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抵知道不夠,早先的忠勇郡王立下那麼大的功勳,打下了由李立、王君在背後支持的越南小朝廷也不過才封了一個一等郡王,他那點功勳,能保證以後得個好些的封地就不錯了。二等郡王是不是能得上還要看他以後的表現,一等的都不用想,更不要說王爺了。所以對於固安帝的話他沒有絲毫驚訝,只是抿了下嘴,然後很輕但很堅定的道:“這一點應該由陛下來說。”
固安帝看着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十三弟,你還太年輕了。朕知道你有才華,朕也會給你施展才華的機會,可現在,你還是太年輕了。”
“陛下是覺得我現在還沒有這個能力嗎?當然,我不敢給陛下誇口,但……我想要一個機會和一個要求。”
“你要求還不少,先說說看吧。”
“我希望陛下能給我一個施展能力的機會。我知道自己太年輕,做事又不怎麼靠譜,很多人還覺得我腦子有毛病。”
聽他說到這裡固安帝不由得嘴角抽搐了起來,他過去是從不覺得朱抵傻的,像他這種走一步會看三步的人,任何事情都會仔細分析,細細消化。朱抵早先的行爲在他眼中那就是標準的大智若愚,裝瘋賣傻,形勢所逼,被迫無奈……總之就是忍辱負重而又不得不爲之,往大了說,還有點早先勾踐臥薪嚐膽的感覺。他甚至還想過,虧的朱抵是庶子,若是嫡子,絕對是他最大的敵手!但現在他真覺得朱二同學是有些毛病了——哪個正常人會這麼說話?
而那邊朱二同學還沒有感覺,依然很嚴肅的道:“所以我也不好直接向陛下要求什麼,但,我可以展現我的能力。”
“禁衛軍的變化,朕看在眼中了。”他用的是讚賞的口氣,但下面沒說的話也很明顯,那點變化還不足以證明什麼。當然,朱抵的才華也不用通過禁衛軍來展現,早先在江寧在上海都有證實。但他還是那句話,朱抵實在是太年輕了。他雖不是馬上皇帝,可自胸懷大志後就沒放鬆過對自己的要求,再加上福王的封地又在太原,所以他要比一般的世子甚至王爺都更知兵。
一個將軍,特別是一個能指揮大戰的將領,不僅要有才華,還要有資歷,還要有人脈。一道命令下去,要能保證手下基本完成,一個建議提出,要能保證沒有太多人來指手畫腳。
朱抵做爲一個四品將軍,領上萬兒八千的兵馬沒關係,再之後就爲難了。他自己能打,可他的手下也一樣能打嗎?歷史上不乏少年成名的,但不妨看看他們的背後,總是有各種傳承。
朱抵身份是有的,卻沒有這份關係。當然,他早先看重的也是這一點,如果朱抵一直在軍中,當然是一定會發展出自己的人脈的,但朱抵是他一手提□□的,他的關係自然也會是他的關係!他把朱抵放在禁衛軍中,也不乏這方面的意思——禁衛軍中多有父兄從軍者,哪怕是紈絝,也是軍中紈絝。
朱抵把禁衛軍打理的不錯,一個表演性質的隊伍被他整的有那麼幾分正規軍的樣子了。按照他原本的估計,朱抵會在這裡發展出自己真正的手下,待他將來需要調動,自有一些需要建功立業跟他一起走,再有功勳,就是真正的在軍中有了派系。
不過那都是以後了,而現在,他還需要等待,朱抵自然也還需要等待。
“陛下可還記得我早先提過的軍事演習嗎?”
“……你想和誰打?”
“禁衛軍還未見過血,這第一場,臣想同河北衛打。”他早先一口一個我,說到這裡就改成了臣。固安帝暗暗好笑,不過更多的則是有些驚奇,“你這口氣,卻是有些看不起霍遼了。”
“臣不敢,臣只是覺得河北衛也是久未開刀,卻是能同臣好好打磨打磨。”
“然後呢,下一步你想如何?”河北衛久不見血,打輸了固然丟臉,贏了也不見得多光彩,只是這一場遠遠不能看出朱抵的能力。
“臣出身太原,願同舊日袍澤一較長短!”
固安帝挑了下眉:“再然後呢?”
“久聞遼寧鐵騎天下無雙,臣願一試!”
雖然已經料到了,真聽朱抵這麼說固安帝還是不免動容,他看着對面的小堂弟,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的開口:“你倒是一步步來的,可你把太原放在遼寧之後,卻是要把廖宗旭得罪狠了。”
“我得罪過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了,再多一個廖大人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只要我不得罪陛下就好了。”這話說的有些無賴,卻令固安帝哈哈大笑,他笑過之後看着朱抵,“好,這話我記住了。至於你說的,我會想想。”
聽了這話,朱二同學就知道今天辦不成其他事了,麻溜的退下後他也沒有再回軍營,而是跑到街上又買了一堆吃的。此時各大酒樓鋪子都以開了,種類自然更豐富,於是他從羊肉燴麪一直買到羊肉炕餅,反過頭又來了一圈牛肉的。他一開始買還讓身邊人帶着,後來乾脆讓人從府裡趕了輛車出來。什麼,有些湯湯水水的不好拿?沒關係,王府盒子多!盒子不夠還有鍋子盆子,真不行,咱們還有銀子!現成的買也行啊。當然,最後倒沒有這麼誇張,但朱二同學也真的買了一滿輛車回來!只是福瑞齋的點心就足足買了三十多盒,其他的什麼烤羊腿烤雞翅更是沒少往車裡塞,於是,當他把這一車東西卸下來的時候連南安王都被驚住了:“你瘋了!”
今天南安王沒有去下棋,所以第一時間收到了朱二同學送的各種吃食,如果沒有早上那一波,南安王估計也就是搖頭笑笑,可早上都來過了,下午又來!南安王倒不在乎這點銀子,可、可這也太不像話了吧!
朱抵露出委屈的表情:“父王怎麼如此說孩兒,孩兒不過是覺得這些東西不錯,想讓家裡人都嚐嚐。孩兒早上是買了不少,可早上的是早上,白天的是白天的,夜市中的更有特色。”
言談中大有再來一波的趨勢。
“這些東西嚐嚐就可以了,哪用的了這麼多?你大哥身體弱,不能吃。你母妃也不愛吃外面的東西,我對這些更一般,也就你覺得好。覺得好也就罷了,可有必要這麼買嗎?”
朱抵沒有說話,旁邊的南安王妃道:“王爺,抵兒也是一片好心。不過抵兒,你這個心意我們已經領了,以後,不必再這樣了。”
朱抵眨着眼:“可母妃,我真的覺得這些很好吃啊。”
“好吃?家中的東西難吃嗎?你要真不想吃,以後都可以不用吃了!”
“這是父王說的?”
南安王冷哼了一聲,朱抵道:“父王既這麼說了,那我以後就不吃了,不僅是我,安妹妹連我們那院子裡的人都不吃了!我們自己開火,自己做!”
說完他轉身就走,直把南安王氣的倒仰,手指顫抖的半天說不了話,而那邊的南安王妃也驚住了,怎麼突然就轉到了這一出上!
而那邊朱抵也不給衆人分自己那一車的東西了,直接就帶回了自己院中,然後分了下去。他帶來的東西是不少,可二十多人分分也能很快消滅掉了,當然他把最精華的東西留了下來,比如某家的滷兔頭,某家的燒羊肉,某家的蒸菜,所以此時他和安姐面前還是堆滿了東西。安姐看着那滿桌子的食物,聞着各種香氣,心中真是喜憂參半。喜的自然是朱二同學的賣力,憂的則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就算現在沒有高油高鹽污染一說,但有什麼藉口能天天買外食啊。好吧,他們臉皮厚,就這麼買了,但南安王妃真的會沒有話?到時候她是聽着啊聽着啊還是聽着啊!
“我已經同父王說了,咱們自己開火。”
安姐一驚:“王爺同意?”
“他同不同意有什麼用,大不了把我趕出去嘛。”他一邊說一邊洗了手,然後拿起一個羊肉炕餅就咬了起來,安姐連忙打發完屋裡的丫頭,“你同王爺說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說。”
“那……”
朱抵看着她,他有很多話想同安姐說,可最終他只是搖搖頭,埋頭繼續大口的吃起自己的羊肉炕餅。安姐在旁邊看着,過了一會兒坐到他身邊:“今天大嫂來了,說了好一會兒話。”
“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就是說點家常。”說到這裡的時候安姐微微皺了下眉,她的確同王氏沒有說什麼,她們說是至親了,其實還不熟,所以就是說點家常。但就是這個家常她們說的也有些尷尬,家務上吧安姐插不上手,孩子吧是都沒有,最後也只有說點花花草草,各自過去的生活。這些對話看起來就像王氏無所事事來找她打發時間的,但她後來還問了她小日子,特別提出了她若小日子不太好一定不要掉以輕心。
若是她不知道關郎中後來的話可能不會把這話放在心上,但她既然知道了,就不由得不多想了——王氏是知道了什麼?可,王氏爲什麼要提醒她?是真的好心,還是有別的什麼打算?
說實在話,安姐真不願意從後者的角度來考慮別人,她一直覺得那不是聰明厲害,而是可悲。一個人,聽到一句話就必須要多想幾次把人性往最壞處思忖,這要多累多辛苦,而她的生存環境又要多惡劣?可她現在發現,她還真有往這方面發展的趨勢。這令她很不滿意,所以她沒有對朱抵說王氏的那些話。
朱抵聽她這麼說也就沒有多想,咬了一口羊肉炕饃道:“明天王妃可能會對你說一些話,你不用理會,一切往我身上推就好。”
“……我不喜歡這樣。”
朱抵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兒悶聲道:“暫時先忍耐一下吧,暫時只有這樣了。”
“不是,我是說我不喜歡把事情都推到你身上。我、我……”安姐不知道要怎麼說了,她覺得下面的話說出來太矯情太肉麻,可在她心中,固然高興朱抵能承擔責任,不過卻不喜歡這種置身身外的感覺。但目前她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因此更有點氣悶。她磨了下牙,見前面還有一個羊肉炕饃,乾脆拿過來也咬了一口,這一口下去就覺得滿滿的羊肉味,雖然餅已經有些涼了,可依然味道十足,“咦,這一家的我好像沒吃過啊。”
“好吃嗎?”
“你吃的難道不是這一家的?”
朱抵愣了下,又咬了一口:“真不錯啊,這是哪家的?忘了,就是順手買的,一會兒讓趙旭想想。他家配的好像還有酸辣麪條,應該也好吃。”
“你有買嗎?”
“讓我找找,應該是這一家,不過好像有些涼了。”
“沒事,咱們房裡熱。何況這麪條都這樣了,再熱可就沒法吃了。”
朱抵點點頭:“那就這麼吃吧。”
於是這個晚上,兩人就就着不知名家的羊肉炕餅,就着酸辣麪條,搭配着另外一家的烤羊腿吃的不亦樂乎,東西都有些涼了,可兩人吃的都份外開心。
朱抵想,安姐果然是好姑娘,一絲抱怨都沒有的陪着他吃冷食,他想他一定要好好對安姐,一定要早些分家出去。
安姐想,朱二雖然各種不靠譜,但關鍵時刻還是能頂得上來的,別說古代,現代這樣的老公也算不錯了,爲他受點委屈也沒什麼。抱着這種思想,她第二天面對南安王妃的時候特別從容,連演技都有所飆升。
南安王妃說抵兒脾氣不好,她做無奈狀;南安王妃說不能讓父子鬧僵,她做贊同狀;南安王妃說讓她好好勸勸朱抵,她做忐忑狀。到最後她覺得這要回現代,她也許可以不用做銷售了——演技派也可以算她一個了!
當然不管她做什麼狀,朱二也真的叫人來收拾了小廚房,然後真的就在這裡開起了火。在發現無可挽回後,南安王妃派了兩個竈上的媽子,卻都被他拒絕了:“母妃的心意孩兒是知道的,但孩兒既然說了那話,那就是真不依靠府裡了,以後我們連食材都從外面買!”
作者有話要說:一自己帶孩子,我這更新的時間就要往後拖,今天貌似還早點,想吃羊肉炕餅了,嚶嚶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