,這還得娘娘作主啊!”
梅妃娘娘訝異地問:“發生什麼事了,玉珠?”
玉珠磕頭說:“奴婢是替程送請罪,還請娘娘寬大爲懷,饒過程送一回!”
梅妃娘娘說:“玉雪,先扶玉珠起來。”
“是,娘娘!”玉雪應聲過去扶起玉珠,輕聲說:“姐姐,有話好好說,娘娘一定不會爲難程公公的。”
玉珠低着頭,輕聲說:“奴婢也是剛纔才知道的,程送一早去給虞妃娘娘送了香囊,卻遲遲不見回來,奴婢剛纔正要去找,他卻回來了。奴婢責問他發生了什麼事,爲何耽誤那麼長的時間,他先是不肯說,說要跟娘娘請罪,奴婢因爲擔心,就追問起來……”
見玉珠停了下來,玉雪有些着急地問:“你問出什麼了,姐姐?”
玉珠擔心地擡頭看了梅妃娘娘一眼,低聲說:“程送他說……程送他說……他把佳寧公主給得罪了!”
“得罪了?”玉雪吃驚地望望梅妃娘娘,又望望玉珠:“怎麼回事呀,姐姐,你倒是快點說麼!”
玉珠說:“程送說,他剛從馥虞宮出來,正準備回咱們沁梅宮呢,誰料到寧壽宮的小蝴蝶和小蜻蜓把程送攔住,說佳寧公主有請。既然公主有請,程送哪敢不去呢,當下四周沒有別人,沒法遣人回來報信,程送只好跟着去了。”
“結果呢?”玉雪着急地問。
玉珠回答說:“程送原以爲,佳寧公主只是無聊了,所以想找人消遣消遣,因此心裡也暗暗地作了防備,但是不曾想……”
“不曾想什麼?”梅妃娘娘輕輕地皺起了眉頭,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玉珠低着頭說:“奴婢不好意思說。”
“說。”梅妃娘娘有些不高興地說。
玉珠只好說:“不曾想,三個人一進了寧壽宮,就有人把宮門給閂上了。小蝴蝶和小蜻蜓一直把程送帶進了後寢殿,程送彼時心知不妥,趕緊停下了腳步,向小蝴蝶詢問佳寧公主找他究竟有什麼事。小蝴蝶與小蜻蜓說,公主馬上就來,於是兩人退了出去,只剩下程送一個人在內室……”
“後來呢?”玉雪忐忑不安地問。
玉珠說:“沒過多久,突然一個赤……身的女子從背後跳將出來,抱住程送……”
玉珠話沒說完,玉雪就被嚇了一跳:“什麼?怎麼會有這種事?”
玉珠說:“那女子正是寧壽宮的掌燈宮女之一,名叫子秋,程送並不認得那個子秋,但是那子秋卻抱住程送就是好一陣瘋言瘋語,所說的盡都是綿綿情話,把程送嚇得正不知所措之時,佳寧公主帶着小蝴蝶與小蜻蜓出現了,非說程送與那子秋有染,要把程送和子秋送給皇后娘娘治罪!”
玉雪吃驚地問:“怎麼說?程送不是早就淨了身嗎,怎麼可能與子秋有染?”
“那正是佳寧公主捉弄別人的手段,慾加之罪何患無詞啊?”玉珠氣憤地說:“一個淨了身的太監怎可能與宮女有染?這罪名也太過於牽強附會了!”
梅妃娘娘皺着眉頭問:“後來呢?程送是怎麼脫身回來的?”
玉珠有些猶豫,“這……”
“不要閃爍其詞!”梅妃娘娘不高興地說。
梅妃娘娘平時性情溫和,像這樣的神情倒是很少見呢!玉珠有些緊張地想,也不知道梅妃娘娘這生的是程送的氣,還是佳寧公主的氣?但願自己沒有作出錯誤的估計,別救程送不成,反而把程送推進火坑!
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反悔了。玉珠心想,相公,要是我害了你,你可千萬不要怪我啊!我的初衷可是爲了救你啊!
玉珠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問:“娘娘也知道程送的脾氣,他雖然不善言詞,但也不是一個阿諛奉承的人,他死不認罪,當時佳寧公主就命人把程送綁了起來,亂棍打了一通,直打得程送屁股開花,皮開肉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