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宮中的氣氛顯得十分緊張,因爲歐陽越還沒抓到。原本大內侍衛們雖是加強了戒嚴,但都想着,刺客已經受了柯奕暘一掌,宮裡各處又都有侍衛把守,不怕他跑掉,因此並未特別重視。可過一天連人影都沒見着,便開始着急了。皇帝陛下龍顏大怒,這皇宮還有沒有一點安全感?怎麼隨便一個人都跟逛商店似的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皇帝這邊龍顏大怒,後宮的妃子們也人人自危,就怕刺客跑到自己的宮殿裡來,就算不行刺,自己這閨譽也完了。
宮裡最清楚刺客是何人的,就數太后和溫筱晚了,於是一大早,溫筱晚才坐進轎子打算去打桑柔,卻被太后傳到了寧安宮。
“哀家聽說昨個兒溫寶林大白天的遇到了刺客,可有這一說?”
溫筱晚一臉誠惶誠恐,“啓稟太后,的確如此。”
“溫寶林受驚了。你可知這刺客爲何要找你?”
“啓稟太后,刺客並非找妾身,而是潛伏在禁門處,妾身大膽揣測,他是想行刺皇上。”
“哦?”太后的語氣裡有淡淡的放鬆,又客套地問候了她幾句,便將她打發了。
溫筱晚忙不迭地跑到翠安院,桑柔還躺在塌上做着清秋大夢,被她一把揪住耳朵,叫罵道:“還睡?再睡跟小豬一樣胖了!”
其實桑柔一點也不胖,不過這個年代也是以瘦爲美,纖腰一束的女子才能算美女,因此這話的殺傷力極大,桑柔立即騰地一下坐了起來,連忙摸着自己的腰問,“真的?真的?我長胖了?”
溫筱晚直撇嘴,示意桑柔將內侍們都打發出去,她才壓低聲音問,“歐陽越呢?”
桑柔滿不在乎地道:“走了。”
溫筱晚怪叫一聲,“走了?”
桑柔極大條地聳聳肩,“是啊,我放走了。他長得這麼俊,我越看越喜歡,捨不得殺又留他不得,不放還能怎麼辦?”
不氣不氣!世界多麼美好,我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溫筱晚深深呼吸幾次,終於壓下了心頭的躁狂,以儘量心平氣和的語氣說道,“他什麼時候走的?爲什麼大內侍衛都不知道?”
桑柔長嘆一聲,“怎麼會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歐陽越是什麼人吶?他可是號稱輕功天下第一的踏雪公子。他想出宮還會讓人知道?”
可是他躲在草叢裡,柯奕暘就知道。這麼說來,柯奕暘的武功要比歐陽越高了。這個念頭在溫筱晚的腦子裡轉了一轉,先放在一邊不提,只衝桑柔命令道:“你得讓他再入宮一次,再當着侍衛們的面溜走,要不然這宮裡永遠都是這麼草木皆兵。”
桑柔摸了摸她的額頭,嘀咕道:“沒發熱啊,怎麼說起胡話來了?他人走都走了,我還有什麼本事讓他再回來?”
溫筱晚一撇嘴,“少來!你若沒把握拿住他,你會放他走?別在我面前裝二五八萬,辦成了姐姐我請你吃好吃的。”
桑柔嘿嘿乾笑兩聲,“我儘量試試。”
溫筱晚不再逗留,轉身便走,“就當你已經答應了,三天後我要我的芳華居門前不再有加巡的侍衛。”
桑柔坐在塌上不發一語,看着她的眼眸中閃着沉靜睿智之光。
正午時分,溫筱晚被傳詔陪沐銘天用膳。來到乾安宮,沐銘天正焦急地轉過來轉過去,一見到她,立即緊上前幾步,將她摟在懷裡問,“昨日遇到刺客,晚兒是否嚇壞了,朕昨日實在太忙,沒能及時安慰。”
溫筱晚有些感動,聽說昨天睿親王纏着他不放,提了不少無理的要求,想必他爲了皇權、政治,少不得要思慮良多,還能記得安慰她,就已是十分難得了。於是,她溫婉地笑道:“當時身邊就有侍衛,妾身不怕。”
沐銘天仔細地打量她片刻,見她言笑晏晏,完全沒半分憔悴之感,方放下了心,拉着她入席,邊笑道:“朕好些日子沒與晚兒一同用膳了,今日特地吩咐御膳房多做幾樣晚兒喜歡的菜色。”
兩人融融洽洽用過午膳,溫筱晚便一直在御書房陪着。期間沐銘天處理了一疊奏摺,與幾位重臣商議了一番修建某水利工程的事宜,沐晨曦來後,沐銘天令衆臣退下,似有要事
只與他商量。
溫筱晚打起精神想聽聽高層內幕。
沐銘天開口便問,“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沐晨曦拱手道:“臣弟已經吩咐內務府速辦,御林軍也已安排好,十日後便可啓程。”
沐銘天滿意地點了點頭,朝溫筱晚笑道:“晚兒喜不喜歡狩獵?”
啊?怎麼說到狩獵上去了?溫筱晚一呆,隨即道:“喜歡,就是沒狩過。”
說得沐銘天和沐晨曦同時笑出聲來。沐銘天道:“朕教你。十日後我們就出發去澄州秋獵。”
溫筱晚這才知道,原來是秋獵的季節到了。現在已經是七月底,從京城到澄州還有近十天的路程,到了澄州正好是八月下旬,狩獵的好時節。
說到狩獵,現代人是很少享受的了,溫筱晚也不免心生期待,神色間雀躍歡快。沐銘天含笑地揮了揮手,沐晨曦忙壓着心底的酸意,識趣地退下,留下他二人共享親密時光。
溫筱晚想着要準備些什麼,被沐銘天摟進懷裡親吻也沒反抗。脣上一陣異樣的觸感,溫溫的、柔柔的,她心中一陣躁動,張開了脣邀請他品嚐。
恍忽間,溫筱晚覺得一陣躁熱,瓷白的肌膚上滲出一層香汗,整個人除了熱便再沒別的感覺,直到剝得猶如無殼的雞蛋一般光滑水嫩又無一礙物,還被重重地緊緊地壓在某精壯的胸膛和塌褥之間時,纔回過神來。
天神,這是個什麼狀況?
溫筱晚混沌的腦子霎時清醒,睜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顏,沐銘天心情非常好、無比好,輕啄了眼前瓷白細滑的小臉一口,微笑着問,“這是南疆朝貢的情絲,晚兒喜歡嗎?”
溫筱晚結巴,“情、情絲是什麼東西?”
沐銘天邊遊走雙手邊笑着解釋,“瑞腦裡焚的香,可以增添情趣。”
這香味、這香味十分熟悉……溫筱晚拼死撐着一點清明思索着,須臾,恍然大悟,“御書房裡就燃了這種香。”
沐銘天吻着她道:“是啊……喜歡嗎?”
喜歡你個鬼!難怪她渾身會熱不可耐,難怪她連如何進這寢宮都沒半絲察覺,若不是身上的重量讓她回魂,只怕被人生吞了都不知道。
溫筱晚用力推開他(這時候還有這麼大的力氣,不得不說她的意志力超強),臉色極其難看,“皇上以爲妾身是勾欄裡那種不知廉恥的煙花女子?”
沐銘天被她冰寒的眼瞳和渾身的怒氣滅了一半的欲焰,怔了怔方訕笑道:“晚兒說什麼呢?朕怎麼會認爲你是煙花女子?”
溫筱晚怒得美目圓瞪,“若不是,爲何要用這種……下作東西。”
沐銘天一怔,看着她噴火的雙眼,心中生出幾分不自在,故作隨意地笑了笑,“這怎麼叫下作東西,這是增添情趣之物,歷來有不少先皇都用過。”
溫筱晚冷哼了一聲,“怕都是些沉溺歡娛的昏君罷?”
聞言,沐銘天心中生出幾絲惱怒,原本安景拿着這情絲香來討好他時,他也覺得無聊,也覺得是沉溺喪志之物,只是今日心情極好,這才生出幾分玩耍的心思,原本是想與溫筱晚好生歡樂一回,哪知她會如此作派,竟暗指他象昏君?他一代帝王,疼幸哪個妃子、要如何疼幸,自不必解釋,卻落到被妃子指責的地步。
心中着惱,滿腔的熱情也就冷卻了下來。沐銘天心生不悅,翻身下來,在她邊上仰面躺下,面上卻沒有太露痕跡,只是道:“既然晚兒不喜,那麼今日便罷了,你回芳華居歇着吧。”
溫筱晚一得自由,立即飛快地穿衣,匆匆地福了福,便頭也不回地衝出了乾安宮。
真真能把沐銘天活活氣死!說要她回芳華居,他原本只是想嚇唬她一下,只當她是持疼而嬌,想着要乘氣焰不夠囂張之前便打壓下去。若她軟了態度向他求饒,他必定還是會原諒她,仍是會留她侍寢,哪知她竟……沐銘天一口濁氣憋在胸口,悶悶的,直到憋不住了,才重重地吐出來。在這整個皇宮之中,敢如此渺視君威、推拒榮疼的,怕也就是她溫筱晚一個人了。
不過,憋氣歸憋氣,他也不如何氣惱,反倒覺得她敢違抗他,也是一種十分新鮮的體驗。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小妮子氣成這樣,估計得花些時日才哄得回來了。
溫筱晚氣鼓鼓地回到芳華居,小蘭神秘兮兮地耳語,“桑寶林派了個人在內室等您。”
溫筱晚心生疑惑,桑柔派了人過來?桑柔有事不會自己來麼?該不會是太后派來試探的吧?
小蘭很肯定地點頭,低聲道:“他有桑寶林的玉佩,錯不了。”
溫筱晚將信將疑地走入
內室,就看到歐陽越大刀金馬地坐在她的美人榻上,一邊喝着上好的明前龍井,一邊不耐煩地左顧右盼。一見到她入內,歐陽越立即惱火地問道:“你要見我?”
溫筱晚很警惕地遠離他站好,並且擺好隨時逃跑的姿勢,這才翻一白眼,“你有病吧,明明是你要找我。”
歐陽越恨得咬牙切齒,“哼,我就知道是姓桑的騙我,這個狐狸精!”
姓桑的?桑柔?
溫筱晚立即噗嗤一聲笑了,“你着了她的道兒?”
歐陽越的臉色十分難看,“她說你找我有事,要我馬上進宮來。”
哈,應該是上早找她的事。溫筱晚半晌收了笑聲,才緩緩地道:“我就是想請你當着侍衛們的面溜出宮去,免得宮裡草木皆兵。”
歐陽越不敢置信地瞪大漂亮的桃花眼,“就爲了這個?你……你真是有夠無聊。”
溫筱晚點了點頭,“就爲了這個。不過我現在好奇她到底是用什麼方法讓你聽她的。”
歐陽越臉色一變,俊美的臉上閃過幾絲難堪,支吾搪塞道,“我跟她打了個賭,她使詐。”說罷越想越氣,“就爲這麼點小事你就急着催我入宮?我本來已經說動姓沐的跟我比武了……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溫筱晚聽着心中一動,“比武?那人叫沐什麼?”
歐陽越一臉鄙夷的神情,“沐舸,江湖中也沒他這號人,但身手的確不錯,不過不一定是我的對手……啊對了,還有那個侍衛,我有空也要找他比劃比劃。”
“他是你什麼人?”溫筱晚更在意他是怎麼遇上沐舸的,按理說,沐舸應當在那個地下室裡守護沐無憂憤纔對,除非……是歐陽越去地下室找他們而遇上的。
歐陽越一臉不高興,“他怎麼會是我什麼人?要你管?”
溫筱晚一臉諂媚,“我是關心你嘛,怎麼說也是一回生二回熟,既是熟人,就算是朋友了……”
歐陽越立馬換上一臉嫌惡,“誰跟你是朋友?要不是姓桑的逼我回來,我纔不會再跟你見面。”
溫筱晚笑眯了眼,“可我跟桑姑娘是朋友,我們就總能見着面的。”
歐陽越一臉不屑,“哼!我只答應姓桑的一件事,辦完我這輩子也不會見她。”頓了頓,加上一句,“如果你敢說出去,我就殺了你。”
溫筱晚無辜地眨了眨大眼睛,“說什麼?哦……你輸給桑柔的事。”
歐陽越的臉瞬時漲紅,一臉惱羞成怒外加氣急敗壞,溫筱晚深諳見好就收的道理,馬上轉移話題,“我當然不會說啦,不過你要告訴她讓你做什麼事。”
歐陽越哼了一聲,“她不讓我說。”
溫筱晚非常欣慰,“你真守信,桑柔果然沒有喜歡錯人,我會鼓勵她追求你的。”
歐陽越聞言彷彿踩着了大便,當即從美人榻上蹦了起來,怪叫道:“什麼?那個蛇蠍女人喜歡我?”
溫筱晚嚇得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乖乖,外面有幾十個侍衛在巡邏,這位大爺也不看看場合。
歐陽越猶自忿忿,“那個女人心腸跟蛇蠍一樣,我纔看不上她,你少亂拉紅線。我告訴你吧,她讓我幫一人男人辦點事。”
這話說了跟沒說區別真不大,歐陽越爲自己的聰明才智暗暗喝了一聲彩,既回答了溫筱晚的問題,又沒違背對桑柔的諾言。
不過聽在溫筱晚的耳朵裡卻是另外一回事,之前歐陽越才說了沐舸的名字,這說明桑柔要他幫的人是沐無憂!想到這兒,她的眼睛眯了眯,她早就該料到的,當初沐無憂和上官焰擺香案布法陣,爲的就是能借獻神獸之機進入禁地,可以沐無憂的心機,應當不可能只有這一着,他應當早就想到了美人計。她現在能肯定,最早的人選應當是桑柔,只是在她到來之後,加了一個人選而已。
這就可以說明爲什麼桑柔會主動接近她,在她被污諂弄滅了長明燈的時候,爲什麼會幫她創造有利證據;爲什麼好幾次出險情但小蘭不知情的情況下,沐無憂會知道了。況且,桑柔自稱紅樓出身,這本就是個最大的漏洞,哪個縣令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將一個出身不清白的女子當成良家子送入宮中?她必定是沐無憂以別的身份安排入宮的。
桑柔現在要做的,估計只是輔助她而已。今天看到歐陽越,知道他是江湖中成名的人物,她便起了心,幫沐無憂將這位高人收爲己用。
溫筱晚用力點頭:很好!真的很好!所有人都把她當猴耍!尤其是沐無憂,當着她的面還一副時時處處爲她着想的模樣!
猛地一拍桌子,溫筱晚咬牙道:“老孃不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