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兒媳不太明白，您若是不喜她，當初讓兒媳隨便找個理由拒絕了她的帖子不就是了，這麼多年沒聯繫，就算真的不見她旁人也說不了什麼來，何苦咒着自己身體呢。”
昨天這劉老夫人就對外宣稱病重的起不來牀，所有孫子孫女都在侍奉，只讓宋氏一個人去招呼慕青璃，再全家上下一個人都不出現。
“若不是如此，怎麼能見到那個小丫頭？”劉老夫人頓了一下道，“當年阿莞沒有一點兒心計，不然也不能讓一個妾室出身的女人欺負的那麼慘，死了之後也不能給自己的孩子爭的到什麼，不過她生的女兒倒一點都不像她。”
前不久慕青璃被冊封爲寧嫣郡君的事情劉家自然也是知道的，當時劉老太君就很驚訝，也起了想要見一見慕青璃的心思，沒想到她不久之後就送上了拜帖。
劉老夫人淡淡道：“我們和她畢竟隔了好幾層，若說這血緣已是淡薄，不過你公爹在世的時候一直覺得對不住阿莞這個外甥女，若不是他當初收留了小劉氏母女，也不至於引來後面的禍事。不過現在你公爹也走了好些年了，對於阿莞的孩子，我們能幫就幫一把，幫不得是她自己的命。”
宋氏這才瞭然。
原來老夫人是想測試下慕青璃，看看她是不是和當年的蘇莞一樣，是個扶不起來的角色。
若她真是個軟性子，劉家幫了一次也幫不了一輩子，再說三代過去，感情已經淡薄，就不會出手幫她了。
說到底，還是變得功利了些，全看你有沒有幫助的價值。
宋氏腦海中浮現出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總覺得自己老祖宗錯過了什麼，卻終是沒有說出來。
……
“小姐，咱們回去麼？”霜兒出了劉府的門問道，她跟了慕青璃這麼久，多少也猜到劉家的意思，所以絕口不提剛纔的事情，生怕讓慕青璃心堵。
“不回去，好容易出來一次，去沈亦那兒看看，還有咱們的書局。”慕青璃回答道。
她壓根不在乎劉家怎麼想的，她一步步的走到現在全靠的自己，劉家如今於她只是錦上添花，根本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兒。
可笑那些人自己還端着身份，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給了個下馬威。
這邊慕青璃神色平靜的坐上了馬車，向着平安坊緩緩駛去。
遠遠的都能看見自己的鋪子，卻聽見了似乎有嘈雜聲。
“小姐，咱家的鋪子附近好像有一些人在鬧事。”平叔個隔着簾子聲對慕青璃說道。
“先將馬車上慕家的標識摘了，往過走走看看。”
“是。”
平叔說完就將車上慕家的標識摘掉，好在這會兒周圍的人都在看熱鬧，沒人注意到這裡。
“你看看你們這賣的什麼東西！”鬧事的人是個中年男子，此刻氣呼呼的將一車布料扔在沈亦面前，“你們家的東西比外面貴了三成，我願意買就是因爲你說比其他地方的質地好，上面的刺繡也真實些，沒想到你們竟然這麼偷奸耍滑！”
四周譁然，大家卻更興奮的些。
這祥雲齋是前不久纔開的店，生意好的讓人眼紅，他們家的東西貴的要命，樣子卻是獨一無二，那繡工委實是高，別的家就算想模仿也學不來。
而且祥雲齋的東西雖然貴，數量更少，惹得京城中的貴婦紛紛搶購，以買到他們家的料子爲榮，所以自然十分好賣。
眼下祥雲齋倒黴了，衆人自然都是幸災樂禍的份。
“這一車布料只有最外面的兩層是真品，裡面的都是質地劣等的布料，若不是這些天天氣太冷，我就想把貨物存在了庫房裡，今天又剛好清點貨物，是怎麼都發現不了的！”中年人怒氣衝衝的說道，“你們可真是精明，這些料子我都是要發到北方，你們想着我必然不會發現其中的貓膩，到了地方就算被人發現，也推說是在船上被人動了手腳，到時候只是我一人倒黴，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中年人說着，伸手拉下了最外層的布料，只見剩下的果真都是普通的絲麻，雖然不能說是劣等，但是比起這價錢是怎麼都說不過去的。
沈亦倒是沒有露出什麼驚慌的神色，他親自上前將料子看了看，轉過身來淡聲道：“我雖然不知道你是哪裡來惹事的，但我們祥雲齋是絕不會做出這種以次充好的事情。”
衆人沒有露出什麼意外的神色來，畢竟誠信是生意人賴以生存的根本，不到實在隱瞞不下去的地步，說都不會承認。
“哼，我就知道你不會認。”那中年人冷笑一聲，“可是現在證據放在這裡，任你怎麼辯駁都是沒用的，趕緊讓你們東家出來給個解釋，我也不是好欺負的！”
這裡的慕家的鋪子，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這人還敢這麼囂張，必然是後臺夠硬。
慕青璃是個女子，拋頭露面的處理這種爭端必然不合適，就算是贏了也容易落下一個不好的名聲。而且這人空口白牙的讓他們拿出證據，明顯的就是要誣陷，外人可不管是不是真的，要是沈亦這裡處理不好會留下隱患，毀了自己辛苦建立的招牌。
沈亦也不過是個年紀輕輕的少年，他真能撐得起這些事兒來？
慕青璃不動神色的在角落裡繼續看着。
沈亦平和的笑了笑：“您口口聲聲說是我們店裡賣了假貨，可又拿不出什麼證據來，這些貨物已經賣給你三天，現在拿回來說裡面放的假貨，怎麼都說不過去吧？而且我記得三天前你來買東西的時候掏的現銀，貨物也是當場拉走的說是要往燕京那邊送，沒有留下府上的住址，你現在能否告知一下貴府何處？馬老闆？”
沈亦沒有看賬本就輕鬆的回憶起了這單子，讓慕青璃還是頗爲詫異的。
祥雲齋的生意特別好，最近她除了“高端路線”又打造了“平民品牌”，就是在祥雲齋的牌子底下開了個分店，用的雖然是祥雲齋的名字，卻要加上分綴。
這樣一來定製的人買貴的，大衆的相對便宜些，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買得起的。
兩個分店的賬目都要彙總的沈亦這裡來，慕青璃播了兩個老掌櫃來輔助他記賬，但是沈亦還是很忙，每天發往全國各地的單子都有幾十車，他居然在看見這人的一刻就把信息說的八九不離十，真的是十分厲害。
那人明顯也是怔了一下，回過神來繼續道：“你別說些有的沒的，反正我這東西就是從你們這裡買完就變成這個樣子，你不承認也罷，這一車貨我自認倒黴，但是一定要讓附近的街坊鄰里知道你們祥雲齋是什麼樣的貨色！”
沈亦聽着這威脅性十足的話語，臉上沒有半分慍色，反而掛着一絲淺笑：“好，今日大家都在，我們就把話說的明白些，免得有人想要藉此機會壞了我們祥雲齋的名聲。”沈亦說完往前走了一步，指着裡面的劣等布料對那人說道，“你不是這是祥雲齋賣的嗎？可閣下是否知道，這布雖然是普通的布，但是染色的手藝卻是北方那邊纔有的，說起來也正是巧合，就是燕京的習慣。我們賣假貨是爲了圖利，還刻意去買來燕京的布料夾在自己的名貴布料中賣出去？”
“而且閣下怕是不知道，我們的布料名叫‘金絲紗’，這種布料是春夏的布料，穿在身上透氣輕薄，但是料子比較薄，不能被掛被劃。這劣等布料的硬度如此之大，走上幾十裡地就把外面的這層‘金絲紗’磨透了，裡面的貓膩自然就能被看見，我又何必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中年人眯了眯眼睛：“說不定你就是故意的，這樣事發之後也能找個託詞。”
沈亦臉上笑容不變：“我們祥雲齋不缺那點小銀子，在下這點眼光還是有的。而且就像是我說的，賣假貨只爲了掙錢，我要是從燕京進貨，來往的運費都不小了，這布料在京城賣也能圖個新鮮賣個好價錢，完全沒必要以次充好的塞給你。”
沈亦剛說完，他身後的一個小夥計，猛地擡頭，欲言又止的看着他的背影，臉上滿是糾結之色。
沈亦低着頭沒有看見，那中年人卻是看的清清楚楚，他眼睛一亮的拉着那個小夥計：“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這一車貨可是我的全部家當換來的，就指望倒手在燕京大賺一筆，現在被你們掌櫃的坑了我就什麼都沒了，你要是知道什麼可一定要說實話！”他說這話的時候情真意切，幾乎都要哭出來。
小夥計又猶豫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說道：“掌櫃的，您這麼做可是損了陰德的……”
他這一開口等於定了沈亦的罪。
也像是一滴廢水掉在了油鍋裡。
沈亦沒有說話，靜靜的看着他。
那小夥計低下頭，小聲說道：“我就是燕京人，那種染布的手藝我會……”