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受到邀請,沒有不去的道理,何況長安自覺雖非光天化日亦是人在他鄉,但到底是處在法制國家,她應該還不至於因此遇到什麼危險,便跟隨着年輕人進去了。
平田先生有些拘謹的跟在她身側,長安在門口時稍稍回頭瞥了眼,發現平田的神情有些愧疚。她並不知道平田和黎夫人的關係,否則也就明白是誰把她介紹給了她此刻面前這位身着白色跨服,臉型方正,結實的肌肉中透着嚴苛,目光如隨時都會把人吃下去的雄鷹一般尖銳的男人,江口先生了。
然而對於江口家族,長安卻多少有些瞭解。
這個家族有着悠久的歷史,是日本黑幫中少有的自祖上就佔據大片土地資源的貴族,所以江口家族幾乎控制着整個日本的高端色情、賭博行業,那些不入流的小公司,小演員入不得江口家族眼的。同時江口家族有個血腥的傳說,據說每一代繼承人都要殺死他的父親和兄弟才能穩坐家族長的位置,大約正是如此,江口家族對於女兒十分縱容,多數女兒出嫁時嫁妝豐厚,且能一生得到家族的庇佑,很是與衆不同。
“許小姐,這位就是江口先生了。”那位引着長安進來的年輕人介紹道。
他說話的時候,江口正在仔細的打量着許長安,她感覺到了,卻沒顧得及理會,因爲這年輕人說完話後,那個方纔背對着長安的背影突然回過頭來,四目相對,長安足足的愣住神幾秒鐘。
昨天還在北海道的盛楠,今天居然就坐在京都的這間藝伎館裡,和日本最著名的黑幫家族長江口先生一起喝酒?簡直是不可思議!
江口似乎早就料到如此,目光冷淡的掃過盛楠,繼續回到許長安的身上。
長安被他那種近乎審訊的目光看的很不舒服,回過神,也看向江口,平靜的目光落在江口身上,大膽的打量着這個男人。五十歲將近六十的年紀,自然,對於大多數日本人來說並不算高齡,而且江口很明顯身體硬朗,肌肉不僅在臉上,脖子和手也看得出他長期鍛鍊,對身體十分重視。他面前的食物異常精緻,足見是個生活品質很高的男人,只是眼裡的殺戮之氣太多,再漂亮的身材,再好的食物,都難以掩飾他身上那股獸類的氣息。
在江口的地盤上,他已經很久沒被人這樣大膽的注視和觀察過,並且許長安那雙平靜到極致的眸子裡,似是還含着隱隱的蔑視,她這樣的眼神,倒讓他不自覺的又看了盛楠一眼,初次和盛楠見面時,他看着他的神情目光和許長安幾乎是一樣的。
“許小姐,初次見面。”
江口竟主動開口和長安打了個招呼,並且很禮貌的扯了扯脣角,大概就算作是笑了。
長安也微微行禮回了禮,卻也不多說,不多問。江口倒也不急,只請她坐下,長安輕輕一笑,搖了搖頭,“江口先生,我一不善於喝酒,二不喜歡藝伎表演,似乎沒什麼坐在這裡的必要。”
毫不客氣的拒絕?這是江口從未受到的待遇,他想,大概因爲許長安是中國人,根本不瞭解他在日本的地位?
“請許小姐來,是希望能夠共同討論一些事情。因爲據說許小姐是盛世集團董事長盛櫪最爲器重的貼身秘書小姐,想來必定有過人之處,所以早已仰慕許小姐,希望能有機會共同切磋。”江口反倒客氣起來,十分慎重的道。
長安面上卻依舊是淡淡的,說不上冷,卻並不給人親近的機會。她心裡冷笑着,江口的這番話沒一句真的,但有件事他總算說清楚了,那就是她和他的見面是早有預謀的,而非表面上看起來的偶遇。
“我一個小小的秘書,恐怕還不足以與江口先生切磋,但您如此費心費力的騙我過來,我卻很想知道,您到底想要做什麼?”她問。
江口一愣,看了眼盛楠,隨後笑了,卻不回答長安的問題,反而說,“許小姐怎麼不和盛先生打個招呼,你們應該是認識的吧?”
“是。”
“認識。”
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的道,長安看了眼盛楠,盛楠卻沒有看她,手中握着只酒杯,脣角噙着某不耐煩的道,“她是我的秘書,我當然認得。許小姐可不是簡單的人物,在我舅舅的葬禮上公然攔着我這個盛家人進去祭拜不說,後來還一再協助我打壓我,甚至預備將我趕出盛世集團,許小姐,你還真是我的好助手啊!”他說着擡頭,冷冷的看向許長安。
她怔了怔。長安幾乎從來沒見過盛楠這樣的目光,她很少特別注意他,但每一次的注視中,他的目光都是溫和的或者玩世不恭的,那種帶着深深蔑視的冷像一把冰刀扎進她胸口,竟讓她那裡狠狠的一疼!
“奇怪。”江口笑道,“看來我的情報很不準確啊,聽說許小姐一直在替盛先生你照顧孩子呢?”
盛楠低着頭,把玩着酒杯的動作微微一頓,冷笑道,“江口先生的確情報有問題,那孩子可不是我的,是我的親弟弟!”
看得出,江口沒說謊,他很驚訝,因爲他居然一直以爲那孩子是盛楠和許長安的,但如果盛傑是盛櫪的弟弟,那麼許長安去照顧他簡直就是理所當然的!
“沒想到,江口先生不僅對盛世的事情很瞭解,而且很感興趣?”此刻長安似乎已經明白了些什麼,冷冷的反問江口,狠狠的將他一軍。
江口一愣,倒也不再隱瞞,反而道,“這是自然,我們和貴公司也算得上競爭對手,可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難道不是你們中國人常說的嗎?”
“可是,黎先生似乎從來沒打算把三景賣給江口先生吧?”長安冷淡的反問。
“的確如此。”江口遺憾的道,卻看向盛楠說,“不過盛先生剛剛提出,可以幫助我們收購三景,對此我們很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