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半個月是異乎尋常繁忙的一段時間,許平始終在營中協助張承業整頓新軍。經過半個月的整訓後,長青營和另外四個新成立的營拉出去演習,而老的救火、磐石和選鋒三營以及直衛的高級軍官都前來旁觀。此番演練又進行了三天,最後一天的時候,張承業雖然嘴上不說,但是誰都能看出他心裡的得意。
趁着一個空閒的機會,餘深河溜到許平身邊,對他低聲道:“許大人,上面是不是又有出兵的消息了?”
許平心中也有類似的疑惑,上次新兵的畢業演練花費成千上萬兩的銀子,這纔沒過去多久,就又組織這場規模更龐大的演習,新軍最高統帥部的急迫之情可見一斑。
“暫時還沒有聽說。”許平對餘深河點點頭,壓低嗓門道:“不過我也是這麼想的,恐怕等到秋季天氣涼爽後,我軍就會有大動作。”
長青營的得分在五個新營中遙遙領先,營中的軍官、士官已經能夠良好地控制士兵。不過讓許平稍微有些失落的是,這次演習黃石並沒有來看,聽說他離開京師出去公幹,不過去向屬於軍事機密,許平這種層次的軍官不得而知。這次來視察的軍官等級還是很可觀的,高級將官全部到場。
與賀寶刀、賈明河這些全神貫注的高級將領不同,前來旁觀的三位營官相當悠閒,他們只是需要大概瞭解一些這些小兄弟營的戰鬥力,以利於將來在戰場上的配合。到了第三天,五個營的虛實已經盡在他們眼中,救火營的營官王啓年踱到何馬身邊,笑着問道:“如何?還對侯爺的安排不滿意麼?”
何馬緊閉着嘴一言不發,王啓年逗趣道:“我看這長青營,不比你的選鋒營差了吧?”
聞言何馬臉上頓時顯出怒色,王啓年哈哈一笑,道:“開玩笑罷了,不過其他四個營,恐怕連長青的一半都不如啊。”
何馬冷冷地說道:“這當然是張南山的功勞。”
王啓年微微一笑:“更是因爲許克勤很得長青營的軍心。”
何馬憤憤然地說道:“他一個毛頭小子,資格比好幾個長青營的千總還淺”
“固然,不過每一個兵都聽說過他的名字,和我們年輕時一樣,他們敬的是英雄,愛的是好漢。”王啓年笑容不變:“不少人都把克勤視爲偶像,就是我的救火營裡,那些後生一提起他,也都是唾沫橫飛,敬佩之情溢於言表。”
“一些浮名罷了,更何況”何馬偷偷看了看前方的賀寶刀,低聲嘟囔道:“侯爺也不贊成賀大人的處理。”
王啓年知道何馬的兒子和許平相差無幾,現在還是金求德手下一個小參謀,而且還是看在他父親從廣寧開始爲鎮東侯效力幾十年的面子上,對此王啓年當然不會說破:“何兄弟啊,你可知道長青三百個果長裡,有幾個參加過德州之戰?”
不等何馬說話,王啓年就替他答道:“一百四十六個!其中八十五個是許克勤親手提拔的。把總也有四成是他親手提拔上來的,甚至有一個千總都是他從文書提拔、保舉爲軍官的。三分之一的長青營士兵在許克勤旗下作戰過,他們是長青營全部的老兵。”
看到何馬眼中的懷疑後,王啓年笑道:“這是張南山親口和我說的,哪裡還會有錯?現在你知道爲什麼張南山一定要他了吧?別的營還在忙着熟悉官兵的時候,張南山就已經能操控全營了,這當然是許克勤的功勞。”
何馬沉默片刻,搖頭道:“太誇張了,應該把這些人打散。”
“當然應該打散,我手下都沒有幾個把總、果長是我親手提拔的。不過”王啓年先是點點頭,但隨即又搖搖頭:“這次出兵太急了,事急從權,要打散也得等回師以後了,不然”
王啓年指指其他幾個營:“像它們這樣,還真是讓人不放心啊。”
第四天上午演習結束後,賀寶刀接見了各營指揮官,總結會上最出風頭的當然是張承業,許平和吳忠也倍受嘉獎。
接見結束後許平正打算回營,就看見吳忠向着自己走來,身後還跟着兩個部下。這二人一個名叫霍淵,另一個名叫王元,前者是個千總,後者則是副千總,都是吳忠這種將門子弟,平素總能看見他們和吳忠在一起。
“真是辛苦了,”吳忠親熱地叫着,笑嘻嘻地問道:“克勤眼下有空麼?”
“有空,子玉有事麼?”許平衝吳忠身後的兩個人點頭,客氣地招呼道:“霍兄,張兄。”
“好極了。”吳忠也不遲疑,馬上就把目的和盤托出:“今天是侯爺小公子的母難日,我們幾個打算去給郡主娘娘道賀,願不願意和我們一同去?”
許平躊躇着說道:“吳兄啊,我身份低微,恐怕不合適吧?”
“哪裡會不合適?堂堂的長青營指揮官。”吳忠哈哈笑起來,道:“郡主娘娘還曾提起你的名字,走吧,一同去給郡主娘娘道聲賀吧。”
在許平的內心裡,理智告訴他應該找個理由婉言謝絕這份邀請,幹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不要扯進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裡。只是自從少保樓一別後,許平十幾天來沒有一刻不想着黃小姐的事,越是沒有消息,心裡就越是忐忑不安。另外一個聲音在許平耳邊低語着:“如果如果能夠進入侯府,說不定能夠碰上黃小姐。”
面前的吳忠還在笑着,只聽他繼續說道:“我們可是專程來請你同去的,身爲侯爺的下屬,在喜慶的日子去給他老人家道聲賀,也不過分吧?”
理智還在試圖說服許平回營去,好好想想明天該做的工作,至少在看清利害關係前不要貿然置身其中。但這個聲音變得越來越無力,而相反的聲音則越來越響亮,它還在許平的另外一個耳朵裡吶喊:“如果拒絕了同僚的邀請,那可會對未來的工作很不利啊。無論於公於私,你都該和他們去一趟,不就是去道賀一聲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好吧。”許平終於點頭道:“吳兄,全靠你給小弟引見一番了。”
“這是哪裡話啊?”吳忠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快走吧,天色不早了,我們就要晚了。”
四個人並肩走了沒多遠,又有其他幾個營的一批軍官加入,除許平外,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將門子弟,他們笑逐顏開的互相打着招呼,全是要給鎮東侯嫡子賀誕的。
正在許平與這些人周旋客套的時候,迎面又來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金神通。
金神通看都沒看這一大羣人一眼,走到許平身前後只面無表情地衝着旁邊的吳忠微微一點頭,接着目光就轉到許平身上,春風滿面地給他介紹起同來的人:“許兄弟,這位是賀大人的二公子、精金營指揮僉事賀兄弟。剛纔他來找我騎馬,我說若是不叫上許兄弟,這馬騎得就沒有意思。”
賀寶刀的兒子衝着許平一抱拳,笑道:“許兄真是大才,幫張大人把長青營整頓得那麼好,我們營完全被比下去了,心服口服、心服口服。”
許平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吳忠就替他告訴金神通:“許兄弟去不了。”
金神通把目光移到吳忠臉上,淡淡地說道:“吳兄有什麼指教?”
吳忠簡短地答了一句:“和我們有事。”
金神通不依不饒地追問道:“什麼事?”
“我們說好要一起去侯府,今天是侯爺小公子的生辰,我們要去道喜。”
金神通冷笑着把目光轉回許平臉上,賀公子則插話說:“侯爺說過,不許任何人去給他的家人祝壽,而且一說再說。”
“所以我們沒有帶任何賀儀,我們只是去府上說句話,說句話就走。”吳忠憤憤不平地問道:“難道賀兄弟覺得這也不行麼?”
金神通不理吳忠,只是衝着許平問道:“許兄弟,你跟不跟我們騎馬去?”
周圍一片沉默,許平覺得好像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都盯着自己身上,他對金神通抱歉道:“金兄,我已經答應了,下次我再去找金兄騎馬吧。”
“隨便你,反正許兄你也不喜歡騎馬。”金神通懶散地迴應一聲,和賀公子轉身離去的同時說道:“不過別說賀兄沒有提醒過你——侯爺不喜歡這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