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木真在此!”
“北疆狗賊,統統去死!”
就在北疆軍對多倫部民進行屠殺之際,營地角落的一堆草垛之中,忽然鑽出一道魁梧的身影。
那人手握精鋼彎刀,眼神如炬,趁着一名北疆軍士兵轉身的瞬間。
猛地撲了上去,手起刀落,直接將其砍翻在地。
而緊隨其後,又衝出來一個少年,正是託雷。
父子二人動作迅猛,顯然是壓抑了許久。
“殺!”
剛纔北疆軍已經檢查過這個草垛,用長矛捅了好多下,見沒什麼動靜,便以爲裡面沒人,
卻沒想到,草垛下面竟然還挖了一個地坑,鐵木真父子就藏在裡面。
鐵木真本以爲能躲過北疆軍的搜查,可沒料到這些狗賊竟然如此狠毒。
找不到自己,就要拿整個部落的人泄憤。
而且他清楚,等多倫部的人被殺光,北疆軍肯定會將草垛和部落裡的其他東西一起燒掉,到時候自己父子一樣會死。
與其變成烤全羊,不如在絕境中奮力拼殺,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砍翻一名北疆士兵之後,鐵木真迅速搶了他的戰馬,翻身而上。
又一把將託雷拉到馬背上,父子二人策馬向着營地外衝去。
“鐵木真在那裡,抓住他!”
衛軒見狀,厲聲暴喝,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周圍的北疆士兵迅速向着鐵木真父子圍殺過去。
幾輪追逐拼鬥之後,託雷躲閃不及,被一名北疆士兵甩出的繩索套中,狠狠拖拽下馬,摔在地上。
鐵木真見狀,心中一急,回身想要救援,卻被一支冷箭射中後背,劇痛瞬間席捲全身,他眼前一黑,也跌落在地。
很快,衛軒縱馬來到近前,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狼狽不堪的鐵木真。
他趴在地上,牙關緊咬,一聲不吭,面目猙獰,佈滿血絲的眼眸死死瞪着衛軒,像是一頭被困住卻仍在咆哮的困獸。
衛軒全然無視他的兇狠神情,轉頭對旁邊一個嚮導問道:“這是不是鐵木真?”
此人是扎合敢不麾下,見過鐵木真的模樣。
而且每支搜尋部隊裡都配着一兩名這樣的嚮導。
“是的大人,他就是鐵木真。”
嚮導連忙點頭,又指了指旁邊的少年:“旁邊那個是他的小兒子拖雷。”
衛軒聞言,瞬間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抓住鐵木真了。
“鐵木真,你可是讓我北疆軍好找啊。”
衛軒作爲第六鎮萬戶駐守西海,這幾年來也學會了一些草原語言,簡單交流不是問題。
“呸!成王敗寇,有什麼好說的!”
鐵木真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隨即擡眼打量着衛軒,沙啞着嗓子問,“你是李驍?”
“不是。”
衛軒冷冷道:“不過,你很快就能見到大都護了。”
鐵木真慢慢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他只是想找李驍問問,草原上的部落還少嗎?
爲什麼他就是揪着自己不放,可着勁的打?
好像自己從來都沒有得罪過他,但從一開始,對方就彷彿對自己抱有很大敵意似的。
這些年來,他始終感覺自己就彷彿活在北疆的陰影之中。
“對了,你應該還有一個兒子吧?”
衛軒掃視了一眼旁邊被綁成糉子還在不斷掙扎的託雷,淡淡問道。
鐵木真有三個兒子,察合臺已經被抓住了,還剩下一個窩闊臺。
“他已經跑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鐵木真閉着眼睛說道。
而旁邊的託雷更是硬氣,叫囂說道:“你們抓不住他的,死了這條心吧。”
“窩闊臺一定會爲我們報仇的,他會將你們北疆所有人殺光,一個不留。”拖雷叫囂大罵。
下一秒卻是被一名士兵踹在了肚子上,痛成了大蝦,蜷縮在地上哼哧不止。
“是嗎?”衛軒搖頭一笑,轉頭看向鐵木真藏身的那堆草垛。
“燒了。”
“你敢!”
鐵木真猛地睜開眼睛,氣喘如牛,雙目赤紅地瞪着衛軒,胸腔劇烈起伏。
隨即,兩名士兵已將火柴丟向草垛。
乾燥的草料瞬間燃起熊熊大火,噼啪作響的火焰中,忽然傳來一陣痛苦的慘叫。
原來,之前逃跑時窩闊臺中了箭,傷得極重。
鐵木真本想自己引開北疆軍,讓窩闊臺留在草垛下地坑養傷,卻沒料到對方竟如此決絕,連草垛都要燒得一乾二淨。
畢竟李驍給各部的命令清清楚楚:抓住鐵木真和他的兒子們,一個都不能少。
在淒厲的嚎叫聲中,一道火人跌跌撞撞地從草垛裡爬了出來,皮膚焦黑,隱約能看清那張痛苦扭曲的臉。
“窩闊臺!”
鐵木真看着兒子的慘狀,虎目瞬間涌出淚水,喉嚨裡發出困獸般的嗚咽。
衛軒卻只是冷哼一聲:“早知如此,何必受這罪。”
隨即吩咐士兵:“滅火,留活口。”
活着的俘虜,總比死的功勞大。
可誰都看得出,窩闊臺本就重傷,又被大火燒成這樣,就算救活了,也活不了多久。
“萬戶,這些牧民怎麼處理?”一名百戶走上前請示。
衛軒語氣冰冷如鐵:“包庇逆賊,罪無可恕。”
“除了女人,全部殺光。”
滅族,是對違逆北疆者最好的懲罰。
用雷霆手段威懾人心,才能讓草原諸部徹底懾服,不敢再有叛亂的念頭。
他又瞥了一眼癱在地上的多倫部首領,補充道:“把那老東西活着喂狗。”
“咱們的獵狗,不早就想吃肉了嗎?”
……
龍城,大都護府內。
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劃破了庭院的寧靜,清越而有力量。
院中的秦大妮、二鳳、蘇仁禮幾人聞聲,瞬間眼睛一亮,臉上的焦灼一掃而空。
“生了!”
秦大妮率先反應過來,雖然已經有了好幾個孫子了,但卻還想要更多。
更何況,很早之前,二丫便在河西堡了,與她這個婆婆最爲熟悉。
其他妾室都是後來的,秦大妮可以不關心,但對二丫可是重視的很。
實際上,秦大妮纔是二丫在後宅的最大底氣。
旁邊作爲嫂子的二鳳更是喜上眉梢,蘇仁禮則激動得手都在抖。
心底裡,他正一遍遍地祈禱:“老天爺保佑,一定要是個男孩啊。”
雖說如今衛、蘇兩家在北疆早已站穩腳跟。
可這份根基,更多是靠着衛軒的軍功與地位,還有大都護李驍對二丫的格外照拂得來的。
唯有二丫生下個兒子,才能讓兩家的地位更穩如磐石。
片刻後,房門被推開,二丫身邊的丫鬟滿臉通紅地跑出來。
“生了,是個小公子,母子平安。”
“好,好!”
蘇仁禮猛地一拍大腿,懸了數月的心總算落了地,連帶着腰桿都挺直了幾分。
二鳳則是將自己的孩子交給親孃,也就是李驍二嬸照顧,和秦大妮一起走進了產房。
產婆和丫鬟們正忙着清理,剛剛生產完的二丫半靠在軟枕上。
原本嬌嫩白皙的臉龐被汗水浸得泛紅,幾縷溼發貼在額角,顯得有些虛弱。
她眼神茫然地望着襁褓中那個皺巴巴的小傢伙,嘴角微微撇着,像是有些困惑。
這就是自己生的?
怎麼……這麼醜呀?
守在牀邊的大丫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笑了,伸手替她擦了擦額角的汗:“剛落地的娃娃都這樣,等喝完奶,皮膚舒展開了,就好看了。”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嬰兒臉上,語氣帶着篤定。
“大都護那般威武,你又生得這般秀麗,你們倆的孩子,長大後定是個英武非凡的好兒郎。”
二丫聽着這話,低頭又看了看懷裡的小傢伙,小手無意識地碰了碰嬰兒的臉頰。
原本疲憊的臉上,漸漸漾開一抹溫柔的笑意。
……
不兒罕山,武衛軍大營。
金色的日月戰旗在風中舒展,旗下是無數身穿黃底紅邊甲冑的北疆士兵,戰馬咆哮,金戈嘶鳴,肅殺之氣瀰漫四野。
而在遠處的荒野,一支身穿白底紅邊布面甲的千戶騎兵正緩緩走來。
隊伍中央的三輛囚車格外醒目,裡面分別關押着鐵木真父子三人。
曾經縱橫草原的梟雄,統治漠北東部的霸主,此刻卻枷鎖加身,狼狽不堪。
卻仍倔強地擡着頭,望向大營深處那面象徵着北疆權威的日月戰旗,神情中滿是高傲不屈。
直到隊伍抵達大營之外,他的目光才落在了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身上。此人身穿暗金黑龍紋棉甲,披着暗金色披風,腰懸彎刀,不着纓盔,露出一張堅毅卻又威嚴的臉龐。
直覺告訴鐵木真,這個男人就是北疆大都護李驍。
“衛軒~衛軒~”
“哈哈哈哈~”
隔着老遠距離,李驍便衝着衛軒高聲呼喊,心情滿是暢快。
此次蕩平漠北,衛軒生擒鐵木真,當居首功。
而他親自出迎,既是爲了嘉獎功臣,也是爲了親眼瞧瞧這位“天命之子”的鐵木真究竟有何風采。
目光掃過囚車,看到了如落魄狼王般蜷縮着的男人,臉上的笑容就更加燦爛了。
“大都護。”
“末將幸不辱命,活捉了鐵木真及其兒子窩闊臺、拖雷。”
衛軒來到李驍近前,翻身下馬,向前幾步後撫胸行禮道。
心情也是格外的激動,畢竟活捉鐵木真的如此大功,足夠在北疆下一次擴軍的時候,讓他更進一步了。
“衛軒,辛苦了。”
李驍走上前,拍了拍衛軒的肩膀,語氣帶着欣慰。
隨即說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有外甥了。”
“剛剛龍城傳來奏報,二丫的孩子出生了,是個男孩。”
二丫是在去年有了身孕,李驍出征的時候已經有了很大肚子,如今正是夏季。
小老四終於降生了。
李驍這裡又打敗了鐵木真,佔領了漠北草原,可謂是雙喜臨門。
衛軒聞言一怔,隨即臉上爆發出難以抑制的喜悅,連忙拱手道:“恭喜大都護!”
他知道妹妹能爲李驍誕下子嗣,在大都護府的地位便愈發穩固,心中懸着的大石總算落了地。
李驍笑着點頭,目光轉向遠處的囚車道:“這個孩子出生的時機巧得很,正是咱們蕩平漠北、俘虜鐵木真的時候。”
他頓了頓,目光與囚車中的鐵木真對視在了一起,繼續說道:“鐵木真雖是我們的敵人,但他縱橫草原的氣魄,連我也不得不敬佩。”
“此乃天意使然,就用鐵木真的名字爲這個孩子命名吧。”
鐵木真這個名字,在草原語言中的意思是鐵匠,或者是鋼鐵一樣的意志。
當初鐵木真出生的時候,他的父親也速該,正好打敗了宿敵塔塔爾部,俘虜了其首領鐵木真兀格。
於是,便給自己的兒子取名爲鐵木真。
如今,或許是天意如此。
鐵木真戰敗的時候,同樣也有另一個孩子出生,同樣也是宿敵的兒子。
李驍不介意鐵木真是個失敗者,因爲他知道那是天命出了BUG,問題不在鐵木真,而在自己。
他希望自己的兒子能承襲天命,且擁有百折不撓的鋼鐵意志。
此言一出,衛軒有些錯愕地看向李驍:“鐵木真?”
李家和衛家都是純正的漢人血脈,取個這種名字,感覺有些怪怪的。
不過好在,李驍不是一成不變,就像當初也速該給鐵木真取名的時候,去掉了後面的‘兀格’。
而且,北疆尚武,遵循金刀、長弓的取名規則,李驍給其取名爲‘鐵劍’。
大名就叫李世曜,本意是指太陽。
也用於指代日月和金木水火土五星,合稱七曜,寓意世間萬物。
“李世曜~”
“鐵劍~”
衛軒心中呢喃,琢磨着這兩個名字,微微點頭。
作爲舅舅,他對這兩個名字很是滿意。
“鐵劍,願他日後能如利劍般具備王者之氣,所向披靡,守護北疆萬里河山。”李驍淡淡的聲音說道。
已經越過了衛軒,走向了鐵木真的囚車。
囚車中的鐵木真聽不懂漢語,更不知道被他自己視爲宿命之敵的李驍,竟會以如此方式,讓他的名字在這片土地上留下另一種印記。
此刻的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李驍的臉龐,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裡,充滿了警惕與不屈。
李驍在囚車前站定,目光平靜地看着鐵木真,緩緩用突厥語開口說道。
“鐵木真,曾經的草原征服者,踏遍漠北的長生天使者,如今卻成了階下囚。”
“可曾想過今日的下場?”
乞顏部、克烈部和乃蠻部等,語言都受到了突厥的影響,類似於聽方言的區別。
突厥語更類似於草原和西域的通用語言。
李驍懂得契丹語和突厥語,與鐵木真進行簡單的交流還是沒問題的。
鐵木真聞言,臉上露出一絲倨傲的冷笑,用沙啞的聲音迴應:“想過。”
“我曾無數次夢到過我的失敗,醒來時常大汗淋漓,但我不在乎。”
鐵木真兇狠的目光盯着李驍,惡狠狠的說道。
“長生天今日選擇了你,可這又如何?”
“狼羣的領袖,永遠不會向獵人低頭。”
“我的草原,我的部衆,會記住今日的一切。”
“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坦然接受,但我征戰草原的信念,從未有錯。”
李驍挑了挑眉,點頭說道:“你的確沒有錯,錯的是老天爺讓本都出現在了你的面前。”
“你是一個值得敬佩的敵人,若是給你時間和機會,定然會讓這個世界永遠記住鐵木真這三個字。”
“可惜,你沒有機會了。”
“你所信奉的長生天,終究難敵蒼天之勢。”
“這世間的興衰更迭,已經不是草原的神祇所能左右的,而是天意所向,大勢所趨。”
“老天爺告訴我,華夏當屹立於寰宇之巔。”
“我李驍信了。”
“勢要在這寰宇之下,爲華夏蕩平一切敵人。”
“而你鐵木真,不是第一個,更不是最後一個。”
“住口。”
鐵木真猛地暴怒,胸腔劇烈起伏,背後的鮮血再次崩裂,染紅了衣袍。
狂吼道:“你休要褻瀆長生天。”
“祂是草原的主宰,是永恆的存在,從來不會失敗。”
“今日我雖落入你手,但長生天的血脈會延續,我的部衆會銘記,終有一日,他們會帶着長生天的怒火,踏平你的北疆,將你挫骨揚灰,報仇雪恨。”
他嘶吼着,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嘶啞,字字句句都透着滔天的恨意與決絕。
而面對這等復仇的言論,李驍卻是毫不在意。
從身後的親兵手中接過了一支長矛,正是原本屬於鐵木真的蘇魯錠長矛上,是蒙兀人的聖器。
相當於中原的傳國玉璽,在之前的戰鬥中被北疆軍所繳獲。
他將長矛插在鐵木真面前,以漠北新主的姿態俯視着他:“鐵木真,你的草原歸我了。”
“你的部衆,現在是我的牧奴;你的駿馬,現在騎的是我的勇士;你部落的女人們,正在爲我北疆的勇士暖着營帳。”
“今後的草原上,再也不會有長生天的信仰,更不會有你的部衆。”
“這裡,將永遠化爲華夏的疆土,蒼天的意志會在此地誕生,炎黃的血脈將會在此地繁衍。”
“而你,會被這個世界慢慢遺忘。”
說罷,李驍轉過身去,背對着鐵木真,幽幽的聲音說道:“過些時日,本都會在不兒罕山中的斡難河源頭祭祀天地。”
“到時,會借你頭顱一用。”
“去見長生天的路上你也不會孤單,會有很多乞顏部的勇士陪伴於你。”
說罷,李驍揮了揮手,命人將鐵木真父子三人壓下去,與之前被俘虜的察合臺關在一起。
隨後回到了金帳之中,問道:“木華黎、哲別、速不臺三人可否願意歸降?”
在之前的戰鬥中,大量的乞顏部士兵被殺或者俘虜。
而在這些俘虜中,李驍對絕大部分人都沒有興趣。
唯獨這三人讓他動了收入麾下的心思。
或許是時勢造英雄,蒙古帝國崛起的大背景造成了三人歷史中的輝煌成就。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三人也是有真本事的。
若是願意歸降北疆,李驍也願意給他們一次機會。
“不願。”親兵統領重重搖頭說道。
“三人皆言,誓死不降!”
李驍聞言,淡淡的一笑:“呵呵,誓死不降?”
“將他們分別帶來,本都親自勸降。”
“若依舊冥頑不靈……”李驍的清淡陡然化爲冷漠。
“那就讓他們自己帶着全族人的性命,陪鐵木真去見長生天吧。”
隨後,李驍又下達了一系列的命令,有不兒罕山祭天大典的安排,也有對漠北各部的收尾事宜。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抽調大軍緊急南下,增援甘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