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冒出個黑影時兩人都嚇了一跳,待看清是舒姐時才鬆口氣。穎姐年齡大些,上前一步擋住繡姐,喝聲道:“你鬼鬼祟祟的在這裡做什麼?”
“讓兩位姐姐受驚了。”舒姐福了□,“只是小妹也是無可奈何方纔如何的。”
穎姐疑惑的看着她,舒姐滿面愁容:“有一樁事,我左思右想,還是要兩位姐姐才能做到,因此事不好與外人說,所以就先藏了起來,卻沒想到嚇住了兩位姐姐。”
說着又是連連福身,繡姐從穎姐身後露出頭:“既不好與外人說,你與我們說什麼?”
舒姐一笑:“兩位姐姐自然不是外人的。”
穎姐和繡姐都沒有出聲,她們和安姐一樣都不太喜歡舒姐這種調調。繡姐是家傳淵源,蘇家的女兒,就算不是個個能幹,卻也個個爽利。穎姐卻是對舒姐膩歪透了——周通判下面四個妾氏,還有六七個沒名分的通房,走楚楚可憐這個路線的不是一個兩個,穎姐作爲嫡出嬌女從小就對這種調調的女子沒什麼好感。事實上她早先還有些排斥安姐,不過是母親交代,這才與安姐接觸,後來發現安姐雖不愛多話,卻是個有見地的,行事做派也素來沒有庶女的小家子氣這才真玩到一起來的。
見兩人沒按照自己預想的應答,舒姐有些急,這裡雖然偏僻,卻是水榭通往淨手房最近的路,卻是有些不便,因此她等了下就道:“兩位姐姐能否借一步說話?”
繡姐道:“你想說什麼就在這裡說好了,換什麼地方?”
舒姐面露難色:“主要此事,事關我二姐閨譽……”
繡姐和穎姐互看一眼,本來她們都想早點脫身的,現在看來卻不得不聽了。兩人跟着舒姐來到假山後面,舒姐道:“其實此事我不該對外人說的,只是二姐不知被什麼癔症住了,竟然一意孤行,我不得已,只好找兩位姐姐了。”
穎姐道:“到底是什麼事?”
“我二姐,她、她……”舒姐臉紅着,彷彿很不好意思,最後還是一咬牙,“她在外面又認識了個男子,與他往來甚密。”
此話一出,周蘇二人齊齊變色,繡姐道:“你胡說什麼,安姐不是這樣的人!”
“我若不是親眼所見,也是不信的。”
“你親眼所見?”
“那一天,我無意間看到二姐同另一位公子從酒樓裡出來……那男子身穿稠衣,戴了一塊仙人掌似的羊脂玉佩,甚是俊朗,也不怪二姐入迷。可兩位姐姐也知道,二姐她是許了人家的,還是皇家子弟。現在此事還沒有曝光,若是將來鬧出來,可要怎麼收場啊!”她一臉焦急的說着,沒有發現周蘇二人的臉色都有了詭異的變化。
舒姐形容的泛泛,她們並不能根據這些詞彙想象出那人的容貌,可那仙人掌似的羊脂玉佩,她們卻都是見過的——蓮姐身上不經常戴了一個嗎?因爲造型奇特,她非常喜歡,就是繡姐要都沒有要到。穎姐張口就想說什麼,繡姐拉了她一把:“這些話你可對安姐說過?”
“怎麼沒有說過,可二姐一意孤行,卻彷彿什麼都不顧的樣子了!”
“那你還對別人說過嗎?”
“這種事我又怎麼能輕易對外人說?”
“那楊姨娘那裡呢?”
舒姐支吾了一下:“這種事,總不好與長輩說的。”
繡姐看着她,舒姐低着頭:“總之,這件事就拜託兩位姐姐了。”
她說着,福了□就要離開,繡姐叫住她:“這件事你既與我們說了,就不要再與別人說了。”
“姐姐說的哪裡的話,這種事我怎麼還會同別人說?”
“那就好,若是讓我再在別人那裡聽到這件事……”
舒姐心下惱怒,嘴中則道:“事關二姐的清譽,我是必不會泄露出去的。就是與兩位姐姐說這些,也是看兩位姐姐與二姐平日交好,是可信之人。而且,我也是真不希望二姐在這上面犯事,女兒家,總是要守些規矩的。”
繡姐點點頭:“你說的不錯,女兒家是要守些規矩的。”
舒姐覺得她話中有話,但一時也分辨不出來,只有又福了□,退了出去。待她走遠,穎姐道:“你剛纔爲什麼攔着我?那明明就是你家那位大公子嘛!”
大公子三個字卻是加了重音。繡姐沒有說話,而是探出了頭,果然就見一道黃影一閃而過,她輕笑了一聲,拉着穎姐走出假山:“走,我慢慢與你說。”
穎姐糊里糊塗的被她拉走了,待她們走遠,舒姐從一棵樹後閃出身,表情莫名。蘇家的大公子!蘇家的大公子!她來江寧幾年,很少有聽到關於蘇家大公子的什麼話,既沒有說他頑劣不堪,又沒顯得有什麼才幹。但,那可是蘇家的大公子!要放在早先,她可能不把一個商賈之家放在眼中,可現在她已經完全不那麼想了。
博古齋,淑芳樓,福來樓……擡眼看去,一條街上,半數產業都要是蘇家的。這裡面,又有多少是蘇家大公子的?
想到這裡,她的呼吸急促了起來,但更多的卻是一種憤恨,爲什麼那樣容貌俊秀又有身價的男子會看上安姐?
“我也不差啊!”此時,她已經陷入了一種有些瘋狂的狀態,完全沒想到她根本就沒有和那蘇家大公子照過面,更何況讓人家看上她了。
周蘇二人一回去,安姐就覺得她們兩個有些不對勁,去的時候還有些情緒激動,這怎麼一回來還有些古怪了?眼見那兩個人在那邊嘀嘀咕咕個不停,她低聲道:“你們兩個是怎麼了?”
繡姐看了她一眼,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安姐更是莫名其妙。繡姐道:“哎喲我是忍不住了,要說出來了。”
她這麼一說,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當下就有人道:“看把你樂的,到底是什麼事啊。”
“是啊是啊,說出來讓我們大家也高興高興。”
“這件事啊,卻是和我們今天的東道主有關了。”繡姐指着安姐道,“大家知道嗎?剛纔我與穎姐回來的路上,碰到了安姐的那個妹妹舒姐。她呼的一下就從假山後面跳了出來,把我和穎姐嚇了一跳,不過她說的話,更是唬住我們了。大家知道她說什麼嗎?”
“說什麼?”
“哎呀,你就別賣關子了。”
“大家知道我家大姐素愛男裝,又一向與安姐交好。那一天兩人在外面吃飯,就被舒姐看到了。當下,就誤會了。”
……一陣沉默,然後就有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哎喲,這個誤會可大了些。”
“怎麼辦,我們的安姐要閨譽不保了。”
“繡姐繡姐,還不快讓你們家那位大公子站出來?”
“站出來做什麼?安姐可是有了婚約的,難道蘇家的大公子還能與王爺家的二公子爭嗎?”
“哎喲哎喲,我不行了……”
有人笑的捂着自己的胸口,有人興奮的兩眼冒光。八卦人人愛,特別是這種八卦,但過去說到這種事情都是私底下偷偷的,哪能像這次這麼光明正大的說出來?而且還有人腦補了一下,想着蓮姐要真是男子,和朱二同學爭安姐——雖然朱二同學他們沒見過,但不妨礙她們把他腦補成一個容貌出衆,氣勢逼人的男子,而蓮姐這邊又是儒雅斯文風度翩翩……
她們此時倒沒想到舒姐如何,只是想到安姐落到這種誤會裡,真是嘀笑皆非。安姐此時也真是哭笑不得,看着一衆笑歪的好友,她咳嗽了一聲:“好了好了,都注意些。再說下去,人家還真以爲我做了什麼事呢。”
她不說還好,一說衆人笑的更大聲了。繡姐道:“你以爲我們不說別人就不誤會了嗎?你那妹妹就是第一個誤會的。而且誤會的恰到好處,發現這種事了,即不與高大人說,也不與你姨娘說,倒是巴巴的找到我和穎姐,一副要讓我們勸說你的樣子呢!”
笑聲漸漸停了下來,在座的要不就是繡姐這樣當地豪門家的,就是官宦家的,就算本身愚笨了些,也有長輩媽子教導。若那舒姐是個明白的,安姐這事就應該先與長輩說,就算不好與高老爺說,也應該與楊姨娘說,再退一萬步,起碼也應該給高老太太說。但她卻誰都沒說,而是直接找到了周蘇二人,說是讓她們勸說,卻是把這事泄露了出去。就算周蘇二人保守秘密,以後看安姐也必是不一樣了。
這件事,往輕了說,是處置不當;往重裡說,其用心……
“安姐你不要難過。”一人開口道,“那舒姐本就和你不是一個姨娘,你就當她是個小狗小貓不搭理她就是了。”
“涵姐你這話就不對了。”繡姐道,“安姐可沒什麼對不起她的地方,而現在她卻是上來咬人了。今天要不是我和穎姐都知道是怎麼回事,碰上個不明真相的,可不就要真誤會安姐了嗎?要是再宣傳出去,可讓安姐怎麼交代?要讓我說啊,這次一定要給她個教訓。”
說着看向安姐,安姐摸摸鼻子,繡姐道:“你啊,人家都騎到脖子上了,還要做好人嗎?”
安姐心說我不是要做好人啊,可我能當着你們這些人的面說我要怎麼教訓自己的妹妹嗎?那舒姐沒折騰掉我的名聲,我自己就先折騰完了。
涵姐道:“那總是安姐的妹妹,鬧的太過火了……”
穎姐也點了點頭:“是啊,真讓她太丟臉了,安姐面子上也不好過,反正咱們知道她是什麼人了,以後少搭理她就是了。”
“那也太便宜她了!”繡姐想了想道,“這樣,今天這事誰也不許說出去,就讓她還以爲安姐是同我大哥見面了。她要真像她說的,一切是爲了安姐好,以後必不會再與別人亂說,那這事就算過了。可她要是再胡言亂語,我就給她個教訓!這事你別管,反正你馬上就要走了,我一切替你處理好。”
後一句是對安姐說的,安姐摸了摸鼻子,保持沉默。過了片刻舒姐就走了過來,她一進來就發現氣氛不太對,每個人看她的目光都好像有些不同,她還以爲是自己的衣服出了問題,連忙看了一圈,最後也沒發現什麼異樣。她有些惴惴的看向安姐,心想難道周蘇二人已經把那事說了?可這也不該啊。
過後舒姐找到一個在水榭裡服侍的丫頭詢問,那丫頭也不知道:“姑娘們說話的時候不讓我們上去呢,當時並沒有姑娘搖鈴。”
因怕說話不方便,安姐並沒有讓家中的丫頭近身,哪個有需要了,搖搖鈴纔會有丫頭過去。這規矩舒姐也知道,聽她這麼說就把她打發出去了,只是心中還是有些不安。不過轉念又一想,哪怕周蘇二人就是把那事說出去了呢,丟的也是安姐的臉,當然,她作爲安姐的妹妹也會受點影響,可是最倒黴的還是安姐。
這麼一想,她就覺得哪怕被連累了,也會好過很多。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想錯了,因爲無論高老爺還是楊氏都沒什麼異樣,府裡也沒什麼傳言,這讓她在鬆了口氣的時候又深感遺憾。
四天後,安姐等人啓程了,同行的還有高二老爺一家,金氏不知道是因爲氣惱還是羞愧始終沒有露面,倒是月娘挺了個大肚子來行了個禮,安姐這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月娘,心情頗爲複雜。她不喜歡金氏,正確的說還有些痛恨。因爲留哥的關係,她與楊氏對綠兒的感覺都是厭惡越來越少,憐惜越來越多,同時,也就越來越憎惡金氏。
雖然綠兒的死還有些蹊蹺,但金氏在其中是絕對罪不可恕的,但……她依然記得高二老爺那一天的反抗,面對盛怒的高老爺,他堅定堅決的維護着金氏。那時候,她以爲自己看到了古代的愛情。可是現在……
“世間的事都是這樣,敵得過一時的斧劈,卻抵不過水滴石穿。”楊氏在旁邊輕輕的嘆了口氣,“這事兒,也怪不得二老爺。”
安姐回過頭,楊氏道:“你以後記得,別對男人有太多期望就是了。”
在他們的車隊離開江寧的時候,張氏母女正在上海大肆採購,待兩人看夠了西洋鏡準備上船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走不不了了!
啊,我終於能回家看俺家小孩了!明天親子,要好好親子,毛更新,捂臉……提前說一句,中秋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