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啾!”
葉曼青摸摸鼻子,又扯扯身上的衣服,自言自語道:“這個時候可千萬要爭氣啊!絕對不能生病!”
只見她一手拿着一半碎珠子,一手扶着石壁,咕咕噥噥地在巖洞中走着。她來來回回十幾趟,連石頭都砸壞好幾塊,終於把那珠子敲下一半來。可憐這稀世之寶,就在她手上落個珠毀身亡的悽慘下場。
葉曼青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在這個僻靜的山洞中,除了風聲水聲,聽不到一點活物的聲音,連時間的流逝也感覺不到。若不是身體飢寒交迫,她真要覺得自己是陷在夢中了。那口玉棺所在的深潭原來連着活水,她一路走來,卻見這山洞四通八達,各處巖洞衆多,時而可見暗河潛流自巖壁下鑽出。簡直如入迷宮之中,讓人難以辨識來路去向。
“到底是哪個混蛋把洞口給封住的啊?!”
每走一段路,山洞中便會爆發出一聲怒吼。
葉曼青越走越累,越走越冷,越走越餓,越走……越恨!
她之前探路的時候就發現,從深潭往上游走不多遠,就有一岔路。從那條路走上百來米,拐過幾個彎後就有一個空曠的大洞。與山洞裡的其他地方不同,那個洞中有人的氣息。在洞中一側有一顆石雕的桃樹,樹下一石桌二石椅。穿過那個洞,便有一段石子鋪好的甬道。一看就知道這是先人出入的通道,她滿懷希望地順着甬道跑去,沒想到,出現在面前的竟然是一堵坍塌的石牆。這臨門一腳,差點沒讓她背過氣去。不死心地在石塊上爬了一段,她終於承認此路不通。沮喪地在石頭上坐了一陣,她才重新打起精神繼續尋找出路。其實,如果不是沒有食物,她倒真想在那裡好好休息一番,好歹要乾淨清爽許多,溼氣也不會那麼重。
“真是的……剛纔真應該呆在那個洞裡,吃的什麼的說不定可以從水裡撈兩尾魚,天然滋補……”
葉曼青邊碎碎念地走着,邊注意着洞中的風向。在這洞中待得越久,她自言自語的慾望就越強。彷彿只要一刻不說話,她就會和這寂靜的山洞融爲一體。只有聽到自己的聲音,她才能確信自己的存在。
只希望,在找到出口前,她還沒有瘋掉……
“轟隆!”
葉曼青驚跳起來:“什麼聲音?”
回過神她就一愣,原來她竟靠着石壁睡着了,這麼疲憊的狀態,下一次睡去,說不定就真的醒不過來了。身上的衣服早就乾透,雖是單薄一層,但她竟有了些暖意。循着發出聲響的方位走去,不出所料,又是厚厚的石壁。她真的能出去嗎?體力消耗的越多,她越覺得無望。如果不是她從不輕言放棄,恐怕早就回到先前的石洞裡等死了。雖然一路走來,確實有看到游魚,但生食活魚……
她把弄着手中那半個夜明珠,一時也沒了主意。
“砰!”
又是一聲巨響,葉曼青趕緊把耳朵貼在石壁上,聽了許久,卻再沒有任何聲響。突然腳上一陣溼冷,她低頭一看,原來她竟踩進一條潛流中。那條細流是從石壁下方流出的,不過碗大的口子,只汩汩不停。
咦,這是……布料?!
葉曼青蹲下身,撿起掛在鞋上的一小塊黑色碎布翻看着,碎布一角流下的水滴在她的手腕上蜿蜒,劃出一道暗紅色的痕跡。她一怔,把夜明珠放在水流上面,黑沉沉也看不清晰。沉吟一瞬,她便掬了一捧水放在鼻尖輕嗅,只覺腥氣撲鼻。饒是她這般沉靜的人,也嚇得立刻潑開手中的水。
是血的味道……
石壁後面,有人。
她捏着手中的碎布,半晌忽地伸手探向石壁下方的豁口。石壁不過三寸厚,阻礙不會很大。而她適才摸索一陣,只覺手中所觸都是鬆軟的泥沙,不由心中大喜。又靠着石壁聽了一陣,確信沒有任何聲響後,她擎着一塊尖石挖掘起來。常年經水流沖刷,那水下的泥土只是黏密,挖起來卻也不費多少氣力。不多時,那豁口就已變深一寸多,越來越多的水積在這一個小凹坑中,巖壁上的豁口也露出泰半,有昏黃的光芒自壁後射進。
葉曼青探頭從豁口向裡望去,卻只見灰黑色的土石,想來是這處地勢較低,看不到上面的情況。不管了,再怎麼樣,先出去再說!
主意一定,她更加拼命地挖起來,只注意着別把聲音弄得太大。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雙臂都已痠麻到極致,才終於挖出一個一尺來深寬不過肩的低窪。本想再拓寬一點,可惜石壁的壁腳把兩側都給堵實了。但只要深度足夠,她側着身便可以鑽過去……
她苦笑着看看身上的衣服,握緊夜明珠和石塊,緩緩欠身鑽進去。開頭還比較順利,深度足夠,她側身探過去,但前進不到一尺,她就被卡住了。壁後是一小段斜坡,而因爲手臂長度的關係,她先前也只能挖到壁後尺長的地方。她一隻手撐着身體,讓頭部可以保持在水面之上,另一隻手抓着石塊挖開身下的泥土。就這麼一點一點地挖開,一點一點地挪出來。
從水中翻身而出,她竭力控制着呼吸。剛纔在水中待得時間一長,那股子鐵鏽般的腥味瀰漫全身,簡直讓人作嘔。直到呼吸平順,她才輕手輕腳地沿着斜坡爬上去,小心翼翼地探頭看去。只一眼,她便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不知是要壓下那即將脫口而出的尖叫,還是腹內劇烈翻涌的酸水。
眼前這一幕,根本就是一個屠宰場。
四處都是殘肢斷臂,巖壁上、石地上凌亂地撒着烏黑不可辨的東西——那或許,是身體內部的某些器官。就在她身前幾步遠,一個帶着扭曲表情的頭顱死死地盯着她。而那條溪流的所經之處,一隻齊肩而斷的手臂壓在上頭,紅到黑紫的血液不斷流入水中。
她的胃劇烈地抽搐着,想到她剛纔還從那灘血水中鑽出,一股極致的噁心涌上喉嚨,她只有死死咬着嘴脣才能勉強壓制嘔吐的慾望。
快離開這個地方!不然她真的要瘋了!
意識在腦中狂吼着,但身體卻僵硬地一動不動。好半晌,她才緩緩轉過頭,看向右邊的石壁。
黑眸,凝然。
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以爲那是一雙死人的眼睛,只因凝視着她的眸子似乎根本沒有看到她,而只是毫無意義地望着一片虛空。而她望着那樣的一雙眼睛,腦中一片空白。
滴答。
帶着腥味的水珠順着臉頰滑下,她眨眨眼,神思回籠。
血腥的殺戮場,有一個人卻活着。
她的目光轉向他斜插在一側的長劍,只見劍身晶芒閃爍,而那一處土石上卻已是一片黑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