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的三百多火銃手的手指早都憋得蒼白,聽到這炮聲後,他們也一起開火,幾百支火銃齊射的霹靂之聲甚至蓋過了叛軍沸騰的吶喊。一片硝煙之中,許平看見前排的無數叛軍摔倒在地,後面的不少叛軍被絆倒在他們身上,更多的叛軍士兵從他們的身體上踏過,看也不看那些還在地上扭動的同伴一眼,不爲所動地繼續衝向明軍的防線。
“火銃手後退。”
現在許平的參謀人員都跑到前線,他們焦急地四處呼喊着:“長槍兵,架搶。”
許平很清楚第一次火銃射擊完畢後,火銃是不太可能在叛軍衝上來前再射擊一次的,所以他安排火銃手一射擊完畢就儘快退下。退開數步後,火銃手紛紛低頭開始裝藥,而大批長槍兵正從他們身邊衝過。
“弟兄們,上啊。”
今天才被任命爲軍官的把總們紛紛搶上前排,那些長槍果長們也率先衝到柵欄邊,他們的士兵緊隨着士官的腳步,無數把長槍嘩啦啦地架上工事,向前探出鋒利的槍刃。此時叛軍已經衝到壕溝旁,他們二話不說地就把梯子搭上壕溝,緊接着手足並用地向柵欄下爬來。
不用軍官下令,明軍的長槍就爭先恐後地向梯子上的叛軍扎去,一個又一個叛軍被紮下梯子,而軍官們也都在瘋狂地呼喊着:“刺,刺,刺!”
更多的叛軍此時涌到溝邊,他們趁着這個空隙,把更多的梯子直接搭上木柵欄和泥土混合的矮牆。
“推開梯子,推開梯子。”
明軍軍官看見這直接的威脅,紛紛焦急地發出命令,還有人直接衝上去和士兵們一起去推梯子。只是這時已經有叛軍躍上梯子,他們伏在梯子上,用體重把它緊緊壓住,明軍士兵雖然竭盡全力也只是能把梯子推得來回晃動,而無法推離工事。
那些爬上梯子的叛軍,一個個把刀子叼在嘴裡,順着梯子爬過來。前排的明軍不再晃動梯子,而是手持長槍向他們刺去。就在長矛手向前亂扎亂刺的時候,明軍的火銃手也開始裝填完畢,他們馬上單膝跪下,利用山坡的高度差,居高臨下地向正努力爬上矮牆的叛軍射擊。許平已經下達了自由射擊的命令,一時間山崗的三面到處都是廝殺聲、火銃的射擊聲和不斷飄起的白煙。
在前排的明軍繼續向前串刺的同時,位於他們後排的明軍則儘可能地晃動梯子露出在柵欄上的探頭,梯子上的叛軍在搖擺中努力地保持着平衡,向着明軍爬過來。不過此時他們也是明軍最好的靶子,明軍前排的長槍手人人把長矛高舉過頭,從上向下把長矛向着這些正在攀爬的叛軍狠狠地刺去。
叛軍士兵要一邊對抗搖擺,一邊對抗不斷刺過來的長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停地有人在躲避長矛的時候被劇烈地晃下梯子,或是在努力保持平衡、緊緊地貼在梯子上的時候被長矛兇猛地刺中,慘叫着跌落下去,在梯子上留下鮮紅的血跡。
由於明軍這時的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企圖爬過工事的叛軍,所以很快就有大批叛軍士兵成功越過壕溝,直抵矮牆之下。這些叛軍士兵馬上竄到柵欄、土牆下,一個個緊緊背靠矮牆,頭高高仰起,把雙手高舉過肩,奮力伸長雙臂,抓住越過他們頭頂的梯子。等這些叛軍抓牢梯子後,這些梯子就穩穩地搭在明軍的柵欄頂上,柵欄後的明軍用盡氣力再也難以將它們晃動。
梯子停止晃動後,許平看見叛軍的士兵開始從梯子上站起身來,狂呼着嚮明軍柵欄上跑來,把他們腳下的梯子踩得吱吱作響。就在許平的注視下,有個叛軍一不小心踏空,身體猛地向前撲倒,巨大的前衝力讓他的下巴重重地撞在梯子上,梯子一彈那人的身體就不由自主地被甩向梯子外,猶自卡在梯縫中間的腿就像麥稈那樣被輕易地折斷,變成古怪的形狀。
這時已經有同樣手持長槍的叛軍士兵飛身躍上高處的梯子,他們開始和明軍士兵對刺。下面的梯子上也爬過來不少長槍叛軍,他們站在低處,仰面去刺那些明軍露出矮牆的頭。明軍依仗着矮牆的保護,毫不退縮地與他們對刺。許平不斷地看到有長矛刺出矮牆的邊緣,很多都刺空了,從明軍頭盔旁劃過。但也有刺中的時候,被重創的明軍士兵丟下長矛,捂着臉或眼,在地上痛苦地翻滾,在同伴的腳邊做着臨死前的掙扎。
江一舟此時已經不在督戰,而是撿起一把火銃裝填。不時有叛軍中的悍勇士兵踏上梯子和明軍長槍兵廝殺,而明軍火銃手也不停地向他們射擊着。其中一個叛軍士兵殺得興起,猛地向前衝來,靈巧地扭動着,先後躲開四、五支迎面刺過來的長槍,跑到梯子邊緣的時候奮力向前一躍,手腳在空中舞動着跳過明軍的柵欄。
這個叛軍士兵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他連續滾動着一個翻身就半跪而起。不過這個叛軍士兵還沒有來得及站起身,後排明軍的長矛就成排地刺向他。這個人單膝跪在地上,憤怒地挺着胸,眼睛凸了出來,死死地頂着好幾杆刺在他胸口和小腹上的長矛,甚至把這一堆長矛頂得有些後退。刺他的明軍們猛地一抖槍桿,把長槍迅速地收回來,鮮血從傷口中噴出,他張開嘴,血也同時咕咕地從他口中涌出。叛軍士兵沉重地倒在地上,大睜着雙眼側躺在地上不動了,赤紅的液體從他的傷口和嘴中不斷地流到雪地上。
當第一支箭飛過矮牆的邊緣時,許平知道戰鬥進入更加白熱化的程度。叛軍的弓手和他們的火銃手此時也已經涌到戰線的前緣,這些人大多跳下壕溝,向矮牆上的目標射擊。越來越多的箭飛過矮牆,落到戰線的這一邊,更多的箭深深地紮在柵欄上,很快就讓柵欄的另一邊變得像刺蝟一樣。
許平知道現在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靜靜地等待着戰鬥的結果。時間不斷地流逝着,漸漸地許平已經開始對響徹在耳邊的廝殺慘叫聲變得充耳不聞起來。在這個山崗的邊緣,數千人在捨死忘生地戰鬥着,無論是位於高x崗之巔的許平,還是在那面“肖”字大旗下的叛軍統帥,他們個人的智慧和武力,都已經稱得上是毫無意義。
戰線隨着戰鬥的激烈進行也在不斷地擴展,本來叛軍還在東北方向上給明軍留了一個缺口,但是持續的激戰,讓戰火不斷沿着明軍的環形防禦圈蔓延,現在已經沒有缺口了,整個防禦圈上沒有一處沒有火熱的戰鬥。
更多叛軍學着剛纔那個士兵的榜樣,從梯子上躍過明軍的工事。明軍的軍官們也都拔出腰刀,上前和士兵們一起廝殺。一個叛軍落地時似乎被摔得頭暈眼花,他像個醉鬼般晃悠悠地站起來,身體也轉了一百八十度,面對着明軍的矮牆和大批背衝着他奮戰在工事前的明軍長槍兵。這個叛軍士兵猛然發出一聲怒吼,拔出腰間的匕首向前撲去,抱住一個明軍的同時把刀子深深地插在那個明軍的背上。此時一個明軍把總也飛身趕到,一劍就把他和那個明軍士兵穿在一起,把總踏着倒在地上的叛軍士兵的後背,把劍抽出來,又向另一個躍過柵欄的叛軍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