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剛好在他的面前合上。
他不斷按着邊上的電梯,電梯纔在底樓徐徐上來。沒辦法,只得轉跑樓梯。
衝下樓梯時,才發現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他看到衝入雨簾中的人,忙也不顧一切衝了出去。
“清綾!”單牧爵一把拖住她。
清綾想要甩開,但無奈他抓得很緊,她怎麼甩也甩不掉,到了最後,只有停住不動。
雨大得如同倒下來的水,兩人的身上早已都溼透,她甚至都睜不開眼睛,看不清面前的人,只感覺到臉上一陣熱一陣涼,她也分不清那到底是淚還是雨水,只知道自己喉嚨口像是塞着一塊東西般。
單牧爵望着她,她整個身子早已溼透,衣服都粘在身上,看起來更加瘦弱,頭髮也已全溼,有幾絲粘在臉頰邊。
他一手仍然緊緊抓着她,生怕她會突然間跑走,另一手伸手,猶豫了下,撩開她臉上的髮絲。
她沒有動,只是沉默地站在那裡,像是被遺棄的小孩般,有股孤獨與無助感。
他撫在她臉頰上的手繞到她的頸後,微用力,將她摟入自己的懷裡。
“對不起清綾……對不起……”他低聲喃喃,湊在她的耳邊,有好多的話想要對她說,可是此刻,除了這三個字,他卻說不出別的。
清綾沒有掙扎,靜靜依偎在他懷裡,透過溼溼的衣服,依然能深刻感覺到他的體溫,以及胸腔內,那顆強力跳動着心。
原來是那麼熟悉而美好的感覺,她怎麼可以忘懷?
雨始終下得很大,沒有一絲要停的感覺,單牧爵依然抱着清綾站在那裡,沒有一點動靜。
身後,有車子過來,車燈打得亮堂,直直照射着他們,車子在離他們三米遠時停了下來,沒有關掉車燈,而是就此停在那裡,也和相擁的兩人一樣,靜靜地。
單牧爵看到車內的安承羽,但他並沒有打算放開懷裡的人,只依然如此抱着,甚至抱得更緊了些,就這樣望着他。
車內的人也沒有下車的打算,也或許是被眼前的一幕傷到了而沒有力氣再下車,只是坐在那裡,望着他們。
三個靜止的人,一輛靜止的車,彷彿時間停住,只有那不斷不斷傾盆而下的雨。
安西雅下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幕。
簡直要瘋了,這樣淋雨不會凍壞嗎?
她撐了傘奔過去,替單牧爵和清綾擋住雨,也才發現車內的安承羽。
這樣更好,一起在,那就一次性說清楚。
“牧爵,快進去吧,清綾會凍感冒的。”安西雅提醒單牧爵。
單牧爵才微微推開清綾,想要帶着她進去時,清綾卻是轉了身,望向車子內的安承羽。
隨後,她推開了單牧爵,朝着安承羽走去。
“清綾!”
“清綾?”單牧爵和安西雅不禁叫道。
清綾走至車邊,手握住門把,轉身望向他們:“我有話要和他說。”
單牧爵也走了過來,伸手按住車門,望向她:“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
雖然知道安承羽不會傷
害她,但他還是不放心放清綾一個人回去,寧願在這裡說清楚了再放她回去要好。
“不,我回去和他說。”清綾很執着,有些事情,也只有和安承羽兩個人說。
“就在這兒說吧。”誰知道,安承羽卻下了車,將車子熄火後,兀自朝前走去。
……
清綾和安承羽進了書房,單牧爵換了衣服,和安西雅兩人坐在客廳內。
西雅一直注意着書房的動靜,很想去外面偷聽,但被單牧爵阻止了。
單牧爵雖然開着電視,裝作不在意,但西雅知道,他心裡一定比她還急,也一定更想知道他們兩人談了什麼。
書房內,清綾只穿了單牧爵的一件大襯衣,在膝蓋上方,頭髮還是溼漉漉的,披散在肩上。
而安承羽,身上的衣服也全都溼了,粘在一起,頭髮上都有水珠滴落下來。
清綾遞給他毛巾,他接過,胡亂擦了下頭髮,坐在那裡沒有吭聲。
“爲什麼要騙我?”清綾坐在他對面的位置,開口問了一句。
安承羽沒有回答,依然坐在那裡,只是從口袋裡掏出煙,又摸索着打火機,想要點燃,手有些發抖,點了好幾次,也沒有着火。
忽然間,他像是放棄了似的,不再點,雙手都垂了下去。
“清綾,如果你覺得我是騙你……那就算是騙你吧,我不想解釋……”他擡眼望她,眼睛紅紅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被雨淋了的緣故,他的臉上有着笑容,卻是那種已然放棄了的笑容,慘然到讓人看了心酸。
“承羽,至少你該告訴我真相,我知道這兩年你對我的付出,我也知道你的感情……可是,一開始你就不應該騙我,你並不是我的未婚夫,我也不是顧懷仁的女兒,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這些都不是我的……”
“清綾,你只看到現在的真相,可是你爲何不想想,我爲什麼要騙你,我說我是你的未婚夫,是,我是有私心,我想讓你完完全全依賴我一個人,完完全全屬於我一個人……”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我記起了所有的事,我會恨你!”清綾打斷他的話,只是冷冷望着他。
“有,我有想過,但我仍然不會後悔當初的選擇,我想把你變成另一個人,另一個全新的季清綾,沒有經歷過痛苦與苦難的季清綾,只在我安承羽的保護下快樂成長的季清綾,永遠記不起那些傷痛,永遠不要悲傷,哪怕之後你想起了一切,你會恨我,我也不後悔,我只是在賭,拿我的感情與幸福在賭……”
清綾沒再說話,眼也垂下去,喉嚨口有絲哽咽,一開始,是恨安承羽隱瞞了所有的事,但是後來想想,這也不能怪他,至少,他對她的感情,是真的。
他的用心良苦,她不是沒有看到,只不過,感情的事,真的不能勉強。
哪怕她忘記了單牧爵,哪怕他只讓她的記憶中存在他一個人,她也仍然沒有辦法愛上他。
“對不起承羽,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但是我……”
“清綾,你有沒有……曾經有沒有愛過我一點點?”安承羽打斷她,其實現在問這樣的
問題,已經顯得沒有任何意義了,他也明白,她醒來了,就不再是屬於他的了,可是,真的很不甘心,很捨不得。
清綾不知道怎麼回答,那段看不見的歲月,那段什麼都不知道的日子,她的那種依賴,那種習慣,算不算是一種愛呢?
“沒有。”
明知道這樣的回答,總是很傷人心,可是,她還是說出了口,既然沒有結果,就不必再給希望,或許有人會說她絕情,但有時候,絕情也是一種救贖,感情的救贖。
安承羽閉了閉眼睛,這兩個字,彷彿像是尖刀般,一下刺在他的心口上,他聽到了刀尖劃破心房的聲音,帶着一種抽絲剝繭般的痛,幾乎痛得暈眩。
一直害怕這一刻的來臨,可是越害怕,它來得越早。
或許一開始他就想錯了,人不能抱有僥倖的心理,到了最後,只有傷自己。
“如果一開始,我就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你會不會和我在一起?如果,他沒有出現,你會不會和我在一起?”他還是不死心,走到了這一步,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了,爲什麼要這麼對他?
“承羽,你明白的,感情是不能勉強的。”她不想傷害他,錯就錯在她不該失憶,擾亂了所有的一切。
“我明白了。”安承羽再說不出話,哪怕愛得再深又如何,哪怕非她不可又如何,她不愛你就不愛你,就是連將就也不可能。
安承羽站起身,再談下去,只有讓自己更痛更悲而已,他不想再讓自己的傷口破得更大血流得更多,這樣下去,他會休克而死的。
“承羽……”清綾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心裡有絲難過。
她不是冷血動物,她可以什麼都給他,除了那份感情外。
安承羽沒再應聲,只是開了門,徑直走了出去。
經過客廳的時候,坐在那裡的兩個人看到他出來,全都站起了身,只不過,他像是沒看到一樣,直接拉開門,走了出去。
“安承羽?”安西雅叫了聲,沒有明白怎麼回事。
身邊的單牧爵早已奔向書房內。
書房內,清綾站在那裡,沒有聲音,但是,臉上的淚水,只一個勁掉落,無聲的掉落。
單牧爵走近她,伸手,將她擁入懷裡。
無聲的擁抱,比什麼都好。
西雅追了出去,在電梯口攔住了安承羽,後者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清綾她……全都想起來了嗎?什麼時候想起的?”安西雅問着他,畢竟,安承羽也是她哥哥,他對於清綾的感情怎樣,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如果說單牧爵回來他巴着清綾不放,覺得他有點不道德,而且也並不是真正的愛,但是真當清綾想起來了,那麼,他和她的感情也就到此結束了,清綾不可能還跟他在一起,這又讓她覺得他有些可悲可憐。
人總是這樣,反覆而矛盾的動物,其實在感情裡,他們誰都沒有錯,錯就錯在相同的時間,遇上了相同的人而已。
安承羽沉默了良久,才輕聲開口,但並不是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了安西雅另外一個問題,讓她聽得險些就掉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