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柳小桃說完,沈浩眼裡不禁就是閃過一絲讚許,情不自禁地誇讚了一句,“小桃,今個還是多虧了你。”
顧副尉也連忙是扯着嗓子道,“是啊,還是夫人厲害。”
只有沈北堂默默地念了一句,“切,吃了我沈家那麼多吃的,乾點活,做點事,不也是應該的嘛。”幸好,這聲音夠小,沒有被柳小桃聽見。
“也不過是些鄉野常識,你們都是幹大事的人,不知道也很正常。”柳小桃連忙謙虛,這方纔一誇,真是誇得自己耳根子都紅了,忒不好意思了。
沈浩面上依舊是有喜色,加上明月還在一旁不停地說夫人厲害,夫人眼尖,就連這之前不看好的葉三娘也都對這小丫頭有些側目。
“正使,這人是瑤族人,說的話,是瑤族話,弟兄們裡有個曾經去過西南瑤族部落,所以略懂一些,可是其他的,還是不明白這刺客亂喊的是什麼意思。”
瑤族人?又是瑤族人?
別說柳小桃自己,沈浩也是將眉頭擰得緊緊的,唐門的五小姐,瑤族的刺客,宋家,如今到底聯合了多少人的力量。
“瑤族人善巫術,善貼身肉搏,每年還會有類似於比武的節日,選出最強壯的勇士,是個極其充滿戰鬥力的民族。”轎子裡,沈浩摟着柳小桃,一一講解着。
“貼身肉搏?那練的不是和莫白一樣的功夫?”柳小桃將身子往沈浩那邊湊了湊,只覺得沈浩身上暖和得很,剛好自己手涼了,北方的四月,比起江南的四月來說,還是要冷那麼一些。
“也不是,”沈浩搖搖頭道,“莫白講究的是快狠準,意在殺死敵人,瑤族講究的是力度準度,意在制服敵人,還是有些許不同的。”
每每沈浩談起這些動手動腳的專業術語,柳小桃都是聽得一知半解地,囫圇地聽了,只是點點頭,掀開手邊的簾子,朝外邊瞅去。
外頭,車水馬龍,繁花似錦的京城大街,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此時正是傍晚,日落時分,茶館飯館的生意都是最好的時候。
馬車不能進城,一行人棄了馬車棄了馬匹,柳小桃和沈浩坐轎子,其餘幾十人皆是扮作尋常百姓的樣子,唐門五小姐和那裝扮成砍柴郎的瑤族人被灌了迷藥,分別由莫白和顧副尉揹着,只說是生病的家人來京看病,倒也沒讓人看出什麼破綻。
“你打算把那兩個人怎麼辦?”柳小桃戳了戳沈浩的胳膊,不消多解釋,就知道指的便是那兩個被灌了迷藥的人。
“送到靖公主府上。”沈浩話裡帶着理所當然的味道,搓搓手指,驀然還一笑,也不知是在笑什麼。
“靖公主會收下她們?”柳小桃有些詫異,“那我呢?也丟到靖公主府上?”沈浩之前就提過,柳小桃這樣問,不過是想確認一回。
“小桃,靖公主怎麼算,也是你的姐姐,況且,她在宮裡的時候,沒人照料,也曾受過
靜嬪娘娘,也就是你孃親的蔭庇,若是知道你的身世,不會不管的。”
這是柳小桃第一次聽別人談起自己的孃親,靜嬪,是宮裡的娘娘啊,彷彿隔自己太遠太遠了,而自己的爹爹,算起來,該是當今的皇上。可爲何自己每每想起,心裡頭不是依賴和對親情的渴望,而是一種莫名的恐懼呢。
提起爹這個字眼,自己第一個想到的,永遠都是自己那粗壯愛罵人的老爹。皇宮裡的親情,對自己來說,當真是太昂貴了。
“在想什麼呢?”沈浩似乎感覺到了柳小桃身上的涼意,伸出胳膊,摟緊了些,又將腦袋抵在柳小桃的前額,就像往常一樣,可這一次,卻似乎感覺到柳小桃額前那股滾燙,似乎有些不尋常。
柳小桃縮縮脖子,躲開沈浩的下巴,乾澀澀地回了句,“我只是怕,靖公主那般精明的人,不會輕易相信我的身份。”
沈浩偏頭一笑,“這可就是錯了,正是因爲靖公主聰明,所以她一定可以看出文筆工藝是假的,尤其是在收到我的送去的東西后。”
“你送去了什麼東西?”柳小桃好奇地問道。
沈浩狡黠地一笑,只是回了句,“一件我好不容易尋到的東西。”
柳小桃見着沈浩的笑容越變越開,越變越詭異,反而不怕,更是大膽地湊上前去,跟着一起嬉笑道,“好不容易尋到的東西?那不就是我嗎?”
沈浩一愣,柳小桃繼而又是答道,“人家都說,千金易買,真愛難尋,可是這個道理?”
“哦?”沈浩懂了柳小桃的意思,配合着略做出思考的樣子,“不過,貌似你很容易就尋到了,那日在醉花樓,不是你主動拉着我說‘我和小侯爺那什麼情深來着’?”
柳小桃倒是豁達,也點都不覺得自己是被編排了,拍拍手,“沒事,你怎麼說都行,只要你承認我是你真愛,那我就放心了。”
這小鬼,說話愈發的沒有規矩了,沈浩眸子裡流淌過一絲絲的狡黠、滿足,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欣喜,這小鬼在乎這件事,變是說明在乎自己。
“主子,到西郊大街了。”外頭是莫白的稟報。
沈浩看了看柳小桃驀然暗下去的眼神,西郊大街正對着公主府的側門,離別前夕的滋味,自己嘗來也是哭澀澀的。
“放心,”柳小桃從後摟過柳小桃的脖頸,讓柳小桃和自己貼得更近了幾分,用幾乎呢喃的聲音緩緩道,“我每隔三天,都會來看你一次的,”說罷,喉嚨一哽,“若是超過七天沒來的話,你就……。”
“我就搬個小板凳在大門口等你,”柳小桃硬生生地打斷了沈浩的話,眼裡閃爍着複雜的情緒,手一伸,朝着外頭一指,“就在那,一直等一直等。”
“嗯。”沈浩在柳小桃額前重重地吻下,一次次地品嚐那馥郁芳甜的滋味,手上只是越來越用力,將柳小桃與自己更加貼合一些,再貼
合一些。
公主府內,有宮人在抄手遊廊上換上新燈籠。
碧波池邊,一位身穿蓮青色煙紗散花裙的少女,外披一件雲霏妝花緞織的海棠錦衣,挽了一個得體的十字髻,對插着一對金雀釵,正是將手裡的冷饅頭捏成碎屑,投到池子裡,引鯉魚來吃。
一旁的婢女無豔恭敬端着一柄長劍,看着這與衆不同的主子,別家府上餵魚,都是特意尋了那粳米打成的魚食,十分講究,而冷饅頭之物,都是被丟棄的東西,只有自家主子,嫌冷饅頭丟了可惜,特意命廚子留下,不知道的,還以爲這當朝最有名望的靖公主的份銀是受了什麼剋扣。
“公主殿下,這可是宋左相四處尋訪,才替公主找來的流光劍,傳說是上古的神物,削鐵如泥,鬼神皆懼,特意送來,博公主一笑的。”一旁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點頭哈腰,臉上堆滿了笑。
靖公主昂昂頭,卻也沒說話,直到把手裡的半個饅頭都撒完了,纔是悠悠轉過身,看了看這中年男子的孔雀圖案的補服,開口道,“你是個三品的文官?”
這文官立馬就是跪下,恭恭敬敬地朝着靖公主匐禮道,“在下京兆尹甄純拜見公主。”心裡頭更是打着算盤,若是這公主能將自己記下,可得是多大的榮耀。
甄純?真純?靖公主不由得笑了起來,這名字,取得還真好。
長指拂過這錦盒裡古樸的劍柄,靖公主纔是偏頭對着甄純道,“流光劍是嗎?”
甄純連忙點頭,充滿了熱情和謙卑。
“宋雲天送的?”靖公主偏頭,頭上的步搖就是碎碎作響,十分好聽。
甄純聽到靖公主居然直名相呼,愣了一愣,接着又是連忙點頭,以示討好。
這宋左相如今已是權傾朝野,而皇上病重,久不臨朝,國家大事多是由宋左相定奪,滿朝文武裡,只有幾個三朝元老和新生小輩還在負隅頑抗。
“無豔,去把我十年前那柄生了鏽的鐵劍拿來。”靖公主一邊說道,一邊玩味地看着這錦盒裡被絹帛包裹着劍身的流光劍。
無豔將這手裡的錦盒直接往甄純手裡一塞,不一會兒,就是捧着把短劍出來的,這是公主十年前初學武藝時的用劍,那時候身子小,這劍也做得短,後來身子張開了,用得不順手,就一直沒用了,且不知公主爲何會突然想到這把劍。
“上古神劍是吧,”靖公主對着甄純一笑,突然用這柄短劍挑起了錦盒裡的流光劍,朝着空中拋去,看着那柄所謂的上古神劍打着圈,忽而一下,靖公主眼神一亮,短劍出鞘,對着流光劍就是直劈了下去,連同那流光劍的劍身和劍鞘都一同斬成了兩半。
此舉,看得這甄純是目瞪口呆,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回去告訴宋雲天,”靖公主將生鏽的短劍重新插回劍鞘,斜睨了甄純一眼道,“就說他的禮,本宮已經收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