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府。
燕回站在輕狂不久之前初次練功被毀了大半的假山下方,厚厚的積雪已經淹沒了他整個腳背,鵝毛般的大雪,輕輕盈盈,飄飄悠悠揮灑在宛如木偶般的燕回身上。
整個人,一動也不動,面無表情,目光幽深的望向那被輕狂所毀掉殘缺的假山石處,思緒一點點的浮現起,當日看到她那張一貫肆意而爲的小臉上,展現出的激動與懊惱。
還有被他坑了以後那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憤怒。
腦海裡關乎她的每一個影子,都是那麼的鮮活,那麼的生動,可如今……。
想到這裡,他脣角剛剛展露出的一絲清淺笑意,頓時便轉瞬消失。
“表哥。”秦景瀾一走進來,便看到表哥那孤寂的背影。
燕回身子一頓,片刻後,眼無波瀾的轉身,“有事?”
秦景瀾面色一僵,望着燕回,略帶緊張的乾癟癟道,“沒,沒……。就是方纔我得了一罈好酒,所以便過來想和你暢飲一番……。”
看着面無表情的表哥,秦景瀾心裡有點發憷,忍不住有點打退堂鼓,若不是想到自家姑姑的囑託,此刻他真是恨不能即刻拔腿就逃離這個氣氛極度壓抑的恐怖氛圍。
雖然這表哥只大他七歲,可是,在他的心裡,這表哥簡直就堪比他家那老爹還要令他感到發自內心的畏懼,崇拜和仰慕。
燕回瞅了他一眼,目光望向那酒罈停頓了片刻後,這才冷聲拒絕,“不用,我對酒沒有什麼特別的嗜好,你回去吧!”
語畢!
秦景瀾頓時禁不住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表哥,既然如此,那小弟就暫且告退,下次我們再聚……。”秦景瀾說完後,還不等燕回回應,便抱着酒罈,拔腿就衝出了院子,好似身後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在追趕他一般。
燕回自然覺察到了秦景瀾因爲緊張而導致的紊亂呼吸,眸子裡閃過一絲身不由己的無奈和深深的疲憊,以及無可發泄的憤怒。
身子微顫,右手猛的一揮,手中的三枚柳葉飛刀,便閃電般的齊刷刷莫如只剩下一半的假山殘壁之上,而燕回,緊跟着也半跪在地,滿是積雪的地面,印上了點點刺目的猩紅。
燕回垂頭望向腳尖處地面那一灘猩紅,咧嘴一笑,那笑容,苦澀得令人心痛至極,擡手胡亂的抹去脣角的血漬,再次望向那轟然倒塌後的假山方向,起身並緩緩的走了過去。
身子飛身一躍,便落在了世子府三層高的藏書閣樓屋頂之上,深紫色的衣袍,隨風飄揚,微微揚起的下巴,透着絲絲倔強與不屈,腦袋緩緩的轉動着,眸光掃視着整個世子府,然後再到燕王府,最後,目光久久停駐在了那金碧輝煌的龐大宮殿。
世人都道:他燕回從一出生,簡直就如同上天的寵兒一般。
父王戰場上被傷了根本,他成了燕王府,唯一繼承香火的子嗣,不用什麼兄弟爭鬥,哪怕他什麼都不做,這一輩子,也能順順當當的繼任王爺之位。
年幼之時,又得到皇帝的看重,培養,提拔,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天下皆知的地位。
好似註定了他從一出生,就什麼挫折都不用經歷,便能輕易得到所想要的一切,可誰又知曉,他從小到大,身上被各種以‘愛’爲名義,爲枷鎖的禁錮之下,承受了多少同齡人不會揹負承受的東西……。
就例如這次一般,輕狂被送走,其中大部分的原因,就是他那事事爲他着想,爲他考慮的父王摻和決定的。
誰又問過他,他究竟想要的是什麼?
誰又爲他想過,他究竟喜歡的又是什麼?
他活得壓抑而身不由己,二十五年來,他從未真正的爲他自己活上一回,就連當初傷殘後想死了解脫,都由不得他來決定……。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風雪中的他,就好似感應不到絲毫的寒冷一般,定定的矗立在風雪之中。
忽然。
下方傳來燕王妃那害怕的驚恐之聲。
“回兒……。你,你站在那上面去幹什麼?快下來,趕緊的給我下來……。”
“表哥~”秦桑榆見此也嚇得雙手死死的捂住嘴,生怕一個不小心驚呼出聲,嚇得上方的表哥意外跌落下來。
燕回站在上方,木然渙散的目光,因爲下方的哭喊之聲,思緒快速的回籠,面無表情的掃了下方前來的一大羣人,這才蹙眉宛如蒼鷹般飛馳而下,定定的落在嚇得渾身發軟的眼王妃身前,語氣雖然依舊的冰冷,但卻極輕。
“娘怎麼來了?”
“回兒啊!你……。你跑到那麼高的地方去幹嘛呀!這大冷天的……。也不怕給凍壞了……。走,趕緊的進屋烤烤火去。”燕王妃激動掃了燕回一眼,便一把拽住燕回的雙手就朝着屋內連拉帶拽的拖去。
王妃身旁的嬤嬤忽然蹙眉,疾步朝着地上若隱若現的斑斑血跡走了過去。
“王妃,這裡怎麼又血跡?”嬤嬤驚呼一聲。
王妃腳步一頓,發射性的就回頭看了過去,還不等王妃邁步走過去時,身旁的桑榆再次顫聲的驚叫了起來。
“表哥,你,你的衣袖之上怎麼會有血漬?你是不是哪裡受傷了?”桑榆緊張不已,目光定定的落在燕回的衣袖之上。
燕王妃頓時臉色大變。
抓起燕回的雙手便仔細的查看了起來,目光順勢朝上,很快,便在燕回的衣襟處,嘴角處查看到了不對勁。
“回兒,快告訴娘,你究竟怎麼了?好好的你的脣角怎麼會有血?你是不是受傷了?”
“沒事,方纔練功之時,有點操之過急導致氣血逆涌,這才吐了點血,無礙的,休息休息就好了。”燕回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不當一回事兒的輕聲解釋着。
燕王妃可被嚇得夠嗆,“快,趕緊找太醫過來。”
“是,奴才這就去。”人羣裡有人快速的應答着。
“你這孩子,怎麼就是怎麼任性不懂得顧念自個的身子呢!你要是有個好歹,你可叫爲娘怎麼辦?趕緊進去吧!這男人身邊若是沒個知冷知熱的女人照看着,還真是不成,光燕輕煙燕飛兩個小廝,他們兩個小夥子,哪裡懂得如何照顧人,這樣吧!在趙嫣然沒有進世子府之前,桑榆就留下來貼身照顧你一段時間先……。”燕王妃責怪的瞪了燕回一眼,一邊心痛的埋怨,一邊掃了眼身旁的滿眼擔心含情脈脈望着燕回的桑榆,順勢就開口想要把孃家侄女給趁機塞進兒子的房裡。
燕回腳步一頓,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滿臉理所當然的燕王妃,隨即用力的把雙手從燕王妃的手裡抽了出來。
燕王妃見到兒子這表情,心裡頓時就七上八下的,可是一想到別人家和兒子同齡的人,好些兒子都*歲了,可她這兒子卻連個女人都不願碰,心裡哪能不着急。
強撐着揚起腦袋,絲毫都不退讓的望向燕回,一副若是不答應,便要耗下去的架勢。
一旁的桑榆,看到母子兩人這暗中箭弩拔張的僵持,心裡既激動,又忐忑,目光時不時的偷瞄一眼燕回,隨即後害怕的飛快低下頭,不敢再瞧。
燕回忽的難得勾脣一笑,看向燕王妃的目光,雖然依舊淡淡的,但是,卻透着幾分譏諷之色。
“謝謝娘對孩兒的一番苦心安排……。前一刻讓表弟送來了美酒,現在又送來了表妹,看樣子,娘這是抱孫心切,都有點迫不及待了……。”
桑榆聞言身子一下子就晃了晃,滿臉的屈辱和羞憤,虧得一旁的丫鬟及時的攙扶住,要不然,肯定會摔的夠嗆。
覺察到身旁下人們投射過去的隱晦目光,桑榆真是恨不能即刻就掉頭跑出去,可是,她卻不能,也不敢,最後只得垂頭默默的垂淚。
燕王妃頓時傻眼了,怎麼都沒有想到,兒子居然會如此不給她面子,當衆說出這麼一番揭了她老底的話來,這要是傳出去了,說她爲了抱孫子,還沒有等平妻進門,就把自家侄女塞進兒子房裡,不僅會讓人說她燕王府不懂規矩,而她,也會被京城之中的衆多婦人所恥笑的。
“回兒,你,你渾說什麼呢!景瀾那孩子什麼時候來了,我怎麼會知曉?我只是覺得,覺得你這院子裡,沒個女人,你有不懂得照顧身子,且現在又身有內傷,這才讓你表妹留下來照顧你一番,你怎麼能如此誤解孃的意思?”
“喔!原來是我誤會了娘,既然如此,那孩兒就給娘道個歉,還請娘別生氣纔是……。”燕回滿臉歉意,正兒八經的衝燕王妃拱手道歉。
可那雙透着淡淡的眸子裡,迸射出的譏諷,卻絲毫都沒有消減,看得燕王妃心裡又難受,又委屈。
“桑榆留下,其餘的都下去吧!”燕王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生生的忍下即將爆發的情緒衝下人們道。
“是,王妃。”
“且慢,都給我記住了,剛纔世子妃發生的一切,若是我在外面聽到半個字,後果會如何,相比你們伺候了我這麼多年,也定然是知曉的……。”燕王妃望着即將轉身的衆人,忽然冷聲陰沉警告着。
衆人嚇得瞬間齊齊跪地。
紛紛表明真心,絕不會透露出去後,燕王妃這才疲憊的衝衆人揮了揮手。
當院子裡只剩下他們三人後,燕王妃這才氣沖沖的一甩衣袖,走進了屋子重重的坐下,目光凜冽的看向緩緩走來的兒子。
“回兒,你今兒居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就爲了那麼個沖喜的下賤玩兒,你可真是孝順,你可真是孝順的很啊……。”燕王妃抓起桌子上的茶杯,便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厲聲的衝燕回怒吼訓斥了起來。
她雖然寵愛看重這個唯一的兒子,卻也對這個從小就和她不大親近的兒子又愛又恨。
七歲之前,這孩子性子雖然沉悶了些,總體來說,還算可愛。
可七歲被皇帝賜了世子府單獨出來居住後,這性子,便越來越不討人喜,越來越深沉,尤其是那一雙幽深的眸子,每每對上後,在不自在的同時,更多的則是對於兒子的優秀兒感到驕傲。
可後來,他的性子,便越來越冷清,不管是對外人也好,對身爲他父母的雙親來說,那硬邦邦不苟言笑的表情,真真是不討人喜。
那冷清清的性子,好似天生就不懂情爲何物似的,一副冷心絕情的模樣,讓人有種一腔熱血全都盡數潑在了冰水之中一般的感到挫敗。
越想越氣憤,燕王妃最後暗自深深的吸了好幾口氣後,這才略微平復了心裡壓抑了多年的種種複雜念頭。
“娘想要我如何,你直說便是。”燕回目光的掃了一眼滿地的碎片,看向燕王妃,波瀾不驚的直言輕聲道。
桑榆站在門邊,豎起耳朵傾聽着母子兩個的談話。
燕王妃看到兒子這態度,就猶如一拳狠狠的砸在棉花上一般,憋屈得難受至極,可卻不得不極力隱忍。
“回兒,我知曉你是個有情義的孩子,可是,你的身份,由不得你任性而爲,咱們家的門第,那年輕狂配不上,皇上不會允許,你爹不會允許,我更加不會允許……。你若執意如此,到頭來,害的人,只會是她,傷心的人,也只會是你。”
燕回眸光依舊淡淡的注視着地上的碎片,可卻沒有人發現,他那隱藏在眸子下的危險利芒。
“再過半個月,趙國公府的趙嫣然便要進這世子府了,娘知曉她的容貌配不上你,但終究,她只是一個平妻而已,只要你面子上和她過得去也就成了,大不了今後多納幾房叫漂亮的妾室,對你沒有什麼影響,多幾個人,還能多照顧着你,心疼着你呢!”燕王妃相比之前,語氣軟了一些,苦口婆心的勸解着。
“嗯,兒子明白了。”
燕王妃聽見兒子這話,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就對了……。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整日糾結於兒女私情上面呢!”目光在掃了一眼門口處的桑榆,便喜笑顏開衝桑榆招了招手。
“桑榆還楞在哪裡幹嘛?還不趕緊過來給你表哥倒杯溫水。”
桑榆露出一抹羞澀的淺笑,滿臉紅暈的踩着碎步快步走了過來,急忙忙活去了。
“王妃,御醫找來了。”王妃身邊的嬤嬤氣喘吁吁的通報着。
“趕緊帶進來。”燕王妃急忙起身道。
鬍鬚花白的太醫剛要行禮,便被王妃不耐煩的打斷了,催促着,“王太醫,趕緊幫我兒瞧瞧,他方纔練功之時吐血了。”
太醫趕緊走到氣定神閒的燕回身旁,接過藥童遞過去的墊子,凝神靜氣的,開始替燕回把脈。
片刻後。
太醫這才蹙眉鬆手。
“怎麼樣?我兒沒什麼大礙吧!”燕王妃緊張不已急切詢問。
太醫搖了搖頭,“憂思過重,導致氣血逆涌,若一着不慎,嚴重者會走火入魔,筋脈具斷,不過,燕世子目前暫時沒有性命之憂,接下來,最好靜養纔是,切莫大喜大悲情緒波動過大,我開幾服調理的藥,吃上半年就能痊癒。”
燕王妃聞言臉色短時間內,不知轉換了多少次,聽到太醫最後一句話後,這才徹底的鬆了一口氣。
太醫飛快的開出了藥方後,便要告辭離去,剛走到房門口後,卻又想起還有最重要的一事沒有叮囑,便又折返回桌邊,老臉通紅的飛快寫了幾個字後,便遞給燕王妃身旁的嬤嬤讓其轉交給王妃,隨即便好似有人追趕似的,拉着隨行的小童,便衝了出去。
滿心疑惑的燕王妃從嬤嬤手中接過紙張打開一看,頓時也紅了臉,隨即很快便把紙張收了起來,看向那椅子上閉眼休息的兒子,燕王妃心裡恨得牙癢癢。
憂思過度?
想到這個詞,燕王妃就恨不得弄死那個年紀小小,便把兒子的心給奪了去的妖女,可又基於兒子此刻身體的原因,又不敢再這個節骨眼上同兒子再發生爭執,只得再次隱忍了下去,決定回去後,好好的和王爺商量一下關於那個小賤人的處置問題才成。
燕回好似很疲憊一般,閉眼把頭靠在椅子上揚着。
“回兒,去牀上躺着休息吧!”燕王妃終究還是看不得兒子難受,走到燕回的身邊親自攙扶並提醒着。
燕回慢慢的睜開眼睛,看了燕王妃一眼,這才起身躺在牀上。
“娘知曉你累了,你好好休息,娘這就回去了,桑榆她,娘就留下來暫時先照顧着你。”燕王妃給燕回捏了捏被角說道。
燕回閉眼不再說話。
燕王妃知曉兒子心裡不痛快,便以爲兒子這是默認了,頓時就開心的勾脣一笑,並衝桑榆投過去一抹如重釋負的表情,桑榆卻紅得瞬間低下了腦袋,不敢再對上王妃那揶揄喜悅的眸子。
“桑榆,對你表哥,你可要盡心些才行,知曉嗎?”燕王妃走到桑榆面前,神情嚴厲的交代着。
雖然痛愛乖巧聽話的侄女,但是,在她的心裡,侄女再怎麼討人新歡,也始終比不上兒子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桑榆知曉了,姑母,桑榆一定會好好照顧表哥的……。”桑榆結結巴巴的說完這一句話後,耳根子都紅得好似着了火一般。
燕王妃看着侄女這反應,覺得這才應該是心目中最佳的兒媳婦,聽話,懂事,乖巧,討人喜歡,還能全身心的對待她兒子,那個整天知曉得大吼大叫,好吃懶做,言行舉止粗鄙的女人,連桑榆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更加別說配的上她如此優秀的兒子囉!
越想越滿意的燕王妃,邁着輕快的步伐,剛走到房門口,忽然間,卻傳來了燕回無比正經嚴肅的詢問之聲。
“娘,兒子一想起趙嫣然那張臉,便提不起半分的興趣,兒子知曉娘等了這麼多年,一心想要抱孫子,可兒子卻讓娘失望了……。不知娘介不介意,先給燕王府添上一個庶長孫?”
桑榆臉色突的瞬間煞白一片,身子微不可查的顫抖了起來。
燕王妃一愣,猛的回頭不敢置信的看向牀上的兒子,仔細審視了燕回好一陣後,這才咬牙生硬的開口訓斥着。
“混說什麼?身子不好,就得靜心好好養病纔是,切莫生出亂七八糟的心思來……至於抱孫子什麼的,娘——等——得……。”
燕回被罵得一臉無辜的看着燕王妃。
“娘,你是沒有親眼看到趙嫣然那張臉……。等你親眼看到了,你就知曉兒子此刻的心情了……。再說了,就算是趙嫣然進府了,說好聽點是個平妻,可說得難聽點,還不是個妾……。她生的孩子,也稱不上嫡出之子啊!”燕回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說道。
燕王妃一怔。
隨即眸光飛快的閃了閃,這纔看向桑榆。
“桑榆,姑母知曉你是個守本分的,你表哥現在身子有恙,切莫由着他胡來,知曉嗎?”燕王妃聲音涼涼的警告着自家侄女。
孫子雖然重要,哪怕是庶出的,也總好過沒有,但是,卻絕對不能是用兒子的性命安危來交換,這一點上,燕王妃還是知曉孰重孰輕的。
“姑母,桑榆……桑榆明白。”桑榆回答這話的時候,臉忽白,忽紅,忽紫,簡直精彩無比。
“回兒,自個的身子,可莫要胡來,孫子什麼的,娘什麼時候都能等得,好好休養着吧!”
燕王妃再次叮囑完兒子後,這才放心的離開。
一邊走,一邊在腦子裡飛快的過濾着,挑選是否有合適的女子,好給兒子娶個能真正拿得出去,能掌家的正妻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