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慧玉證情
壓下心裡的疑惑,緒經走上前行禮,聲音裡並沒有透多出多尊敬的說道:“緒經見過雲琪格格,不知格格大駕光臨有何見教?”
繡綺淡淡擡手說道:“貝勒爺免禮,本格格今兒是陪蘭芷妹妹過來的,蘭芷妹妹說要回來親自向貝勒爺稟告,本格格左右沒事兒,又舍不下蘭芷妹妹,便不請自來,想來貝勒爺不會怪罪本格格吧?”
繡綺也看過聽風樓送來的關於緒經貝勒和他的新福晉的報告,因此對上緒經貝勒,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緒經貝勒就是個二世祖,平日裡只知道走雞鬥狗招貓惹鳥的,根本就不幹正事兒,臉皮也是極厚的,他只腆着臉笑道:“不怪不怪,格格貴腳踏賤地,這是我緒經的福份,格格快裡面請。”
原本要坐在車中被擡進門的緒經福晉已經讓兩個丫環攙扶着下了車,看到緒經那一般諂媚討好的笑容,和那雙眼裡藏着的些微驚豔,緒經福晉直直的走了過來,似笑非笑的說道:“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雲琪格格,可真是貴人呀,聽說格格已經定了親,忽兒八喇的到我們府上,這可又是怎麼一回事呢?我們不敢擔着污了格格清名的罪過。”
蘭芷的這位繼母和當日的睿王府還有些曲裡拐彎兒的親戚關係,平日裡很得睿王府照顧,自從睿王府倒臺,緒經福晉的孃家便少了一座靠山,平日裡在貴族圈中也被人下眼兒瞧了,所以緒經貝勒一看到讓睿王府倒臺的元兇,自然不會有好聲色。
繡綺掃了緒經福晉一眼,這裡面的關節她自然是清楚的,只不理會於她,對緒經說道:“難道在大門上待客是貴府的習慣?”
緒經臉皮紫脹,忙將繡綺讓到裡面,在離緒經家大門不遠處,莊靖親王聽長隨回了剛纔的事情,一雙濃眉皺了起來,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竟然敢對他莊靖親王的女兒出言不遜,真真是活膩了!
“王爺,奴才瞧見跟着大格格的是采薇。”長隨忙又說了一句,莊靖親王點頭笑道:“好,采薇是個極機靈的,回頭叫她來見本王。長貴,這附近有什麼茶樓?”
長貴忙引着莊靖親王去了不遠處的茶樓,沏了自帶的老君眉,擺了棋盤讓莊靖親王打譜解悶兒消磨時光。然後便悄悄退了出去,到緒經貝勒府外聽消息。
緒經貝勒府的正廳之上,緒經貝勒夫妻一左一右坐在主位,繡綺坐了左上首的客座,蘭芷坐在右下方相陪。一番上茶進點心之後,緒經貝勒問道:“蘭芷,你想回家和阿瑪說話,隨時都能回來,何必還要煩勞雲琪格格相陪,真是不懂規矩。”
繡綺牽動嘴角淡淡說道:“貝勒爺錯怪蘭芷了,是本格格自己願意陪着蘭芷妹妹過來的。”
緒經乾笑了一下,眉頭微微皺起,緒經福晉便尖聲說道:“蘭丫頭到底是我們府裡的格格,這有什麼事也是咱們的家事,就不勞雲琪格格費心了。”
繡綺輕撫着手上的點翠寶石護甲,那灼灼的光華閃得緒經福晉直眯眼睛,寶石,可是每個女人的無法抗拒的誘惑。繡綺端足了架子,這才淡淡說道:“本來是府上的私事,不過如今我阿瑪收了蘭芷做女兒,蘭芷就是我的妹妹,福晉,本格格妹妹的事情,你說和本格格相不相干呢?”
繡綺此言一出,緒經和他的福晉都愣住了,他們怎麼都想不到蘭芷怎麼有這麼好的運氣,以一個小貝勒的女兒被選爲固倫公主的女官,現在又被莊靖親王看中收爲女兒,只是不知道是說一說就算了,還是要正經的通過內務府上玉碟的,若是上了玉碟,蘭芷從此就和緒經沒有任何關係了,真若是得了封號,日後他們夫妻見了蘭芷,還要行大禮參拜。
一想到日後怕是還要行大禮參拜,緒經夫妻心裡都不自在,緒經還沒說什麼,緒經福晉便叫了起來:“這怎麼行,這丫頭命硬,剋死她的親孃,是不祥之人,怎麼能給王爺做女兒。”
緒經福晉的話讓蘭芷臉上頓失血色,她騰的站了起來,大步走到緒經貝勒跟前,冷冷的瞪着她,恨聲說道:“我額娘若不是受了有些人的氣,又怎麼會鬱鬱而終?我不說,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
緒經貝勒心裡咯噔一下,緒經福晉也是個有機變的,她心裡一慌,便捂着小腹叫道:“哎喲,爺,我肚子疼,一定是動了胎氣……”
緒經一聽便跳了起來,也不顧繡綺在場,劈手便打向蘭芷,蘭芷明明可以躲過一巴掌,可是她卻一動都沒有動,只是睜着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挑眉看着緒經,緒經被蘭芷那和過世的福晉極爲相似的眼睛看得有些狼狽,舉起的手正要無力的垂了下去,緒經的福晉用眼角瞥見,立刻又申吟起來,“哎喲……肚子好疼……”
緒經貝勒的眼神一沉,那將要垂下的手又擡了起來,狠狠的打在蘭芷的臉上。蘭芷被他扇得後退幾步,正倒在趕上前的繡綺懷中,繡綺氣得臉色鐵青,雙手扶住蘭芷,冷冷的看向緒經,沉聲喝道:“緒經,我們莊親王府的二格格也是你能打的!采薇,去請阿瑪過來,緒經貝勒動手打了我們的二格格,這事當由阿瑪處理。”采薇乾脆的應了一聲,立刻向外跑去。
緒經貝勒一聽這話便慌了,忙說道:“格格息怒,蘭芷是我的女兒,我這做阿瑪也是在教女兒,這原是我們的家事。”
繡綺冷冷說道:“論私,蘭芷妹妹是我們莊靖親王府的二格格,她的冊封很快就會公告天下,論公,蘭芷還是忠毅親王福晉的正三品女官,若本格格沒有記錯,緒經貝勒不過是從四品,這以下犯上之罪,想來怎麼都是逃不脫的。”
緒經福晉在一旁恨的直咬牙,沒錯,這身份差別是她心裡最痛的事情,自從睿親王府倒臺,巴雅拉氏的日子便不好過了,否則以她巴雅拉氏嫡格格的身份,又是雙十的好年華,何必去嫁給緒經貝勒這個鬍子一把的半老頭子做填房,就算是嫡福晉,到底也脫不了繼室的名兒。
“就算說破大天,蘭芷到底也是我們府裡的格格,而且爺管教女兒,有什麼不行的,雲琪格格也別太以勢壓人了。”緒經福晉語帶寒意的硬頂了回來,繡綺臉上倒也沒顯出怒意,只是扶着蘭芷,目光如冰的看向緒經,根本不理會緒經福晉的譏諷。
原緒經福晉先前曾和睿親王府的蘇海定過親,不過只是兩家口頭上訂下的,並沒有行文定之禮,所以在睿親王府落敗之後,這親事自然也就黃了,只是一來二去的,緒經福晉便過了議親的年紀,她嫁給緒經的時候,已經過了二十歲。
采薇一出貝勒府便被莊靖親王派的長隨攔住,帶着她直奔茶樓。莊靖親王一聽采薇說完,便氣的怒髮衝冠,帶着一干隨從直奔緒經貝勒府。
貝勒府門上的門子一看莊靖親王騎着馬怒氣衝衝的趕來,慌忙報到裡面,緒經貝勒大驚,急忙迎了出來,莊靖親王冷着臉喝道:“緒經,你好大的狗膽,連本王的女兒你也敢打!本王看你是活膩歪了。琪兒,芷兒,到阿瑪這裡來。”
繡綺扶着蘭芷走到莊靖親王面前,莊靖親王定睛一看,只見蘭芷的右臉上有一個極刺眼的掌印,莊靖親王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他拉過蘭芷,緩聲問道:“芷兒,疼麼?”
蘭芷輕輕搖了搖頭,卻沒有說話,莊靖親王看着蘭芷,心疼的說道:“芷兒,和你姐姐先回王府,其他的事情都由阿瑪處理。”
蘭芷看着莊靖親王,從他的眼睛裡,蘭芷看到的只有憐惜心疼,再回頭看看緒經,緒經一臉惶恐之色,他看向蘭芷的眼神裡,除了埋怨還是埋怨,就沒有一絲疼愛。這也難怪,自從蘭芷五歲上被黛玉選到身邊,她基本就沒有多少時間是在貝勒府裡住着,特別是在董鄂氏過世之後,就連年節,蘭芷在被巴雅拉氏諷刺之後,她也不肯回家過了。在緒經的心裡,蘭芷這個女兒只是有身份地位可以利用,隨着董鄂氏的過世,緒經對蘭芷,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父女之情。
蘭芷看着緒經,緩緩跪下磕了個頭,低聲說道:“這是蘭芷最後一次叫您阿瑪給您磕頭了,請您珍重。”說完,蘭芷也不等緒經說話便站了起來,對莊靖親王說道:“阿瑪,女兒和姐姐先回去了。”
莊靖親王點點頭,緩聲說道:“琪兒,好好照顧你的妹妹,你們先回家,阿瑪辦完事就回。”
繡綺乖巧的笑道:“阿瑪放心吧,女兒會好好照顧妹妹,再不讓她受一丁點兒委屈。”
莊靖親王這邊父慈女孝,看得緒經貝勒心中沒由來的發堵,而馬巴雅拉氏更是眼中冒火,想也不想便衝口而出的說道:“原來是攀了高枝兒,怪不得呢!”
莊靖親王雙眼一瞪,冷喝:“大膽,來人,拿本王的貼子去內務府,着人將這沒有規矩以下犯上的惡婦鎖回去學學規矩。”
緒經貝勒慌忙跪下說道:“賤內已經有了身孕,請王爺開恩。”
莊靖親王冷哼一聲,緒經想起剛纔在巴雅拉府上請大夫診脈擬的方子還在身上,忙將藥方子拿了出來呈到莊靖親王面前,莊靖親王掃了一眼,確定這不是緒經玩的花招,才冷聲說道:“既是有了身孕,更應該修口德。緒經,本王原本看在芷兒的份上,不想爲難於你,可是你太讓本王失望了,你的福晉有身孕,那便暫時做罷,從明日開始,你就替她每日到內務府裡學規矩,直到本王滿意爲止。”
說完,莊靖親王便揹着手大步離開了緒經貝勒府,緒經貝勒和他的福晉會有如何反應,莊靖親王才懶的再理會。
莊靖親王一走,緒經的福晉便扯着他大哭起來,緒經心裡亂的很,頭一回沒有溫言軟語的哄着福晉,只抽出手不耐煩的說道:“你先回房歇着,我要清靜清靜。”
緒經福晉自從嫁了過來,就沒有受過這種冷遇,當下更加不依不饒,只大哭不止,句句話都壓着緒經的頭皮,只囔着緒經騙婚,全然將當初董鄂氏生病之時,她暗送秋波之事抹去不提。當初若不是巴雅拉氏主動勾引緒經,緒經又怎麼會對自己的結髮妻子不聞不問,和巴雅拉氏勾搭成奸,氣死了董鄂氏,讓巴雅拉氏成了緒經貝勒府的女主人。
緒經被巴雅拉氏哭得心煩意亂,只鐵青着臉隨手推了巴雅拉氏一下,巴雅拉氏不防,被緒經推倒在地,這一回,她的肚子可是真的疼了,見巴雅拉氏疼的直冒汗,雙手死死的揪着小腹處的衣服,緒經也慌了,忙一疊聲的叫着請大夫,還是巴雅拉氏的奶嬤嬤帶着兩個粗壯僕婦將巴雅拉氏擡到牀上,又用土法子給她保胎,大夫請來之後,又開了許多的安胎藥,直折騰的沸反盈天,好不容易纔將有落胎之象的巴雅拉氏救了過來,只不過強行將保不住的孩子保下來,到底是違背了適者生存的自然規律,緒經夫妻只有承受那令他們痛苦終生的惡果。
經險些小產之事,巴雅拉氏腹中的胎兒卻是吃了大虧,只七個多月便早產了,那孩子又因巴雅拉氏服了太多的安胎藥和補藥而傷了腦子,竟然是個癡呆兒,憑是怎麼調湯弄藥也於事無補,緒經貝勒萬萬想不到好不容易有了個嫡子,竟然是個傻子,到了此時他才追悔莫及,只是再後悔也是無用,他和巴雅拉氏做下的惡事,竟然報應在了這個無辜孩子的身上。
從此緒經貝勒府再無寧日,他們夫妻兩個爲了孩子的事情終日互相埋怨打鬧,直鬧得雞犬不寧。那些庶出的阿哥在娶親後也都自立門戶,嫁出門的格格也都不再回孃家,不上一年,緒經貝勒府便徹底露了敗相。
在一次爭吵打鬧之中,巴雅拉氏失手推倒緒經,緒經的後腦正磕在門檻上,當場摔死了。緒經有個還沒成親的庶子,他一得了消息,立刻跑到衙門將巴雅拉氏告下,巴雅拉氏入獄,奶媽們得了那庶子的好處,便對那白癡的嫡出阿哥下了狠手害死他,奶媽們分贓不勻,又將這事捅破了。那個庶子被抓入牢中,緒經貝勒的家產盡數沒入官中,從此,四九城裡便再也沒有緒經貝勒這一號人物了,一切,彷彿只是一場過眼雲煙,終究消散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