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殿位處偏僻,一般是不得疼的妃子所居,此時住在臨安殿中的,便是虞月靈。
看守臨安殿的都是沐無憂的忠心屬下,溫筱晚想從正門進去很容易,但爲免落人口實,她還是從側面翻牆而入,親切詢問了虞月靈的近況,確認她們母子平安之後,又從側牆翻了出來。
此時,臨安殿的大門前竟來了一隊人馬。爲首的一名杏黃色衣袍的男子,生得眉目俊偉,可神情卻傲慢得令人厭惡,正是時常以新皇自居的澄親王。他的身後,有兩名內侍打着與帝王才能使用的華蓋傘極爲相似的杏黃色的圓傘,十六名內侍手執長扇緊緊相隨。
——這儀仗與帝王也僅差那麼一點點了。
澄親王俊眉擰成一團,似乎十分惱怒,守衛的士兵一臉謙恭,卻寸步不讓。
溫筱晚藉着小徑旁草木的掩護,滴溜溜地潛伏過去,聽了片刻,心中鄙夷,難怪人人都說澄親王好女色,只要對面來了個女人,他必定寧可看錯也不放過。
果然如此,竟將主意打到虞月靈的身上來了。
雖說這幾個月溫筱晚先是養月子,後是安心帶兒子,窩在錦安宮裡沒出門,可不代表她不知道宮中的動向。早就聽宮女內侍們竊竊私語,說澄親王經常夜入冷宮,呆到半夜過後纔回自己的寢宮,只怕已將沐銘天的一衆姬妾都嚐了個遍。唯獨天下第一美人虞月靈被關在這臨安宮中,他屢次求見不成,這回怕是想來硬的了吧?
溫筱晚蹙了蹙眉,想到澄親王畢竟是皇族,若是要硬闖,只怕會鬧起來。現如今虞月靈的腹部已經微微有些顯眼了,若是被人發覺了可不大好。於是,她忙一跑奔跑到機務房中找沐無憂。可是,沐無憂不在。
機務房所在的和安殿有幾個獨立的小院,沐無憂獨佔上安院作爲處理政務的“朝室”。溫筱晚詢問了路徑,徑直來到上安院。
守衛的親兵認得溫筱晚,忙施了禮,放她進入。
來到正屋門外,站在回字走廊上,她便聽到房內的上官焰道,“沅隆縣的李富泉娶了一妻三妾,皆多年未育,李氏家有良田五十畝,臨街店鋪三間,且已年近五旬,此生怕是無法生養了,又是地方鄉紳,沒得讀書上進的念頭,將沐銘天的孩
子交給他去撫養最適當。”
溫筱晚心中一緊,這話裡的意思,莫非是想拆散靈兒母子?她屏住呼吸,聽得沐無憂緩緩地道:“嗯,這個人的條件不錯,既不會慢怠了靈兒的孩子,也不會入朝多事,你着手安排吧。”
上官焰領了命,又提出下一件事商議。溫筱晚忍耐不住,敲門而入。
沐無憂見到她又驚又喜,兩三步繞過書案,一把將她拉入屋內,一迭聲地道:“晚兒,快進來,屋裡暖和。……今個兒怎麼想到來看我?怎麼不帶幾個侍衛陪着?萬一出了事可怎麼好。”
溫筱晚心中的無名業火被這幾句關心的話語瞬間澆熄,她笑着任由無憂抱坐在膝上,聽上官焰取笑道:“喲,我是不是應該暫且迴避?”
沐無憂笑瞪他一眼:“明知道怎麼還不快走?”
上官焰一臉促狹的笑容,故意慢吞吞地蹭出去。待他走後,溫筱晚便將澄親王想強闖臨安宮的事說了,想到剛纔他與焰的談話,遂問,“無憂,難道你想將虞姐姐的孩子送給別人嗎?”
無憂無奈地反問,“難道還能讓她在宮裡帶大孩子嗎?”
“爲什麼不能讓虞姐姐帶着孩子遠走他鄉,這樣至少她們母子可以生活在一起啊。”
“不行!如若要這孩子好好的活下去,就一定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這是免除後患的唯一方法,否則未談。”
看着無憂絕然的表情,溫筱晚也知道這大概是他的底線了。
每個人從小所受的教育不同,觀念自然也會有差別,有時的確很難達到共識。站在無憂的立場來說,要免除隱患,最好的手段就是斬草除根,他能放過孩子,也算是格外開恩了。
或許,他的顧慮也有道理,沐銘天還有不少忠誠的屬下並未入網,或許潛伏在京城甚至天瑞的各個角落,伺機而動。時間長了或許仇恨會淡忘,但若有了少主子,只怕會跟打了雞血一般的興奮。
不過,溫筱晚覺得虞月靈一定不會希望與孩子分離,爲了孩子的安危和幸福,也一定不會讓兒子參與到復仇的行動中去,況且,天瑞國是以玉璽認儲來確定皇位繼承人,他們名不正言不順的,憑什麼鬧?
只是,暗着與無憂
對着幹,似乎不好。溫筱晚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慢慢說服他,讓他多與虞月靈交流交流,或許會讓他的觀點改變也未可知。
只是後來出了幾件事情,讓溫筱晚再度拿定主意,依照自己的計劃,將虞月靈母子偷運出宮。
首先的麻煩來自好女色成性的澄親王。一次看望虞月靈之後,又撞上澄親王來臨安殿騷擾,上回沐無憂暗地裡整治了澄親王后,他也老實了一點,不敢真的硬往內闖,只是在門外叫罵,叫罵完了,便悻悻然打道回府。
可這回不同,新年剛過,荷洲的田地中便顯現異象,無憂到荷洲處理去了,至少半個月後才能回京。他便牛氣沖天地硬要闖入。好死不死地被溫筱晚撞見,溫筱晚可不是個好脾氣主,見到色-狼還有什麼客氣可言,當即一通胖揍,打得他娘太后娘娘都認不出親生兒子來。好在那個色鬼誤以爲是某美貌宮女,並未認出溫筱晚來。
這一下捅了馬蜂窩,太后娘娘立即前來臨安殿問罪,士兵們自是不放行,可抵不住對方人多啊,太后娘娘一聲令下,大內侍衛們就不得不往殿內衝。最後還是溫筱晚擡出無憂的名號出來,纔將太后娘娘給請了回去。
到底是認儲之前的敏感時期,太后也不太敢得罪了無憂,但這筆帳算是記下了,若日後澄親王登基,肯定不會有無憂的好果子吃,虞月靈的處境就更爲堪憂了。
接着,便是十天後,無憂風急火急地趕回皇宮,聽了溫筱晚添油加醋誇大其詞的描述之後,便立即到臨安殿中安慰受驚的青梅竹馬虞月靈。
虞月靈本就是個水做的人兒,這幾個月來一直處於極度驚惶之中,身邊又沒個親人或是男人可以商量商量,這一下子見到相熟且曾經相愛的無憂,當即撲入他懷中,哭得梨花帶雨、上氣不接下氣。
沐無憂蹙起了俊眉,拍撫着她的肩頭,柔聲細語地安慰。
跟在後面進入殿中的溫筱晚,見到這一幕,心裡酸得可以釀醋,看着無憂盈滿關心的眸子,忽地又聯想到,無憂只怕對虞月靈並未完全忘情,若是兩人時常接觸,一來二去重又擦出了火花,這可就虧大發了。莫非無憂不讓虞月靈出宮,也有這方面的打算?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