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眸微微嘆了一口氣。“那張老憨人老實,心思也執拗,一心想着要傳宗接代。他年近四十才娶上了張王氏,日盼夜盼纔得到了一個兒子,不曾想卻是個癡兒,不過總算也有兒子了。爲了讓張家的香火延續下去,他逼迫着自己的閨女小云爲兒子換來一門親事,給張寶娶上了媳婦,本以指望能給他生下個孫子,誰知道張寶雖然身子長成了,心性還是孩子,哪懂得什麼男女之事?雖然經過張老憨夫婦悉心教導,可是張寶和桃花依然沒能圓房。
張老憨眼見張家的香火就要斷掉了,急得發狂,以至於到了偏執的程度。終於,他想到了一個辦法,就是由他代替兒子與桃花圓房。這種亂倫的事情張王氏自然不會同意,也遭到了桃花的極力反抗。
可是這種想法一旦在心裡紮了根,想要輕易撇掉是不太可能的。尤其是張老憨那種鑽進牛角尖的人,更是認定了這是唯一能讓張家香火延續的辦法。有一天他便在飯菜裡下了藥,將一家人都迷倒了。趁桃花昏迷的時候強佔了她的身子。
他本想掩飾成是張寶和桃花圓了房,可是卻被張王氏和桃花看破了。爲此桃花差點自盡,在張王氏苦勸之下才打消了尋死的念頭,爲了保全臉面,也就沒有聲張。
那件事情之後,桃花心情一直很苦悶,不知道怎麼的就跟牛娃相識了,兩個人很談得來,便有了感情。桃花把張寶哄睡了之後,便偷溜出去跟牛娃私會,訴說一下心中的苦悶。沒想到這件事情被張老憨發現了,他認爲牛娃勾引了桃花,要讓他斷子絕孫,便揚言要打斷牛娃的腿。牛娃害怕了,便偷偷地藏了起來。
張老憨找不到牛娃,就去找桃花,警告她已經是張家的人了,要守婦道,不許她再跟牛娃來往。桃花本就對張老憨恨之入骨,便跟他爭吵了起來。張老憨激怒攻心之下,失去了理智,忘記了張王氏的告誡,企圖強暴桃花。
張寶雖然不懂世事,但是對桃花極其依賴,見張老憨要對桃花不利,就上前去廝打,使得桃花趁機逃拖了。張王氏出門回來的時候。見張寶鼻口出血,一個人坐在地上號啕大哭,仔細詢問之下才知道張老憨又對桃花動了歪唸了,還打了張寶。
張王氏又驚又氣,找到張老憨問他那件事,沒想到張老憨非但不肯悔改,還振振有詞地說這是爲了張家的香火,還讓張王氏幫他勸勸桃花,只要桃花能給張家生下一個男孩,便放她走。
大王莊的村民雖然很窮,可是民風淳樸,把臉面和名聲看得很重,張老憨所做的事情要是傳了出去,不止張寶,就連小云的名聲也就全都毀了。張王氏眼見張老憨已經如同魔怔了一般,再這樣下去恐怕會逼死桃花,甚至張寶。她左思右想,要讓這個家恢復寧靜,就只有除去張老憨了。
於是那天夜裡她謊稱桃花和牛娃在江邊私會,將張老憨騙了出去,用繩子勒死了他。將他的屍體扔下了新安江……”
蘇晴眸說的工夫,苗建仁和韋南鬆已經看過了張老憨一案的卷宗。
“爲什麼張王氏的供詞裡面沒有寫這些?”苗建仁皺着眉頭問道。
蘇晴眸看了他一眼,答道:“張王氏對自己殺人一事供認不諱,懇求下官保守這個秘密,保全張家和桃花的名聲。下官體諒她一片苦心,這才允許她按照自己的意願寫下供詞。”
“你可知道大周官員,無論官職大小,經辦的案件一定要證據確鑿,證言屬實,否則就算是徇私舞弊?”苗建仁瞪着蘇晴眸問道。
蘇晴眸恭聲地答道:“是,下官知道。下官也知道證詞一事所作不妥,可是經過下官查證,犯人確實是張王氏無疑,而且她又有許多苦衷,其情可憫。況且張家的情況十分特殊,若是不能酌情處理,張寶,桃花、桃花肚子裡的孩子、牛娃甚至小云和樹根,他們將一聲揹負污名,活着將何其艱辛?更何況桃花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一心尋死,若是不能給她一些活下去的希望,那就是一屍兩命。所以下官便擅自做主,讓張王氏將證詞更換,保住張家和桃花的名聲,並將桃花許配給牛娃,條件便是讓這二人善待張寶和桃花肚子裡的孩子。下官認爲這樣做是最妥當的!”
“苗大人,敝官也覺得蘇大人雖然過錯,但是所做堪稱愛民之舉。可以功過相抵!”韋南鬆趕忙給苗建仁吹風,希望他能高擡貴手,就此放過蘇晴眸。後面還有一大箱子金銀珠寶等着他去調查呢,那個對蘇晴眸來說纔是最要命的。
苗建仁凝眉沉吟了半晌,看了蘇晴眸一眼,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樹根夫婦,纔看着韋南鬆說道:“韋大人,我們現在不是在聽故事,而是在斷案。有人來狀告蘇大人徇私枉法,不能只聽蘇大人的一家之言便做定論。還是先聽聽告狀之人怎麼說吧!”
韋南鬆現在心裡有點恨苗建仁了,這個人到底怎麼回事?橫豎不知道什麼時候該裝糊塗,什麼時候不該裝糊塗,都說這世上無論臉皮多厚的人吃人家的都會嘴短,可是這位大人臉皮不知道什麼材質的,吃了人家的嘴巴也一點也短。
不過也只能腹誹幾句,面上還是恭敬地點頭,“是,大人說得有理!”又拍了一拍驚堂木,“陳樹根,張小云,你們還有何話說?”
小云依然低着頭不肯言語,樹根震驚過後又冷靜了下來,磕了說道:“大人。外姑是被蘇大人逼迫才承認了殺人的罪過的,那真正的兇手還過得好好的,跟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一樣。請您一定要爲外姑做主啊!”
蘇晴眸見樹根是鐵了心要給告她這一狀了,心裡頗有些無奈。當初她又何嘗沒有考慮過做假證詞的後果呢?她也是猶豫了許久,才決定那樣做的。只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真的會有人拿她經辦的唯一一件有瑕疵的案件來做文章。
不知道樹根得了什麼人多少好處,竟然一心想要給自己的妹夫安上一個罪名。難道他沒有想過嗎?牛娃要是出事了,最終受害的還是他的親妹妹。不久前牛娃還來了衙門一趟,說桃花又有了身孕,高興的不得了。若是牛娃出事了,桃花一個女人帶着兩個孩子還有張寶一個癡兒。該如何過活呢?這還是在桃花不被牽扯進去的情況下,若是連桃花也被牽扯進去了,那要受苦受難的人可多了去了。
真不知道這個樹根到底是怎麼想的,果然人爲了利慾可以什麼都不顧了!看來跟他說什麼也沒用了,或許能從小云口中問出什麼來。
想着她看向小云,“小云,張老憨案件的來龍去脈你應該最清楚不過。當初張王氏可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你,也跟你仔細商議過的,你也認爲你娘是被我逼迫才承認下殺人的罪行的嗎?”
小云聽到蘇晴眸叫她的名字,慌亂地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地低下頭去了。
“小云,你說句話!”蘇晴眸見她這般模樣,顯然是有什麼隱情的,於是追問道。
樹根似乎也覺出了危險,悄悄地拉了小云一把,搶着說道:“大人,小人的媳婦膽子小,又沒見過這麼大的官,怕是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苗建仁也有些不悅地看了蘇晴眸一眼,“你就不要說話了,說句不好聽的,你現在應該跪在堂下受審的。本官讓你站在這裡已經是給足了你的面子了,你還是老老實實的,等問到你的時候你再答話!”
蘇晴眸見樹根那樣,心裡更篤定了幾分,看來小云的心裡存有猶疑,於是看向韋南鬆,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從小云身上找找突破口。
韋南鬆自然也明白蘇晴眸的意圖,於是一拍驚堂木,“張小云,你有何話說?”
小云被驚堂木的聲音嚇得打了一個哆嗦,慌張地擡起頭來,面如土色,嘴脣抖動着說不出話來。
“大人,您要問什麼就問小人吧,小人的媳婦兒膽子小。看到官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樹根又趕忙打着維護。
韋南鬆無奈,只好又問了樹根一些問題,問來問去也沒問出什麼有用的來,便差人去大王莊帶牛娃和桃花來問話。因爲從縣城去大王莊需要一些時辰才行,便暫時退了堂。
“大人,沈家儒不見了!”派去找沈家儒的衙役這時候回來稟報道。
韋南鬆皺了一下眉頭,“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方纔小人等在衙門找遍了也不見他的身影,便去他家中找人,誰知道小人等趕到的時候,他家已經人去屋空,看來是逃走了!”
“什麼,逃走了?”韋南鬆不由得急了,“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的嗎?”
衙役點了一下頭,“是,大人,小人方纔問過他的街坊,今天早上剛開城門的時候,有人看到他帶着家人坐上馬車走了,說是去探望親戚!”
“這麼說走了有差不多兩個時辰了?”韋南鬆臉色一沉,吩咐道,“馬上派人出去找,無論如何也要把他給我找回來!”
“是,大人!”衙役答應一聲,便去招攬人員出城去追沈家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