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妃娘娘走了,程送便自請回沁梅宮收拾治病療傷的器具去了。望着程送的背影,小蝴蝶與小蜻蜓好奇地問:“公主,剛纔他有沒有對您怎麼樣?”
佳寧公主嗤之以鼻,“他一個奴才,敢對本公主怎麼樣?”
“那倒是!”小蝴蝶點點頭,說:“他膽敢對公主怎麼樣,等皇上回來了非得宰了他不可!”
不提皇上便罷了,提到自己的父皇,佳寧公主一陣心酸,原以爲自己是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所以心裡才總是積累了這麼多的怨氣,動不動就找人發泄,可是沒想到,卻原來自己根本就不是爹不疼、娘不愛,而是根本就沒有爹孃!
她根本就沒有爹孃!否則的話,爲什麼自己從小隻是乳母一手帶大呢?爲什麼自己的生母幾乎從不來看自己呢?如果不是因爲公主的身份在,她恐怕比流落民間的孤兒更爲可憐吧!
她根本就沒有爹孃!否則的話,如今父皇打了敗仗,卻爲什麼要用自己來平息戰火,挽回天朝的顏面呢?他難道不知道,這樣做會讓他的女兒落入火坑的嗎?作爲一個棋子,她在那個敵國能得到友善的待遇嗎?
佳寧公主一陣心酸,不禁唏噓起來。小蝴蝶與小蜻蜓傻了眼,緊張不安地問:“公主,您這是怎麼了?”
佳寧公主揉揉眼睛,說:“沒什麼!”
越是爹不疼、娘不愛,她就越不能流眼淚!她不能讓別人看輕了她!佳寧公主仰起頭,長長地呼了口氣,眼望着深邃遼闊的天空,此時佳寧公主覺得自己的灰霾心情也一掃而空了!
小蝴蝶與小蜻蜓面面相覷,她們知道,公主心裡又難過了。只是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又引起了公主難過,不過,公主很堅強,她們也就不問什麼了。
程送將他治病療傷的器具帶到了寧壽宮,佳寧公主吩咐小蝴蝶給他安排了一個小小的單房,就住在寧壽宮裡那幾個小太監的旁邊。
吃了晚飯,等到天黑,程送這才帶着他的藥具往瀲晴宮去了。晴妃娘娘特意要求他晚上去,必定是想和他好好地說說話,白天人來人往有些不方便。
瀲晴宮裡這時已經很安靜了,紅鸞在門口等候着程送。見程送來了,紅鸞笑道:“你可來了,我早就遣宮人們睡下了呢。”
程送臉一紅,“讓姐姐久等了。”
紅鸞掩嘴笑道:“我不要緊,倒是有一個人早就望眼欲穿了。”
程送自然明白紅鸞指的是誰,心裡有些“撲、撲”地跳了起來。
將程送領進後殿,紅鸞就偷笑着退了出去。望着晴妃娘娘佇立窗前正癡癡眺望的身影,程送心裡“撲、撲”地跳着。晴妃娘娘似乎正沉浸在美好的回憶當中,她面帶微笑地將頭倚在窗櫺上,竟然沒有留意到已經到來的程送。
見晴妃娘娘一直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存在,程送輕輕地清咳一聲,晴妃娘娘猛地回過頭來,見是程送,驚喜地撲了上來,一把抱住程送的腰,含着淚歡喜地說:“你來了!”
程送輕輕地拍拍晴妃娘娘的背,輕喚着晴妃娘娘的小名:“吉兒!”
晴妃娘娘破啼爲笑,“我當你不記得我的這個名字了呢。”
程送笑:“怎麼會不記得呢?就是讓我喝了忘川水,也一定不會忘記!”
晴妃娘娘抿嘴笑了:“怎麼突然變得如此油嘴滑舌起來?”
“是嗎?”程送笑道,“這怎麼是油嘴滑舌呢,我是發自肺腑的。”
晴妃娘娘輕輕地捶打了一下程送的胸膛,有些羞澀地地說:“才幾天不見?你就變成這樣了?”
程送笑了笑,握起晴妃娘娘的手,正要答話,這時外面突然遠遠地傳來紅鸞的聲音:“皇后娘娘駕到!”
晴妃娘娘一聽,頓時亂了手腳:“怎麼回事?皇后怎麼來了?哎呀,該把你藏在哪兒纔好呢……”
——皇后娘娘很快就帶着琥珀與珊瑚走了進來,紅鸞緊張地跟在身後,擡頭一看,晴妃娘娘正斜躺在榻上,託着腮,似睡非睡的樣子;
程送則坐在牀前,晴妃娘娘的纖纖玉足搭在程送的膝蓋上,一塊雪白的方帕蒙蓋在晴妃娘娘的腳上,而治傷的藥酒正透過方帕滲入皮下,程送則緩緩地輕揉腳踝關節,紅鸞不禁暗暗地鬆了口氣,輕聲說:“晴妃娘娘,程公公,皇后娘娘駕到……”
晴妃娘娘連忙睜開眼睛,一看,果然是皇后娘娘,忙含笑欠了欠身,一邊勉強準備起身行禮,一邊說:“皇后姐姐怎麼來了?妹妹此時正在治腳傷,有失遠迎,請姐姐恕罪……”
那廂程送輕輕地將晴妃娘娘的腳放到一旁的凳子上,對皇后娘娘躬身行禮說:“奴才正專心一意給晴妃娘娘治腳傷,不曾聽到娘娘駕臨,奴才該死,請娘娘恕罪。”
皇后娘娘微笑着示意晴妃娘娘不必起身,又對程送輕輕地揮了揮手,說:“罷了,起來吧。晴妃娘娘腳傷怎樣?”
程送說道:“前些時明明已經有所好轉,但不知怎的,此時彷彿比先時更爲嚴重一些了。”
皇后娘娘一愣,神情嚴厲起來:“這是怎麼回事?是治傷的法子不對,還是上次的藥下重了?”
晴妃娘娘忙說:“姐姐不必責怪程公公,都是妹妹自己不好,這腳傷本來已好了許多,今晨起牀卻不小心又扭到了腳。當時倒是不怎麼痛,誰知一個上午過去,竟覺得關節都有些紅腫,因此又請了程公公來看,程公公妙手回春,剛剛這藥酒一搽一敷,感覺便已好了不少了。”
“哦,原來如此!”皇后娘娘點點頭,“既然如此,那程公公就繼續給晴妃娘娘治傷吧!”
程送應了聲,晴妃娘娘則說:“姐姐請略坐一坐,妹妹這便遣人將程公公送回去,紅鸞,你這妮子,皇后娘娘來了你卻如此怠慢嗎?還不快吩咐下去,給皇后娘娘準備些點心和茶飲!”
紅鸞慌忙應聲,答說:“奴婢該死,奴婢這就去!”
皇后娘娘卻擺了擺手,溫和地道:“不必了。我也不坐了,剛剛是到滌棠宮去,和棠妃一起吃了幾盞酒,閒話時聽說妹妹腳又傷了,因此特地過來探望一番,既然妹妹沒事,那我就回去歇着去了。”
“這……姐姐這就要回去歇息了嗎?”晴妃娘娘問。
皇后娘娘點點:“妹妹治好了傷也早些歇着吧,身體好纔是最緊要的。”
“是,那妹妹恭送姐姐!”
“罷了,不用送了。好好歇着吧!”
皇后娘娘說着,也不看程送,便徑自轉身走了。倒是琥珀與珊瑚,意味深長地看了程送一眼,眼裡隱隱地淨是笑意。
聽得腳步聲遠去,晴妃娘娘慍惱地從牀上站起身來,說:“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查到我瀲晴宮來了?”
紅鸞猜測道:“莫不是有人向皇后娘娘告了咱們的狀?”
晴妃娘娘惱道:“就算我請程公公來治傷,那又怎麼樣?他不過是一個閹人,又能發生什麼事?”
紅鸞聽了,低下頭去捂嘴笑了。程送臉一紅,心想,紅鸞這是笑什麼?難不成她也知道自己不是太監?這應該不可能吧?
晴妃娘娘看了程送一眼,眼神變得溫柔下來,輕聲說:“若不是你隨機應變,反應快,今晚我們恐怕都狼狽不堪了!”
程送輕聲說:“放心,我們之間也沒什麼事,即使皇后娘娘來了,也不怕什麼。”
晴妃娘娘笑了笑,輕聲說:“那你還是趕緊回寧壽宮去吧!說不定此時皇后娘娘的人就在外面守着咱們呢!”
程送有些驚愕地問:“皇后娘娘有這必要嗎?”
晴妃娘娘說道:“你不知道,此前是因爲我哥哥位居要職,所以這皇后待我還略微還有些忌憚,待我還算和氣,但是實際上她卻是恨我恨得要死,虞妃進宮之前,我便是皇后的眼中釘、肉中刺,很是容我不怕,巴不得就藉機把我殺了剮了,似乎才能泄她的心頭之恨。眼下形勢瞬息萬變,稍有不慎我可能就會有麻煩。因此,”晴妃娘娘握起程送的手,輕聲說:“爲了你的安全起見,我也不便再召見你了。”
說到這裡,眼淚涌上晴妃娘娘的眼眶,她哽咽道:“你只要知道我心裡無時不刻不在想你,就對了。”
不知爲什麼,這話卻似生離死別一般,說得程送心裡一酸。他輕輕地拍了拍晴妃娘娘的手背,安慰她說:“不怕,等我略有時間,定會悄悄地前來看你。”
晴妃娘娘破啼爲笑:“真的嗎?”
程送認真地點點頭,“當然是真的!”
晴妃娘娘含着眼淚開心地笑了,笑得十分滿足。她也顧不得紅鸞就在一旁,投入程送的懷裡,緊緊地抱住程送的腰:“萬一,我地位不保了,性命也不保了,你會救我嗎?”
程送一愣。
晴妃娘娘又說:“我知道,你會的,對嗎?我知道你也有這個能力,你會救保護我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