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木真率領殘部向着斡難河上游撤退。
很快,探騎便匆匆來報:“大汗,北疆軍沒有追來,只有扎木合那些人的兵馬跟在後面。”
鐵木真騎在馬上,眉頭緊鎖:“怎麼回事?北疆人沒有上當?難道被識破了?”
他的目光不由得投向遠處的斡難河。
此時已是夏季,斡難河的水位卻比往年這個時候低了約莫兩寸。
這並非自然現象,而是鐵木真早有安排。
他命人在上游堵住了斡難河的一條重要支流,才使得水平面下降。
只是這兩寸的差距不算太大,若非常年生活在斡難河畔的牧民,根本無從察覺。
這計策的靈感,源自他攻破克烈部後解救的一個漢人書生。
那書生曾給他講過三國時期關羽水淹七軍的故事,讓他靈光一閃,便想着用斡難河水淹沒北疆軍。
可他萬萬沒想到,北疆軍竟按兵不動,反倒是扎木合這些叛徒殺了過來,兵力約莫兩萬。
鐵木真僅僅沉思瞬間,便沉聲下令:“斡難河的大禮,就留給北疆人。”
“我們自己動手解決扎木合。”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斡難河決堤這等大殺器,是他專門爲北疆軍準備的。
用在扎木合身上實在太過浪費。
況且,除了這水攻之法,鐵木真根本想不出其他能對付北疆軍的手段。
那足以踏平草原的鐵甲軍團,還有那種堪比雷霆怒吼、能毀滅一切的神秘武器。
簡直非人力可敵。
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除了水攻之外,還有什麼辦法能打敗這般恐怖的敵人。
所以,大殺器要留給最可怕的敵人。
殺雞焉用牛刀,對付扎木合,自己麾下的乞顏部勇士已然足夠。
更何況北疆軍沒有追來,只有扎木合等人孤軍深入,正是解決他們的絕佳時機。
“去通知木華黎,準備動手。”鐵木真語氣果決。
聽到命令,一名親兵立刻催馬揚鞭,向着不兒罕山方向疾馳而去。
鐵木真則帶着部衆,繼續向斡難河上游撤退。
而後面的扎木合則帶着部衆死死咬住鐵木真,如同附骨之疽,緊追不捨。
脫黑脫阿騎在馬上,滿臉激動,雙眼放光,忍不住放聲喊道:“鐵木真,你的長生天已經不再保佑你了。”
“這次看你還能逃到哪裡去。”
“哈哈哈~”
蔑兒乞部與乞顏部是世代宿敵,此前他被鐵木真追得如同喪家之犬,狼狽不堪。
如今總算揚眉吐氣,能反過來追殺仇敵,心中的暢快難以言表。
相比之下,扎木合卻沒有想象中那般激動,反而面色沉重,眉頭微蹙。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年幼時與鐵木真結拜的場景.
那時他們是最好的安答,無話不談,甚至能將性命交託給對方。
就連孛兒帖被脫黑脫阿搶走,也是他出手相助,幫鐵木真搶了回來。
可兩人是從何時開始分道揚鑣的呢?
扎木合心中一陣唏噓。
大概是在孛兒帖被救回之後,鐵木真趁他不備,帶走了他的一批部衆,還殺了他的弟弟。
那一刻,扎木合才徹底意識到鐵木真的野心,兩人也因此徹底決裂。
他曾想讓鐵木真輔佐自己成爲草原上最大的可汗。
可鐵木真的野心太大,草原終究容不下兩個大汗。
此時,看着昔日夥伴落得如此下場,扎木合的心中五味雜陳,也有些凝重。
他暗自思忖:“等擒下鐵木真,勸他歸降,或許李驍能留他一條性命。”
因爲扎木合也有自己的野心,身爲曾做過古爾汗的人,怎甘心久居人下?
只是北疆軍勢大,他不得不暫時蟄伏。
他在等待時機,等北疆人出現虛弱之際。
便聯合草原其他部落,一同反抗北疆人的殘暴統治,重新奪回屬於自己的古爾汗之位。
若是能有鐵木真輔佐,兄弟聯手,必將如虎添翼。
而眼下要做的,就是打敗鐵木真,將他的部衆儘可能收攏到自己麾下,爲日後的計劃積蓄力量。
這般想着,扎木閤眼神一凜,揮了揮手,帶着部衆繼續緊追不捨。
不久後,抵達一處河谷時,兩側山巒陡然收緊。
就在此時,急促的馬蹄聲忽然從側面山坳中炸響。
“殺啊!”
“勇士們,殺過去,將北疆人趕出草原。”
一名身穿破舊且生鏽的鐵甲,面容粗獷的彪形大漢,率領兩千伏兵如利劍般殺了出來。
正是木華黎率領的兵馬,他們早已在此埋伏多時。
一出現,便將扎木合的兵馬攔腰截斷。
“伏兵!”
扎木合瞳孔驟縮,心中咯噔一下,暗叫糟糕。
“上當了!”
他猛地勒住馬繮,望着那支殺出來的騎兵,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鐵木真這隻草原上的狐狸,竟狡猾至此。”
佯敗乃是草原騎兵的慣用戰術,先示敵以弱,引誘敵軍追擊,再利用熟悉的地形設下埋伏,從而一舉擊潰追兵。
此次鐵木真便是故技重施,讓那些雜牌軍故意潰敗,引扎木合等人深入這片河谷。
扎木合不是沒有警惕,只是沒有想到鐵木真竟然會如此心狠歹毒,放任那一萬多聯軍慘敗不管,反而將精銳全部聚集於此。
所以,纔有些大意了。
而正面的鐵木真見木華黎殺到,隨即大喝一聲:“勇士們,援兵已經到了。”
“隨我殺!”
乞顏部的騎兵吼叫着殺了回去,與木華黎形成了夾擊之勢。
扎木合的士兵見狀,頓時陷入慌亂之中。
他們雖兵力佔優,但河谷狹窄的地形限制了騎兵的展開。
而且這些士兵大部分都是各部抽調過來的戰俘兵,完全就是一羣烏合之衆,只能打打順風仗罷了。
遭遇伏擊之後,雖然依舊佔據着絕對的優勢,可軍心已然動搖,士兵們逐漸開始崩潰,陣型亂作一團。
而反觀鐵木真這邊,大部分都是精銳。
攻破克烈部後,他便從克烈部汗庭及周圍部落抽調了一批青壯勇士。
以跟隨自己千里奔襲折折運都山的一千多名乞顏部勇士爲骨幹,組建了一支五千人的精銳騎兵。
其中一部分由他親自率領,另一部分則交給木華黎埋伏在此。
而此前慘敗於北疆軍手下的,不過是其他部落的雜牌軍。
就算全打光了,鐵木真也毫不心疼,反倒還能節省糧食。
此刻,面對這五千精銳的兩面夾擊,扎木合聯軍更是難以抵擋,迅速崩潰。
“脫黑脫阿!”
鐵木真目光如炬,一聲暴喝響徹河谷,帶着一隊精銳騎兵直向脫黑脫阿殺去。
在他心中,脫黑脫阿是頭號仇敵,比桑昆還要可恨。
脫黑脫阿見狀,頓時慌了神,連忙叫人上前抵擋鐵木真:“快,快擋住他。”
自己則撥轉馬頭想要逃跑。
可鐵木真怎會給他機會,策馬緊追不捨,直到殺到脫黑脫阿身邊再無護衛。
手中長槍猛地刺出,直接將脫黑脫阿挑落馬下。
鐵木真命令護衛將脫黑脫阿的腦袋割下,用槍頭挑着向所有人示威。
札達蘭部、蔑兒乞部等聯軍見此情況,更加崩潰了,紛紛四散奔逃。
而扎木合遠遠的瞧見,同樣是眼眸一縮,咬着牙恨恨說道。
“該死的,又被鐵木真躲過一劫。”
長生天難道依舊還在眷顧鐵木真嗎?
難道就不能讓他老老實實的臣服於自己,輔佐自己反抗北疆人的統治嗎?
“撤。”
扎木合大聲喝道。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支箭矢卻是忽然射出,精準的射中了他的胸膛。
“啊~”
扎木合慘叫着跌落下馬。
“首領~”
“扎木合首領。”他的護衛們見此情況紛紛失色。
又看到木華黎正帶着人殺來,於是顧不上扎木合的傷勢,將其扶上馬,帶着他趕緊逃跑。
不久後,鐵木真催促着部衆快速打掃戰場。
刀槍劍戟、馬鞍輜重等等,但凡能利用的東西都被迅速打包,由親兵馱在馬上。
誰也說不清北疆軍何時會殺到,所有人都步履匆匆,連喘氣都帶着急促的節奏。
木華黎大步走過來,戰袍上的血漬還未乾透:“大汗,那些俘虜怎麼辦?”
“另編一部,交給合撒兒統領。”
鐵木真頭也不擡地吩咐,目光仍在清點物資的士兵身上掃過。
草原的戰爭本就是上層貴族的博弈,仇恨從不及於下層牧民與奴隸。
千百年來的生存法則早已刻進底層牧民和奴隸的骨髓,勝者爲王,敗者依附,誰能給他們活路,他們便追隨誰。
木華黎應聲記下,又上前一步低聲道:“大汗,方纔混戰中,我好像看見扎木閤中箭了,生死不知。”
“什麼?”
鐵木真猛地轉過身,眼睛驟然睜大,臉上的鎮定瞬間被震驚衝散,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爬上眉梢。
他與扎木合雖早已刀兵相向,卻始終視對方爲最好的安答。
從未想過要取對方性命,只盼着有朝一日能讓他低頭服軟。
可如今,扎木合竟受傷了?
“誰射的?傷得重不重?”
鐵木真掩飾着心中的憂慮,沉聲問道。
木華黎緩緩搖頭:“我問過哲別,也問過那些射鵰者,都不是他們的手筆。”
他頓了頓,語氣沉重下來,“那支箭正中扎木合胸口,看情形……傷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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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木真沉默着攥緊了拳頭,望着扎木合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雜陳。
“安答,願長生天保佑你。”
……
另一邊,扎木合的‘屍體’平放在草地上,雖然還有一口氣在,但瞧這個樣子,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中箭太深,且一路騎馬的顛簸讓他大量失血。
而扎合敢不、答亦兒兀孫等各部首領,此刻正一臉羞愧地站在李驍面前。
一個個耷拉着腦袋,聲音低沉地說道:“大汗,我們……我們中了鐵木真的埋伏,損兵折將,還讓扎木合和脫黑脫阿……”
說到最後,他們都有些語塞,頭埋得更低了。
兩萬多大軍追殺鐵木真區區幾千殘兵,反而被打的大敗,的確是太丟人了。
李驍身穿金甲,站在扎木合的面前,冷冷的聲音說道。
“本汗讓你們去追殺鐵木真,是讓你們建功立業,不是讓你們被他當獵物一樣戲耍。”
他眼神銳利地掃過衆人,語氣越發嚴厲:“扎木合是我的人,脫黑脫阿也爲我北疆出過力,”
“如今卻落得這般下場,你們讓我如何向他們的部衆交代?”
頓了頓,李驍深吸一口氣,像是在極力壓制着怒火,沉聲道:“鐵木真這隻奸詐的惡狼,竟敢如此囂張,傷我部將,殺我盟友!”
“此仇不報,我李驍還有何顏面統御草原?”
他拔出腰間的佩刀,指向遠方鐵木真撤退的方向,高聲道:“傳我命令,整軍備戰。”
“本汗要親自帶軍,爲扎木合和脫黑脫阿、以及在河谷中喪生的草原勇士們報仇,定要將鐵木真這隻惡狼碎屍萬段,以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扎合敢不等人聽着李驍這番話,心中既是愧疚又是感動,紛紛單膝跪地:“我等願隨大汗出征,誓死誅殺鐵木真。”
隨後,李驍命人盡全力治療扎木合。
等到衆人離去之後,他的臉龐上卻是立馬恢復了平靜,幽幽的目光看向不兒罕山的方向。
喃喃自語說道:“難道是我想多了?”
“還是放的這條魚餌太小了?”
隨即,目光又看向遠處始終平靜如常的斡難河,神情變得堅定起來。
對付鐵木真這種狐狸般的對手,必須謹慎再謹慎,任何一絲鬆懈都可能成爲致命的破綻。
就在這個時候,錦衣衛指揮使張石頭則是來到了李驍身邊,壓低聲音彙報道。
“大都護,我們的探子已經潛伏進鐵木真軍中了。”
李驍聞言,輕輕的點頭:“好。”
“如此一來,鐵木真就算是鑽進了深山老林,也是逃不掉的。”
錦衣衛的探子早已經僞裝成草原人,安插進了扎木合等人的麾下。
如今化爲俘虜,成爲了鐵木真的士兵。
他們會在鐵木真撤退的路上灑下特殊的香料。
北疆軍中的獵犬,會循着味道找到鐵木真的蹤跡。
此舉算是落下一枚暗子,主要是爲了防備後期,鐵木真帶着少部分人逃跑。
前期作用不大,畢竟數千人騎兵大軍的移動軌跡是很難掩飾的。
隨即,李驍又沉聲問道:“斡難河上游的探騎有沒有消息傳來?”
張石頭沒有說話,他是負責特殊行動的。
而各部探騎的聯絡工作,也有專人負責。
“回大都護。”
傳令官躬身應道:“派出去的三撥人,至今尚無音訊。”
李驍神色一沉說道:“再增派兩隊探騎。”
“遵命。”
李驍最初並沒有發現斡難河的問題,只是瞧見鐵木真一直沿着斡難河向上遊撤退,心生奇怪,便命探騎繞道前去查看。
畢竟他自己就幹過這種事情。
利用伊犁河的堤壩,摧毀了數千王廷兵馬,所以在面對豐水期的河流之時,自然多了幾分警惕。
而在歷史上,利用水攻消滅敵軍的戰例有很多。
朱元璋在鄱陽湖上築堤斷水,將陳友諒的鉅艦困成甕中之鱉.
瓦剌人在斡難河上游掘壩,讓阿魯臺的騎兵連人帶馬陷在泥潭裡……
後者與當前的形勢簡直一模一樣。
而面對這種情況,李驍要做的也很簡單。
首先,派出探騎查看上游有無修建堤壩。
然後,便是率領大軍從其他路向前推進,繼續對鐵木真保持合圍之勢,不能讓他跑掉。
斡難河谷雖是進入不兒罕山的捷徑,卻絕非唯一的路徑。
鐵木真想用水勢做文章?
那他就先斷了對方借河遁逃的可能。
……
不兒罕山之中,一支北疆探騎在當地兩名蔑兒乞部落奴隸的帶領下,來到了斡難河上游的一條支流附近。
沿着支流一路向下,終於找到了目標。
“在那兒!”一名士兵勒住戰馬,指向前方。
只見一道泥土和石頭壘鑄的堤壩將河流一分爲二,上游囤積了大量的河水,下游卻是乾的能看見河牀。
“我就說嘛!”
“這個時候的斡難河上游是沒有這麼多水的,肯定是被人給攔住的。”一名蔑兒乞牧民激動的說道。
因爲找到了這座堤壩,北疆軍便會賞賜給他五十隻羊,也不用再當奴隸了。
而都尉張橫則是沒有管這兩名蔑兒乞人的激動,神情凝重的看向堤壩,沉聲說道:“大都護真是神算。”
“這羣草原蠻子竟真想借水勢埋了咱們大軍,當真是打得好算盤。”
若是這堤壩當真決口,下游的斡難河谷會瞬間變成泥沼,主力大軍的布面甲再堅固,也架不住人馬陷在淤泥裡任人宰割。
他猛地揮手,聲音壓低道:“架炮!”
兩名探騎立刻從馬背上卸下兩門虎尊炮,每一支探騎隊伍都有。
出發前李驍還特意交代過:“見壩即毀,不必遲疑。”
反正與鐵木真在河谷激戰的是草原人,在沒有探明情況之下,李驍是不會讓大軍主力進入斡難河谷的。
隨後,幾名探騎操作火炮,填藥、裝彈、瞄準,動作一氣呵成。
“放!”
河邊,秦祥榮正指揮乞顏部士兵築壩。
他原是金國一名不起眼的書生,兩年前被克烈部的騎兵擄至草原。
那日鐵木真攻破克烈部汗庭,見他識文斷字,竟親自問起滅強敵之法。
秦祥榮本不懂兵法,急中生智胡謅了些市井說書人講的水淹火攻故事,沒成想鐵木真聽得眼睛發亮。
當即拍板要效仿關羽水淹七軍,逼他督建斡難河上游的堤壩。
刀子架在脖子上,他只能硬着頭皮應承。
此刻望着那道橫亙河谷的土壩,秦祥榮心裡五味雜陳。
他既不忍想象決堤後洪水滔天的慘狀,又隱隱生出幾分荒誕的豪邁。
在金國時,他不過是個連科舉都考不上的無名書生,如今竟能左右一場草原大戰的走向。
真該讓那些當年嘲笑他的人瞧瞧。
這般想着,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蹄聲,正是鐵木真麾下的將領速不臺。
此時的速不臺在鐵木真的麾下只是個小輩,類似於親信護衛統領,還沒有真正嶄露頭角。
帶兵打仗的事情有木華黎、赤老溫、哈撒兒等人,經驗不足的速不臺便被安排來帶人修築堤壩,秦祥榮提供技術支持。
看到速不臺到來,秦祥榮立馬上前,臉上堆着幾分討好的笑意問道:“速不臺將軍,是不是鐵木真大汗有命令傳來?”
頓了頓,又追問:“我們可不可以開閘放水了?”
他被劫掠到克烈部的這兩年中,也學會了一些草原語言,雖然說的磕磕絆絆,帶着濃重的中原口音,但也能勉強交流。
速不臺聞言,眉頭緊鎖,一副凝重的樣子搖了搖頭說道:“還得再等等。”
他剛從下游過來,見過了鐵木真。
雖然不久前,乞顏部剛剛獲得了一場大勝,但敗的都是札達蘭、蔑兒乞這些草原部族的兵馬,北疆大軍可是一點損失都沒有。
所以,鐵木真便決定繼續堵住斡難河谷,等待北疆大軍來攻打,然後開閘放水,一波將其沖垮。
畢竟在他看來,這是最有可能打敗北疆軍的辦法。
否則的話,他便只能永遠像喪家之犬那般不斷逃跑,鐵木真寧願拼這一次。
可秦祥榮聽到之後,卻是臉色一垮,滿是酸苦地大吐委屈:“速不臺將軍,不能再等了。”
他指着不斷上漲的河水,聲音裡帶着焦急。
“現在正是豐水期,上游的河水越來越多,咱們的堤壩已經被加固了六尺多高,可河水還在漲,再這樣下去,遲早會撐不住的。”
速不臺聞言,臉色依舊堅定,厲聲喝道:“那就繼續加固。”
他眼神銳利如刀,語氣不容置疑,“總之,大汗沒有命令泄洪,這裡的堤壩就不能毀。”
秦祥榮無奈,只能雙手一攤,心裡暗歎:“速不臺說啥就是啥唄,反正幹活的都是乞顏部的人,自己不過是個被架着的幌子。”
隨後,他又湊近兩步,壓低聲音說道:“速不臺將軍,你可得跟鐵木真大汗好好說道說道,我只是個幹活的,可擔不起這麼大的責任。”
“要是北疆人不上當,咱們這堤壩沒發揮作用,可跟我無關啊。”
他頓了頓,又勸道:“要我說,還是得儘早想好退路,讓弟兄們都把馬餵飽了,隨時準備溜走纔是正經。”
秦祥榮在克烈部的這兩年,聽到最多的除了那些草原各部的恩怨情仇之外,便是北疆這個名字了。
誰能想到,遠在萬里之外的西域,竟然崛起了一支由漢人主導的強大軍事力量。
甚至把足以和克烈部抗衡的乃蠻部都給覆滅了,令所有草原人聞風喪膽。
王罕、鐵木真等人更是對其都忌憚無比。
這簡直就像是陰溝裡突然蹦出來個棉花球,讓人猝不及防。
而也正因爲北疆軍中很多都是漢人,所以秦祥榮纔對水攻這件事情有些沒底。
畢竟中原歷代戰爭中,水攻的戰例太多了,尤其是關羽水淹七軍的故事,誰不知道?
也就能在鐵木真這等不熟悉中原兵法的草原人面前顯顯能耐,至於能否瞞得過北疆軍的統帥,秦祥榮實在是沒信心。
而速不臺同樣是臉色凝重,他的戰場嗅覺極爲敏銳,自然能看得出如今的乞顏部形勢是多麼的惡劣。
所以,自己眼前的這座堤壩,便成爲打敗北疆軍的關鍵,絕不能有失。
於是,他用堅定的聲音說道:“長生天一定會保佑我們的。”
隨後,不管秦祥榮那副苦笑的模樣,對着河中的乞顏部士兵大聲喝道:“繼續加固堤壩,加把勁!”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巨大的轟鳴聲在遠處響起。
“轟轟轟轟~”
兩枚鐵彈拖着尖銳的尾音劃破空氣,帶着毀滅的氣息,狠狠砸在土壩中央。
“轟隆——”
土石飛濺,煙塵瀰漫,堅固的土壩在鐵彈的撞擊下瞬間炸開一個巨大的缺口。
河水如同被囚禁已久的巨獸,咆哮着從缺口涌出,裹挾着泥沙和石塊,向着下游奔騰而去。
“咔嚓——”
堤壩的裂縫不斷擴大,更多的河水洶涌而出,形成了一道洶涌的洪流。
原本還算穩固的堤壩在洪水的衝擊下搖搖欲墜,最終轟然倒塌,掀起滔天巨浪。
秦祥榮蜷縮在地上,嘴脣顫抖着,驚恐喊道:“什麼聲音?怎麼會這樣?”
速不臺站在岸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這毀天滅地的一幕,臉上血色盡失。
也喃喃自語:“完了……大汗的計劃……全完了……”
他知道,這道堤壩是乞顏部最後的希望,如今堤壩被毀,一切都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